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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去跳夜场,”王姐妖气地笑起来“或者,去我家”我突然对她充满了厌恶,我看了一眼她由于被夜风掀起裙角而露出来的小腿“改天吧,我朋友还得上医院。”我尽量压住内心的冷漠,用比较随和的语气说。

    程岑跑到罗姐旁边,我清楚地听见他们乱糟糟的笑声,放浪而又无聊。

    后来王姐和罗姐的身影就消逝在了街道拐弯的地方。

    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先回学校,另一组陪文青水去医院看看。

    文青水紧紧抱着唐儿,大脑里出现一个又一个亮亮的光圈,有一种疼痛感绣花针一样袭击了他。文青水用力咬了咬牙齿,他感到自己浑身无力,身体在一阵一阵地抽*动。唐儿也紧紧地抱着文青水,现在她已经停止了抽泣,但她的眼睛里有一层雾朦朦的东西,她突然之间就想起了老家,老家有许多香榧树,她现在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就像一颗香榧树上的叶子,飘满了柔弱和温馨

    这时候,文青水突然发出了一个坚决的叫声:“唐儿,我爱你,”他的叫声充满了兽性,他像一匹猎豹一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唐儿,我爱你。”

    唐儿听见这几个字后愣了愣,然后她就大声哭起来,她哭得双肩抽*动,哭得惊天动地,我们不知道他俩怎么了,全愣在那里。而唐儿已经哭着跑远了。

    她跑的时候身体一晃一晃的,我们还能够清楚地听见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脆脆地响,像唐儿的哭声。

    文青水与唐儿

    文青水躺在寝室里的床上,寝室很静。白狐和林川他们都出去了,临近大学毕业,每个人突然都忙了起来,好像这已经成为一生里最后的时间,大伙都在千方百计地尽量不去浪费它。床边的破书桌上有一杯已经冷却了的牛奶和一堆水果,水果是前天晚上程西鸿和向天弄来的,牛奶是早上白狐从食堂端回来的。

    对前天晚上打架的事,文青水已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后来程西鸿他们把自己弄到医院作检查,好在也仅仅是皮肉伤,医生说休养几天就好了。至于对整个打架的过程,他只记得当时拳头像雨点一样地乱飞,唐儿一直在哭泣其它就没什么印象了。

    休息了两天,文青水感觉头已不那么昏沉,但浑身没有什么力气,软软的,老提不上劲来。他斜躺在床上,身上盖了条薄薄的被子。

    每次看到这条被子,文青水就会想到家乡,想到在家乡邛州那个像水仙一样的女孩,她叫紫儿。紫儿的手很巧,紫儿会编织许多竹器,紫儿同样会绣被面,她会在被面上绣很大的花,很好看的水鸟,文青水永远不会忘记紫儿的泪水,也不会忘记紫儿绣的美丽的花被面。他记得离开家乡的那个早晨,有很大的雾。他刚刚走出家门,紫儿的娘就送来四床被面。“水儿,”紫儿娘说“这是紫儿让送来的,她说水儿哥要好好念书,她说”紫儿娘语音哽咽,她说不下去了,文青水颤抖着手接过被面,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滴在被面上那两只快乐游曳的水鸟上。

    文青水系里的很多同学至今都记得上大学报到那天,那个叫文青水的瘦瘦的男孩的声音。

    那天,老师问他:“你就是文青水?你们那儿有个叫钟紫的女孩怎么没来报道?”钟紫就是紫儿的名字,老师的话刚说完,文青水就愣住了。“怎么不说话,我问你哩文青水,钟紫怎么不来了?”老师继续问。文青水的头垂得很低。

    “你不是哑巴吧,钟紫和你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后来老师有些生气了。这时候,文青水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然后他转过头飞也似地逃走了。

    每当文青水轻轻地抚摸那条绣有水鸟的被子,他的心就一点一点地痛。他永远记得紫儿娘在那个大雾的早晨的泪水。他也永远记得爹说的那一句话,爹虽然是个庄稼人,但爹是条硬汉子,他走的那天爹突然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肩上,爹说:“记住,水儿,好好念书,别辜负了人家紫儿。”文青水发现爹的眼里有泪光闪动:“要像条汉子一样地活,别让你老爹和紫儿失望。”爹的声音有些喑哑。现在,文青水躺在床上,他紧紧地捏着被面,他突然想要哭出声来。

    “我怎么会粗鲁地打架?”他摇着头。

    文青水叹了口气,从枕边的书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笑得很甜美,但是她穿得很朴素,她有唐儿一样的短发,但笑得比唐儿开朗。

