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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随着这推心置腹的谈话,夜幕于不知不觉之中罩住了神州大地。有顷,通讯员走进作战室,请毛泽东、刘伯承、陈毅出席新年会餐晚会。正当陈毅兴致很浓地询问会餐的食谱以及晚会的内容的时候,毛泽东又意外地问道:“陈毅同志,你猜猜看,我们的老对手——蒋某人新年会餐的食谱和晚会的内容是什么呢?……”

    二

    蒋介石新年会餐的食谱是丰富的,但晚会的内容却是异常悲凉的!据当事人回忆,十二月三十一日初夜,“蒋介石府邸里火树银花,耀眼夺目,四周墙壁还贴着圣诞节的七彩剪纸,显示着节日的气氛,但是在座的人们表情阴郁,好似大祸临头,忧心忡忡。”到会的有副总统李宗仁、行政院长孙科、立法院长童冠贤、监察院长于右任、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以及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张群、张治中、邵力子、陈立夫、谷正纲、张道藩等四十余人。移时,蒋介石出来,招呼人们就座吃饭。有意思的是,室外烟火夺目映红夜天,爆竹劈啪响成一片,室内的这些党政大员却一改昔日谈笑似鸿儒的风度,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谁也没心下箸。

    蒋介石举目看了看这如丧考妣的辞岁晚宴的气氛,遂也一改往年沿以成习的发表祝酒词,语调低沉地说了这段载入史册的话语:“现在局面严重,党内有人主张和谈。我对于这样一个重大问题,不能不有所表示。现拟好一篇文告,准备在元旦发表。现在请岳军先生朗读一遍,征求大家意见。”

    历史是最无情的导演,就在神州大地回响着毛泽东亲笔写的新年献词的时候,蒋介石又取出委人代写的元旦文告,请张群代为宣读,征求今晚与宴者的意见。

    有趣的是,这些党政大员就像是事前知道了蒋介石这篇元旦文告的内容,谁也没有像往年那样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大家依然垂头胸前,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都在说:“败走麦城的元旦文告有什么好听的!”

    蒋介石是靠军队起家的。当年,他利用黄埔陆军军官学校做基地,培育了他的嫡系部队中的核心骨干;事后,他利用这批核心骨干赶走了粤军司令许崇智,并在东征、北伐中逐渐造就了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支持他先后驱走了国民党元老胡汉民、汪精卫以及西山会议派。接着,他又靠着这支部队打败了桂系和湘军,战胜了西北军和东北军,在取得削藩裁军胜利的同时,他也登上了国民党最高权力宝座。自然,他也是靠这支部队迫使红军放弃江南的各个根据地,开始了史无前例的长征。之后,他又靠着这支部队一边与八路军搞摩擦,一边又迎来了八年抗战的胜利。待到毛泽东有意放弃延安不久,他又靠着这支部队当上了中华民国的第一任大“总统”。

    历史竟然是这样的富有戏剧性!蒋介石自从当上“总统”之后,他赖以在政坛上混迹的资本——嫡系部队就处处大打败仗,继山东战场、陕北战场、豫东战场失利之后,东北战场也因失败而被迫收缩在长春、沈阳、锦州等几个重点城市之中;使他感到更为震惊的是,毛泽东又不失时机地揭开中国命运大决战的序幕——济南战役,紧接着又发起了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在不足四个月的时间里,蒋介石不仅在这三大战场上即将输掉江北大半个中国,而且也失去了阻止解放军向全国进军的一百多万精锐部队。他身为国民党三军的最高统帅将如何面对败局呢?唯有故伎重演,以退为进。

    世人皆知:蒋介石敢于在欢庆抗日战争胜利的时候就密谋发动内战,盖因背后有美国人的支持。但是,当美国人看到蒋介石节节败退的危局之后,遂又怀着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心情不得不演出抛弃蒋介石的丑剧!就在蒋介石登上大“总统”宝座不久,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就开诚布公地说了这段话:“何应钦将军出任国防部长很好,他是天才的军事指挥家,只要你令何应钦将军与巴大维将军亲密合作,共同指挥作战,不利的战局是可以扭转的。”

