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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后
“大人”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太医院。
“嘘,首辅大人正在补眠呢。”太医不敢惊扰,小声说道。
一身官服的俊美男子躺在内侧的屏榻上,摊开的蓝皮书覆在脸上,状似沉睡。
“大人辛苦了,这几个月为了边境战事,着实费心不少啊。”
“这倒是,尤其这两天首辅大人像在彻夜等什么,上了班也是来这里补眠”实在不太敢说首辅大人是不理政事。
这一年半来,朝中异动不少,先是身兼两职的东方非被卸下尚书之职,虽说是皇上恐他过于操劳,但朝内上下官员心知肚明,国丈与曹泰雪逐受重视,果然不出半年,曹泰雪受封为礼部之首,再加封其它不必实作的官职,几乎与当年东方非受宠的方式如出一辙。
一时间,百官无所依从。朝风转向,要选错了边,下场难料。东方非虽被卸下尚书之权,但首辅职位依旧,对朝中大小事情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曹泰雪只是一介道士,凭着长生术,握紧礼部之权,未来风向变化如何,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半年前战事正式开打,在国丈爷一干人等的力荐下,由年仅二十五岁的程姓武官为统帅,兵部授于兵符,带兵前往燕门关。
那姓程的是国丈的人,东方非也不多加阻拦,令百官无法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东方非若一朝失了权势,那下场必定凄惨无比啊!
“是黄公公吗?”蓝皮书下的人懒洋洋地开口。
“是,是奴才。首辅大人,方才您府里的护卫捎来讯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东方非翻身坐起,俊脸透着欣喜,一点也不像是快失权的人。
“快把东西呈上来。”
黄公公连忙交上信件,好奇地问:“首辅大人,这几日您一直在等这东西?”
东方非连理也没有理,迅速摊开,随即一怔,立即怒道:
“混蛋东西!她以为她是谁?”撕了信纸,任由纸屑满地。他忖思片刻,起身对太医问道:“老太医,太子的身子近日好点了吗?”
“是下官无能,太子的身子还是老样子。”
“是吗”东方非睇向黄公公说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黄公公偷瞄地上的纸屑,赶紧答道:“皇上现在正在御书房里。大人,这是户部侍郎送来的私信吧?”虽被撕裂,但也看出署名阮东潜的丑字。
“哼,你还记得她,真不容易啊!可惜她户部侍郎的官位就到今天为止了。内阁立即拟召撤她的官。”
黄公公与太医面面相觑,见东方非不悦地走出太医院,黄公公立即追出去。
“首辅大人,没有名目”东方非现在正是需要稳固势力的时候,无缘无故抽掉自己人,难道朝里风向真要政了吗?
“名目?这简单,黄公公你觉得这收贿罪名,影响治水工程如何?由该地县府先拘拿到案,再送往京师,我倒想看看她要怎么做!”
阮冬故简直是令他气得牙痒痒的,又怒又想挖开她脑子看看她在想什么。战事一起,他差人快马加鞭暗示她辞官以避祸,她却视若无睹,好,很好!既然她脑袋是石头做的,那也不要怨他痛下杀手了。
“首辅大人可阮侍郎回京了啊。”
东方非顿时停步。“回京?她每年回京日子还没到,怎么突然是谁召她回来的?”他心思极快,立即猜到了答案。他不去内阁,直接快步走向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外,迎面走来一名意气风发的老者。他一见东方非,眉开眼笑上前道:
“东方,此时此刻你应该待在内阁才是,有事求见皇上吗?”
东方非看他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也不怒目翻脸。他皮笑肉不笑道:
“本官的确有要事求见皇上,不过如今看来,皇上已经不在御书房了。”
“皇上跟曹尚书去研究长生之道了,就算你有事,也只得暂缓啊。”老人得意笑道:“你要有事,尽管跟本国丈提,本国丈要是心情好,就为你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
“那倒也不必劳烦国丈了。”
他转身就要走,却听见那老秃驴大笑道:
“东方非,你也会有今天吗?你首辅之位岌岌可危啊!本国丈的地位已今非昔比,在皇上面前说个两句胜过你十句话。你在朝中势力也不如以往,连个户部侍郎急召回京,你也浑然不知。你自个儿小心吧,如果哪天从首辅之位跌下来,可不是跌到十八层地狱就可以了事的啊。”
东方非停步,缓缓转身,挑眉看他半晌才轻笑:
“多谢国丈爷提醒,本官谨记在心。”
“阮东潜的事你也少管!他欠老夫一条命,你要力保他,就休怪我无情了!”
东方非不理,作揖后正要离去,又听老国丈万分得意道:
“东方非,皇上已亲自下诏,由户部阮侍郎领旨,前往燕门关负责北方战事与京师间的费用报告,君无戏言,如今阮侍郎已出京,赶往战火炽盛之地,你要求皇上收回成命,那万万不可能的!”
东方非闻言,薄薄的俊脸露出狰狞的笑,眼角眉梢透着邪味,走回国丈面前。
“原来本官当真晚了一步吗?国丈爷,您真厉害,短短几年间,竟然能掌握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权势。”锐瞳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逼近老国丈,直至两人相隔不过一个拳头大小他才停住,柔声笑道:“可惜啊,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我再跟你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我的光阴而已。阮侍郎上战场,是她求之不得的呢。国丈,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最大的败笔就是太受皇上宠信了!本官几乎可以预言,战事未歇,你已人头落地了啊”老国丈微怔,还不了解他言下之意,就见东方非走回头路,对着黄公公喊道--
“备马!本官要出京一趟。”
“奉内阁首辅之令,请户部阮侍郎留在七里亭一刻钟!”