    这时候门轻轻微微地响了几下,很脆。文青水慌忙将照片夹回书中,用方巾把镜片下的泪水擦了擦,但眼睛仍然微微有些红。他在完成这个过程的时候门又轻轻响了几下,敲门的人可能是个女孩,敲得很细心很有节奏感。“谁呀?”文青水说:“进来吧,门没锁。”

    当敲门人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文青水的心跳了好一阵,他没有想到会是唐儿。

    文青水还以为唐儿不会来了。前天晚上文青水和钢厂那一伙物理系的学生打架的时候,唐儿一直追在他身边哭。后来文青水不知道从那儿来的那么大勇气,居然大声地对唐儿说出了那几个字。可是唐儿的反应却让文青水沮丧得差点晕过去。“她为什么会哭着跑开呢?”一想到唐儿当时的表情,文青水就沮丧得像一颗永远不会发芽的草籽。这两天文青水的情绪非常糟糕。“我是什么?唐儿是什么?”他想“我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四年了,如果她真对我好,哪儿会等到今天呢?她一定是发现我喜欢她,又不好伤我自尊心,所以一直不好对我明说,想让我知难而退可我居然这么傻,非要去自讨其辱。”文青水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像被凿子凿了一般难受。“只有紫儿才真正对我好。”文青水想。他一直计划着等几天把毕业论文弄完后去给唐儿道个歉。文青水觉得自己前天非常粗鲁非常草率。“她那么纯洁,我怎么能伤害她呢?她的男朋友应该是优秀的”文青水想:“就和唐儿做个普通朋友吧。”唐儿仍然穿了碎花的衣裙。她的短发微微卷起来,像一朵一朵飘扬的小浪花。

    文青水愣愣地望着唐儿。他的脸上突然升起了火烧一样的红“唐儿。”他喊了一句,一种自卑的心理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唐儿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分明隐藏了一种淡淡的忧伤。

    文青水在唐儿的眼里显得很消瘦。她把手里提的水果放在书桌上,然后在文青水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文青水的目光追随着唐儿一举一动,心里空空的,但好像又有一只沉沉的水桶在心里七上八下。他们没有说话,唐儿取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挑选了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开始削起来。“你怎么会来?”文青水有些傻傻地问。

    “我怎么不能来?”唐儿说。她在认真地削苹果,她削苹果的手法很巧,红红的苹果皮随着她手指的轻轻转动像一条长长的飘带一点一点地垂下来。

    他们说了一句话后都不知该说什么。文青水偷偷地盯着唐儿,唐儿很专注,她在认真削苹果。文青水突然感到很紧张,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的。

    “我”他刚想说什么,一只削好的苹果已经递了过来。文青水看着那枚多肉的苹果,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真正的饥饿感,他接过水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苹果很脆,咬上去多汁而香甜,文青水吃得很快乐,这时候唐儿又取了一枚苹果削起来。

    屋里很静,只有文青水咬苹果的声音脆脆地响。

    文青水一边吃苹果一边偷偷地看着唐儿,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丰满而美丽的脸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映得圣洁而明媚。他心里生出一丝感动,他想如果能永远这样该多好。他想唐儿削的苹果真好吃。他想唐儿无论削多少苹果他都能吃下去。

    但是文青水开始吃第二枚苹果的时候唐儿并没有继续削下去的意思。她开始用小刀修指甲,她的手指像葱一样白嫩,她的指甲上没有蔻丹,但仍然美丽而整齐。文青水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着唐儿修指甲,他觉得这么漂亮的指甲根本就用不着修了,但是唐儿仍然在修,而且修得很精致。然后唐儿站起来:“你好好休息吧,我得走了。”她的口气幽幽的,像有什么心事。

    文青水正在吃苹果,他吃得很香。听见唐儿的说话声,吃苹果的嘴便停止了动作。

    唐儿向门边走去。文青水看着她美丽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唐儿”文青水有些不甘地叫了一声。唐儿正准备拉开门走出去,听见文青水的喊声整个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她站住了,但没有说话。

    文青水喊住她之后又不知说什么,后来终于憋了一句:“你慢走对不起。”这句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文青水想唐儿肯定听懂了,他前半句是指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后半句则是对那天打架后所说出的那句爱语表示歉意。唐儿背对着文青水,她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拉开门,她风一样地冲了出去。“我该怎么办?”唐儿跑出去的时候想。

    我正好端着一钵鸡汤去送给文青水,我就看见唐儿飞快地从文青水房间里跑出来,一脸都是泪水。“又怎么了?”我问唐儿,她不说话,飞也似地消逝在走廊尽头。

    “鸡汤,趁热喝。”我推开文青水的房门把汤放在床边对他说。

    “谢谢,西鸿,”他说。我注意到他的脸上有点点泪水。

    “谢个屁,咱哥们谁跟谁,”我说:“唐儿是怎么回事?”