    蒋介石自然明白司徒雷登大使这番话的用意,是坚决抛开对蒋尽忠——在美国人看来是最无能的庸才顾祝同参谋总长,把国军的指挥大权交给何应钦与美国的军事顾问巴大维将军。但是,这就直接违背了蒋介石的用人标准:一、宁用庸才,不用天才,唯庸才方能无条件地尽忠于他;二、绝不把军队的指挥实权授予和自己有芥蒂或者曾有过异心的将军。世人皆知:何应钦不仅在历史上曾参与第一次逼蒋下野,而且还在“西安事变”过程中力主军事解决,并妄图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取蒋自代。因此,蒋介石依然继续交由庸才顾祝同执掌军权。结果,就激化了与美国人——尤其是和美国军事顾问巴大维将军的矛盾,迫使这位美国军事顾问当面向司徒雷登大使状告蒋介石。这位大使自知无能为力,只好向美国政府发了电文:巴大维将军曾就当时军事行动所引起之若干特殊问题,向委员长有所建议,但此项建议每不为其所重视。巴大维将军执行其使命所遭遇之最严重困难,全因中国统帅部不能达成其任务所致。

    随着形势的发展,司徒雷登对蒋介石越来越没有好感了!随着他和蒋介石矛盾的升级,他终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现政府已无力阻止共产主义之传播,除非获有一受爱戴之领袖(此似无可能),能号召民众,并恢复军队之作战意志,不能希望蒋委员长充当此种领袖。因蒋氏似不能改变,且各方面证明彼必继续个人统治,此种个人统治的结果,乃造成现阶段之悲惨局面。”并将这一结论电告美国政府,还不止一次地建议:抛开蒋介石!

    与此同时,司徒雷登还向美国政府建议:由李宗仁取代蒋介石。更为荒唐的是,他还自作聪明地认为驻节武汉的华中“剿总”司令长官白崇禧是位军事天才,由白崇禧指挥国军一定会转危为安。在这前后,他亲自找副总统李宗仁晤谈的同时,还派武官西下武汉游说白崇禧,通过各种渠道向桂系交底——美国人决定在中国上演“以李代蒋”的戏剧。

    桂系一直存有取蒋而代的野心。熟悉历史的人都清楚,远在一九二七年的时候,桂系李宗仁、白崇禧就曾联合何应钦逼迫蒋介石下野,妄图登上九五之尊。事后,因实力不足、权谋不够而失败。如今,李宗仁、白崇禧认为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是蒋介石因兵败自乱失去方寸,再是美国人公开出面支持,遂在南京上演了取蒋而代的“逼宫”闹剧!

    李宗仁虽是桂系的政治核心,但又有着先天不足——不具备大政治家所具备的修养和气质。因此,他在演出取蒋而代的“逼宫”闹剧中拿不出自己的施政纲领,唯美国马首是瞻,处处显得是那样的被动;白崇禧虽是桂系的第二把交椅,但他打心底就瞧不起李宗仁,经常以桂系核心自居。加之他素有政治野心,常干出一些使李宗仁为难的事来。就说这次桂系合谋上演“逼宫”的闹剧吧,李宗仁是副总统,自然是主角。但是,正当他按着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的部署,在南京高举和谈的大旗,一步一步地逼迫蒋介石下野的时候,驻节武汉的白崇禧就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为促蒋介石早日下野,遂于十二月二十四日由武汉发出了这通有名的“亥敬”电:

    ……民心代表军心,民气犹如士气。默察近日民心离散,士气消沉,遂使军事失利,主力兵团损失殆尽。倘无喘息整补之机会,则无论如何牺牲,亦无救于各个之崩溃。言念及此,忧心如焚!崇禧辱承知遇,悉二十余年,当兹危急存亡之秋,不能再有片刻犹豫之时。倘知而不言,或言而不尽,对国家为不忠对民族为不孝。故敢不避斧钺,披肝沥胆,上渎钧听,并贡刍荛:(一)相知将真正谋和诚意转知美、英、苏出面调处共同斡旋乎。(二)由民意机关向双方呼吁和平,恢复和平谈判。(三)双方军队应在原地停止军事行动,听候和平谈判解决。并望乘京沪平津在吾人掌握之中,迅作对内对外和谈部署,争取时间。