快骑抄近路赶在阮冬故等人之前,士兵几乎煞不住,怀宁眼明手快,及时拉住阮冬故的缰绳,才不至于两马相撞。来人是皇城二十二卫里的一名士兵,手里又持着东方非的牙牌牙牌是不能随意托给人的啊!阮冬故立即跳下马,问道:
“首辅大人有何吩咐?”
“小人不知。大人吩咐必要在七里亭前拦下阮侍郎。”
凤一郎跟着下了马,上前说道:
“辛苦你了。”转而向阮冬故低语:“必是东方非有事找你,匆忙之中备不齐公文,便以牙牌为证,代表他的身分。”
“他找我啊”阮冬故暗自心虚,推着凤一郎进亭,对着后头吆喝:“全进来吧!一郎哥,你挨不得久晒的,你要留在京师租屋等我,我才能安心上战场。”
“谁说你要上战场?你只是尽户部侍郎的职责,往返燕门关与京师之间,负责平衡战事开支而已。”凤一郎平静提醒:“你是文官,不是军队将军。”
“是是。”她随口应道。“我明白的。”
快达一刻钟时,远方尘上飞扬,看起来不止一人策马而来,再等一会儿,黄沙滚滚中竟有上百骑人影,她楞了楞,忍不住大笑出声。
“一郎哥,果然是东方非啊,无论何时何地,排场总是这么大!”
马匹未稳住,她就出亭走向为首的白鬃骏马旁,主动伸出左臂。马上的东方非看她一眼,藉她之力下了马。
“首辅大人,好久不见了。”她笑道。
“是很久不见,久到本官几乎以为你死在外地了。”东方非道,凝视着她二十三岁的如花美颜。她长发迎风,五官较之去年更显美艳,唯一不变的依旧是她一身溢满的活力。“阮侍郎,本官去信要你辞官,你回了什么你记得吗?”
她眨眨眼,想起好像真有此事,信寄出之后,就收到京师急召,早知如此,她就不写信,直接说了。
她拱手作揖,笑道:“大人美意,下官心领了。如果将来太平盛世,用不着东潜了,我愿试着与大人咳,及时行乐。”说起来还有点脸热。
细密如丝的视线停在她脸上,东方非随意扫过她身后的凤一郎跟怀宁他眯眼,看见那一夜砍断她尾指程七等人一块同行。她把他们也登进军册了吗?
好啊,她在为他们找出路,却不为她自己预留后路吗?
“黄公公,赐酒。”他目光又落她脸上,看她吃了一惊,他狡猞笑道:“你以为我想尽办法要将你留下吗?这回你猜错了,本官特意来送行,祝你一路顺风。”
她闻言开怀不已,连忙再作揖。“多谢大人,我就知道你是明白我的!”
一名太监跪着高举银盘,黄公公立时上前斟酒。银盘上只有一杯酒,阮冬故迟疑一会儿,看向东方非似笑非笑的神态。
他拿起那唯一一杯酒,笑道:“冬故,你临行前可有什么话要说?”
“东方兄,我临时被召回京,治水工程还没有完工若有可能,我要力荐孙子孝入户部,安插他职位,完成我来不及做完的工作!”
“好,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她双眸进亮,心头大喜,抱拳感激道:“多谢东方兄!”
“你可知你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是谁陷害的?”
她一楞,立即明白他是指老国丈陷害她。她失笑:
“东方兄,你在说笑了。这本是我的职责,我要离开了,谁来做?我必须要做,一定要做的!”
“好!你果然没有变,我这一日兄长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顺风!”他举杯。
阮冬故本以为他要将唯一的酒杯交给她,于是豪爽地伸出手去接,不料他一口饮尽。她才微讶,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俯下的俊脸令她心神微跳,同时明白他要做什么,迟疑一会儿,没有使力推开他,任他吻上她的唇喂酒。
这种吻,跟一年半前那种轻轻碰触她嘴的感觉完全不同,美酒如细泉滑落嘴角,直到他放开她后,她还在回想方才到底喝到了没有
她抹干嘴角,唇舌有些发疼发热。
“冬故,老实说,我这些年对官场确实腻了,若是往日的东方非,即使战争起弄得民不聊生,我也不介意。”利眼终始停在她脸庞上,他道:“好,既然你拒绝在此时与我辞官,那么我就在京师等你吧。”
“东方兄”她轻笑:“好啊!我要能平安归来,盛世指日可待时,我愿与你共辞官另谋生活,如你信里所写那样你也一定要保重。”
“你担心我?”他扬眉,哈哈大笑:“如果我真能被那老秃驴拉下来,今天我就不会送行连累你!你以为为何众目睽睽下,我要在你身上烙上东方非的印记?”
“唔印记”阮冬故摸了摸嘴巴。这也叫印记?
他阴狠地瞪她一眼,拉下她的手。“本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的保护之下你以为我又在害你?明明正在失势的东方首辅,却故意公开纳你为自己人,将来你也必成箭靶,我害惨你了,是不?”
她闻言,正色道:
“东方兄,无论如何,在治水工程上我始终欠你一份情,改日你要有难,只要不与国事相抵,不违背正理,即使我在千里之外,也会想尽办法助你!”
东方非听她信誓旦旦,明白她的承诺如同他一样的真实。他只是哼笑一声,将她的誓言轻轻藏到心里,神色自若道:
“你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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