    文青水不说话,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你是个傻冒,”我气坏了。因为上午的时候,我叫上林川曾经怒气冲天地去找过唐儿,之所以要骂文青水是我猜肯定是由于他不会说话而气跑了唐儿。

    “你是不是在赌气?”我当时还认为文青水是因为前天晚上唐儿哭着跑的事在生气,我用一口老气横秋的话语说:“女孩子害羞,你当着这么多人嚷,她不跑才怪哩”

    文青水摇摇头,叹了口气“西鸿,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种事你不懂,”他说:“只能怪我,我哪儿配”我不想听他说这些。我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美丽的唐儿流着泪在阳光下的校园掩面飞跑。她的短发轻轻扬起来,像一根根断了的吉它弦。跑回寝室,她重重地倒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大声哭起来。同寝室里有一个正在埋头写毕业论文的眼镜女孩,见状吓了一跳,慌忙丢下笔跑过来“怎么,唐儿,出什么事了吗?”她问。唐儿不理她,只是拼命地哭,使劲地在心里叫妈妈。窗台上,一窗的野花开得缤纷而灿烂。外面的阳光有些炫目地刺眼,但是有风,在轻轻地吹。窗台上便有许多快要枯萎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进来。落花点点像唐儿的眼泪,又像她碎了一地的心事。

    上午的时候唐儿正呆在寝室里写论文,但怎么也写不下去,自从前天晚上文青水说出那三个字以后,她心里就乱糟糟的。尽管她自从和文青水认识以来,就知道这一天终将会来,虽然它来得的确不是时候。

    正当她的论文实在是继续不下去的时候,程西鸿和林川的声音就在女生楼下响起。“唐儿”他们大声叫。事实上唐儿在下楼之前已经猜到他们为什么来找自己。“唐姐唐姐,”程西鸿的嘴很甜“麻烦你去看看文青水吧,”他说:“那天晚上你跑你走了之后,文青水在医院里哭得快闭气了。医生说他不能太激动。”其实文青水在医院里一滴泪也没掉,只是整个人完全像个哑巴,傻傻地不说话。而且他受的只是比较严重的皮外伤,医生也没说什么不能太激动。程西鸿这话全是假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但唐儿却吓了一跳,心里慌慌的,只是在想:“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

    “他现在怎么样了?”唐儿急切地问。“现在没什么,再将息两三天就会好了。”程西鸿故意一脸沉重地说“你还是去看看他吧,你们是同学,有共同语言,他现在需要安慰。”

    唐儿松了一口气,脸上出现踌躇的模样。程西鸿看到唐儿脸色的转变,心里后悔自己把病情给说轻了。“妈的,该说他快病危了。”程西鸿想。

    这时一旁的林川忍不住了:“唐儿,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青水为什么被打成这样还不全因为你。”他嚷起来:“就算你不喜欢他,但作为同学你去看一下他又怎么了,他难道还咬你两口不成?”林川一副气坏了的模样大声地说。唐儿不说话,眼里有了几粒亮亮的星星。

    程西鸿对林川做了个眼色,林川又嚷起来:“那天要不是我们去得快,恐怕”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开始骂文青水:“青水也不是个东西,一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林川,吃饱了撑着腰了,胡说什么,有神经病吗?”程西鸿装出一脸生气地吼林川。

    这时候唐儿转身就往女生楼跑。程西鸿低声笑着说:“行了,我打赌唐儿今天肯定要去看文青水。”林川快乐地打了一下他的头:“你小子,一个字:奸。”然后他们快乐地笑起来。唐儿回到女生楼的时候心情郁郁的。她很清楚究竟谁最关心文青水,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两天为什么乱糟糟的,论文半个字也挖不出来。现在,她蒙着头大声地哭,声音里充满了脆弱和无助。她的泪光里交叉着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是文青水,一个是一张快四十岁的面孔。“今天还得去钢厂,他的生日。”唐儿流着泪委屈地叫:“妈妈,妈妈,你要我怎么办啊”当唐儿赶到文青水寝室看见文青水的那一刹那,唐儿的心像白玻璃掉在地上一样地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她从文青水躲在镜片后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种伤害,她知道这种伤害会有多么地深,它完全可以瓦解一个人最坚强的意志,她也知道这种伤害是自己带给文青水的“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唐儿疯狂地想。但是面对文青水那张消瘦而忧郁的面孔,她什么也不能说,她唯一的做法就是赶快从文青水那儿逃掉。唐儿哭了很久,她的声音始终没有停下来。寝室里飘满了枯萎的花瓣,戴眼镜的女孩傻傻地看着唐儿,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皮珊在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有十分钟这节课就要结束了。向天讲课的特点是:流畅、新鲜,永远富有吸引力。这一节又是向天的英语诗歌课。偌大的教室早就坐满了人。有时候向天的课还会常常出现学生提前占位置的情况。皮珊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的时候,除了向天,班里的同学谁也没发现,他们听得太专注了。