    蒋介石虽然在与毛泽东争夺天下的过程中失败了,但他依然不愧为政治家。例如,他恨透了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常以司徒老儿在背后呼之。可是他清醒地知道司徒雷登在华所为,盖源于美国的民主党——及其总统杜鲁门为了民主党的利益,借所谓独裁、腐败为名,决定在中国政坛抛弃他。为此,他出重金帮着美国共和党的领袖杜威竞选总统,期望杜威上台之后改变对华政策。唯有如此,他才能从根本上战胜司徒雷登,不战而胜妄图“逼宫”夺权的桂系李宗仁和白祟禧;但是“天要灭蒋”,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美国的共和党领袖杜威竞选失败了!他虽然饮恨“天不佑我”,可他仍然没有忘记:美国还是他未来确保政权存在的通灵宝玉,为保持和美国的这种特殊关系,他一边致电当选的杜鲁门:谓“华中之共产党军队现已到达距沪、京甚近之地区。如果我们不能阻遏这一浪潮,中国将失去民主”。一边又急忙请夫人宋美龄出访美国,与民主党领袖杜鲁门重新修好。他明知此举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可也希望靠夫人外交再搞到一批美援,用来再训练一支与解放军对垒的军队。出乎他所料的是,就在白崇禧发出“亥敬”电的第二天——圣诞节之夜收到了夫人宋美龄自美国发来的消息:杜鲁门不买账,拒不接见宋美龄。他一面暗自咒骂杜鲁门短视,一面又忍气吞声地等变于来日。为此,他被迫装出一副顺应潮流的样子,主动表示为国共重开和谈,自己愿意下野让贤。

    蒋介石一向把桂系当做一支有战斗力的军事集团。换言之,他从来不把桂系当做一支能抗衡自己的政治力量。在他的心目中,李宗仁是一位扶不起来的“天子”,白崇禧仅仅是一位为利所驱的小人,并送一绰号:再嫁的寡妇。在他看来,如果没有美国人的支持,李宗仁是不敢向自己挑战的;同时,他还断言:就是美国人把李宗仁捧上了总统的宝座,中国的实权依然操在他蒋某人的手里。再者,作为失败的政治家,缓和来自方方面面的矛盾,并能回避众人攻击的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以退为进,并在转移矛盾的过程中寻找东山再起的时机。因此,他怀着怆然的心情选定元旦下野。

    正当蒋介石悄然安排所谓体面下台之际,他意外地收到了白崇禧的“亥敬”电。事有巧合,驻节湖南的党国元老程潜也发出了促蒋早日下野,以利和谈的电文。这在蒋氏看来,是有预谋的行为。对此,当事者程思远先生做了追论:

    (一)自东北、徐州两次会战战败,东北精锐和徐州方面杜聿明所统率的主力绝大部分都丧失了,白(崇禧)在华中是一个比较完整的军事力量,蒋以为白正在利用这种声势对他进行威胁。

    (二)长沙绥靖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也同时致电蒋介石,倡议与中共谈和。程并要求蒋下野,以利国共和谈的进行。蒋因此怀疑白、程勾结,逼他下野。

    (三)蒋介石以为早在一周以前已派了张群等同李宗仁商谈有关职权交替问题,为什么白崇禧还要有此一举?蒋误会李迫不及待,授意白造成形势,逼他下野。

    为此,蒋介石阅完这两通电文之后雷霆大发,并认定坐镇南京的李宗仁是他们的后台,李氏等不及了,想抢班夺权。他当即在亲信面前骂道:“我蒋某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生来不让任何人骑在脖子上拉屎!预计元旦下野的计划告吹,让他李德邻在台下再多眼馋些时候吧!”

    从此,蒋介石闭门谢客,不再言下野、和谈。

    但是,国内已经形成的逼他下野的形势又迫使他不得不考虑何时下野。

    或许是人所皆知蒋介石早已洗礼皈依基督的缘故,毛泽东选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向中外宣布头等战犯名单,第一批,计四十三人,蒋介石位列第一,李宗仁紧随其后。这就迫使蒋介石又要考虑如何转嫁矛盾的问题。自然,主动下野,李宗仁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毛泽东攻击的新靶子。

    诚如前文所述,司徒雷登素对蒋介石没有什么好感。当他听说蒋介石不再言下野、谈和之后,他公然表示:解决中国问题,蒋介石下野为必要之举。同时,他又通过得意门生兼秘书傅泾波对新任行政院长孙科讲:“蒋总统下野,为进行和谈所必要。”当孙科问及这种建议是否出自他个人的意见,司徒雷登操着外交辞令又讲道:“作为一个美国大使,不能发表正式意见,但以私人资格言,确实衷诚赞助和谈运动。”

    对此,蒋介石又不能视之为儿戏。加之他身边相随有年的文臣武将“认为要在不论白的用意如何,但军事大败,外交失策,内部分裂,财政崩溃,蒋确非下野不可”等,他再次表示决心下野,并请来自陈布雷自杀之后新选定的代笔人陈方,当面授意元旦文告的内容以及要达到的这两个重要目标:一方面是对共产党举行政府和谈之最低条件;他方面则预示大纲俾于蒋总统退职后,副总统得据以与**进行和谈,而不致有损其为民主政府领袖与中华民国忠贞公民之责任。

    恰在这时,远在武汉的白崇禧又等得不耐烦了,遂于十二月三十日又对蒋介石发出“亥全”电,重申前电主张,电云:

    当今局势,战既不易,和亦困难。顾念时间迫促,稍纵即逝,鄙意似应迅速将谋和诚意,转告友邦,公之国人,使外力支援和平,民众拥护和平。对方如果接受,借此摆脱困难,创造新机,诚一举而两利也。总之,无论和战,必须速谋决定,时不我与,恳请趁早英断。

    真是无巧不成书,河南省主席张轸也发来同样内容的电文。蒋介石阅后认为在李宗仁的支持下,白崇禧正在湘鄂豫三省开展一次迫蒋下野的运动。所以,他气得浑身发抖,迭声骂道:“真是欺人太甚了!……”他稍许镇定之后,遂又得出如下结论:桂系上演的这场逼宫戏,李宗仁唱的是白脸,白崇禧唱的是黑脸,一内一外,一白一黑,相互配合,自视十分高明。至此,他又认为自己再也不能任其嚣张表演了,遂决定利用发表元旦文告之机,阐明自己的主张。

    蒋介石一生最反对通共。在他长达二十多年的统治中最重的罪名也是通共。但是,他却因所谓确定“剿共”、“灭共”的需要,时时都在搜集共产党的最新情报。近来,一是全国战事瞬息万变,再是夫人宋美龄赴美出访,唯一填补他生活空间的事情,就是独自坐在沙发上收听中共新华社的广播。也可能是他崇信的基督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刚刚打开美国产的立式收音机,恰好是播发毛泽东写的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或许是他听骂娘的话听得太多了的缘故,他竟然被如下这段播音吸引住了:

    “一个农夫在冬天看见一条蛇冻僵着,他很可怜它,便拿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蛇受了暖气就苏醒了,等到恢复了它的天性,便把它的恩人咬了一口,使他受了致命的伤。农夫临死的时候说:我怜惜恶人,应该受到这个恶报!外国和中国的毒蛇们希望中国人民还像这个农夫一样地死去,希望中国共产党,中国的一切革命民主派,都像这个农夫一样地怀有对于毒蛇的好心肠。”

    蒋介石越听越觉得不是个滋味,可又不知如何发泄内心的积郁,他也许觉得是独自一人在听吧,遂近似自嘲地自语:“娘希匹!一夜之间,我蒋某人被你毛泽东骂作变成冻僵了的毒蛇,你毛泽东成了举旗打蛇的领袖!哈哈……”

    蒋介石在公子蒋经国的心目中是不苟言笑的。这些年来,蒋经国更没见过蒋介石有过失态的时候。蒋介石是属于那种典型的严父,蒋经国则被父亲称之为可教的“经儿”。近来,一是因为政局、战事迭迭受挫,再是由于宋美龄出访美国,蒋经国常到总统官邸走走,陪着败走麦城的父亲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挨的漫漫长夜。今天,蒋经国在自己的府邸刚刚偷听了毛泽东写的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他担心父亲听后精神上承受不了,故急忙赶到总统府官邸。没想到他一走进客室,就见到蒋介石近似歇斯底里的自语、冷笑,遂慌忙走到那台立式收音机前边,伸手“啪”的一声,关死了收音机。

    蒋介石闻声一看,是蒋经国到了,他下意识地收起失态冷笑的表情,遂又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命令道:“经儿,把收音机打开!”

    蒋经国一见蒋介石是真的生气了!他也习惯地立正、垂首,嗫嚅地小声说:“父亲,现在不是生毛泽东气的时候,您……”

    “不要说了,我比你更懂!”蒋介石打断了蒋经国的话语,遂又像是一个考官似的问道,“经儿,你懂得‘知耻者后勇’这句话的真实内涵吗?”

    “懂。”蒋经国小声答道。

    “你不懂!”蒋介石说罢腾地一下站起来,稍许稳定过分激动的情绪,遂又故作平静的样子说道,“当年,我骂毛泽东的时候,他坦然地说过这样的话:我们是在敌人的谩骂中成长壮大起来的;而今,历史就要颠倒过来了,你我父子如果连听他毛泽东骂娘的勇气都没有,何以谈处于死地而后生呢?”

    蒋经国终于明白了蒋介石的用意,遂折服地点了点头。

    这时,蒋介石新的代笔人陈方送来了元旦文告的草稿,请蒋介石审定打印,并提前交给各大新闻单位录用。

    或许是这篇元旦文告对蒋介石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据知情者回忆,蒋介石看得十分认真,而且还逐段逐句地修改。说到停战和谈,他认为这篇文告体现了政府一向是具有要求的苦心。其中,他最欣赏这段话:“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已历二十五年,而中正在此二十五年中,无时不期待**以国家民族为前提,循政党政治的常轨,共谋和平相处之道,以树立民主的弘规。三年以来,政治商谈之目的固在于和平,即动员戡乱之目的亦在于和平,但是今日时局为和为战,人民为祸为福,其关键不在于政府,亦非我同胞对政府片面的希望所能达成。须知这个问题的决定在于**,国家能否转危为安,人民能否转祸为福,乃在于**一转念之间。”

    据云,蒋介石读后曾说了这样一句话:“写得好啊!申明了战争与和平的责任不在我们,而在**嘛!”

    虽然蒋介石也被迫承认重开和谈是大势所趋,但他依然以所谓正统自足,认为“只要中共有和平诚意,能作确切表示,政府必开诚相见,愿与商讨停止战争恢复和平的具体方法”。更为可笑的是,他还以领袖的身份提出了五条空洞的和谈原则:“只要和议无害于国家的独立完整,而有助于人民的休养生息;只要神圣的宪法不由我而违犯,民主宪政不由此而破坏;中华民国国体能够确保;中华民国的法统不致中断;军队有确实的保障,人民能够维持其自由的生活方式与最低生活水准。”当然,蒋介石也深知上述五条只是说给人听的,中国共产党——尤其是他的对手毛泽东是决不会照此行事的!为了表示他的所谓以国家为重的风范,遂又在元旦文告中“则我个人更无复他求”一句的后面,亲笔增加了这段文字:中正毕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要和平果能实现,则个人的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唯国民的公意是从。

    接着,为答复白崇禧、张轸等人逼他下野的电文,又命令新代笔人陈方分别起草了一份措辞十分严厉的复电。这时,室外传来了辞旧迎新的爆竹声,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经儿,请通知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在官邸开会。”

    接着,就是本节开始出现的那种悲凉的场面。自然,张群也只好照本宣科地念完了蒋介石交给的元旦文告。令人惊愕的是,全场鸦雀无声,似乎空气都凝聚了,压迫得每一位与会者连气都快喘不出来了!蒋介石为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有意侧首看了看副总统李宗仁,问道:“你对这篇文告有什么意见吗?”

    李宗仁当然知道蒋氏的问话并不完全是打破局面,而是在众多的党国政要面前要他表态。李氏在斗智方面虽然不是蒋氏的对手,但他有一个藏拙的笨招,那就是故作憨态,不露本相。这次,他依然是故伎重施,说了这句史有可记的话:“我与总统并无不同的意见。”

    接着,CC骨干分子谷正纲、谷正鼎、张道藩先后发言。他们都极力反对发表这个文告,因为它表示蒋下野谋和,将对于士气人心产生重大影响。肖同兹、范予遂等则表示相反的见解。两派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阎锡山为示公允,起而说道:“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大家都以为非总统下野没有和谈,非和谈不能救国。如不把和谈做给大家看一下,谁的心也不死。至于这句话,若是没有了,文告也就没意思了。”

    阎锡山的这句话果真灵验,争论不休的双方都暂时平息下去了。突然,谷正纲放声大哭,使得室内的空气再次紧张起来。他边哭边坚持删去“个人的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唯国民的公意是从”这段话,遂双方争论再起。

    蒋介石在位二十五年,从未出现过这种局面。他气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我并不要离开,只是你们党员要我退职;我之愿下野,不是因为**,而是因为本党中的某一派系。”随即对张群说:有关他下野的一句话必须列入,言毕即愤然离开宴会厅。

    这就是蒋介石举行的新年晚会的全部内容。

    蒋介石回到自己空旷的客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再也没起来。他蹙着眉头,微闭着双眼,上身向后倾斜,死死地靠在沙发背上,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怅然的喟叹。

    蒋经国回国已近十二个年头,但从未看见自己的父亲这样的苦闷和悲哀。他作为长子,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是可想而知的。最使他为难的是,他不仅没有为父驱愁的法力,而且连和父亲交谈的话题都找不到,他只有长久地驻步客室的一隅,看着父亲一筹莫展的样子,听着父亲发出怆然的叹息声。

    “经儿!”

    “在!”蒋经国急忙走到近前,“父亲有何示谕?”

    “给我拿酒来!”

    “父亲,您……不是一向不饮酒吗?”

    “今天例外,我要饮个痛快!”

    “这……”

    “这是需要!”蒋介石说罢突然睁开双眼,只见就要喷射怒火的双眼竟然变红了,他低沉地命令道,“把那瓶苏格兰的威士忌拿来。”

    蒋经国听后失去了主张。然而他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一种最好的解脱,遂遵命取来苏格兰产的威士忌,小心地打开瓶塞,又取来冰块,较为熟练地调好一杯威士忌,双手捧着酒杯,轻轻地放在蒋介石面前的茶几上,小声说道:“父亲,威士忌调好了,请慢慢地品尝吧!”

    蒋介石伸出右手,拿起高脚酒杯,把眉头一皱,一仰脖,连气都不曾换一下,就把这杯威士忌喝了个底朝天。接着,他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放,命令道:“经儿!再给我来一杯。”

    蒋经国深知父亲的脾气,只好违愿地从命。

    待到蒋介石喝完第三杯以后,他突然站起身来,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到那张军事地图前面,拿起教鞭,沿着长江划了一条线,伤情地说道:“经儿,你来看,今年我们父子除夕的真正内容是什么呢?从地图上除掉了江北半壁河山;一九四九年的迎新内容又是什么呢?那就是确保江南半壁河山不落入**之手。只要造成一个南北中国的局面,你我父子就有重掌河山的机遇!”

    这时,也或许夜阑静寂的缘故,不知从何处传来新华社播发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声音:“几千年以来的封建压迫,一百年以来的帝国主义压迫,将在我们的奋斗中彻底地推翻掉。一九四九年是极其重要的一年,我们应当加紧努力……”

    蒋经国听后异常生气地说:“这太无法无天了!我立即派人去查询,看看是谁在夜间偷听中共的广播。”

    “算了,事到如今,是查不胜查的。”蒋介石说罢摇了摇头,遂又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请通知电台,明天清晨,连续播发我的元旦文告。”

    蒋经国愕然一怔,忙答说:“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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