    昨天黄昏皮珊从一个同学手中借到一本琼瑶的爱情小说海鸥飞处,谁知一不留神就看了个通宵,早晨六点多钟才昏昏睡去,梦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些向天和自己的美好场面,将近中午才从好梦中醒过来。她知道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谁的课,所以从床上爬起来就飞也似往这儿跑。“我真的喜欢上他了?”皮珊有些忧郁地想。

    她在往教室跑的时候眼前许多次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向天正在讲课,他今天讲的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智利诗人聂鲁达的名作马楚-比楚高峰,他用他质感而独特的声音朗诵:从空旷到空旷好像一张未捕物的网我行走在街道和大气层之间秋天降临,树叶宛如坚挺的硬币来到此地而后又别离

    皮珊跑进教室的时候,向天的眼睛微微一亮。他非常清楚一节课就要结束的时候那个跑进来的女孩的心理。如果是一般的学生,在一节课还有十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再喜欢的课他也不会来了。

    “但是她来了。”向天想。

    皮珊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套装,整个人显得青春而活泼。讲台上的向天心里微微一震。“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聂鲁达的爱情诗。”向天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停在了皮珊脸上,皮珊慌忙低下头。向天说:“比如他献给他第一个恋人的第十五首情诗,他写道:你沉默不语我更喜爱,像你不在我眼前你远远倾听我的动静,我的声音却追不上你仿佛你的眼光已经离去仿佛一个甜吻把你嘴唇封闭”皮珊低着头,向天诵诗的声音像金属一样击打着她的耳鼓。

    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静静地倾听

    这一段时间,向天心里颇不宁静,他感到自己心里像揣了一枚找不到门的钥匙,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到向天的寝室里来。“我讨厌月亮。”每次看到月亮,向天就会恨恨地说。皮珊就是在那个有月亮的夜晚离开自己的,向天想。每次心情很糟糕的时候,向天就会趴在写字台上画画,画那个神色黯然有着一头飞瀑样黑发的女孩,他总是画得很专心,而且总是画得很久,画完了之后,他就会觉得原本乱乱的心情就突然变得有些开朗起来。

    “我爱的皮,”画完画后,向天会签上这几个字。然后沿着月光照耀下的校园走到校门外的邮筒,月光总是把他的身影和心事拉得又细又长。“她应该知道是谁寄的,”向天想:“没有谁能再把她画得更纯粹,她应该知道。”

    “但是她收到了吗?”向天想。

    课堂上,慌慌张张的皮珊低着头默默地倾听着向天的声音柔和地响起。

    “他画了这么多,”皮珊想:“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忧郁?”皮珊已经接收到向天的许多张画了。她非常奇怪向天会把自己画得这么传神,这么生动,这么忧郁。有一次她躺在挂有小布帘的床上翻看这些画的时候被同寝室的学友们发现了。“哇,好漂亮。”她们抢过去。“快还给我,唉呀你们别闹。”皮珊慌忙追过去想拿回来。学友们一边围着寝室转圈,一边把画相互递来递去。

    “我爱的皮。”一个女生发现了画上的字,用调皮的口气念起来,然后她开始在画上东找西找,没有发现署名。“谁画的?告诉我们。”她大声说。

    皮珊光着脚在楼板上跳来跳去,但怎么也抢不着画。

    “快还给我,不然我生气了。”她叫。

    大伙不理她,都纷纷嚷起来:“好个皮珊,平时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真看不出来快老实交待,这画谁画的那白马王子是谁?”女生们的嘴像黄鹂鸟一样地打着机关枪。“我也不知道是谁。”皮珊一脸委屈。

    “还装傻,”大伙不相信,就猜起来:“是大成吧?”

    “决不会是大成,”一个女生用坚决的口气否定“大成虽然长得挺不错,但他的手决没这么巧,我猜应该是”“你说是谁?”大伙见她分析得挺有道理,几乎同时问。

    “是是是向天老师。”她红着脸大声叫。

    “呸,”大伙不相信。另一个女生说:“是你喜欢向天老师吧。”大家便轰笑起来。然后前面说话那女生便红着脸和后面说话的女生追打起来。大家便很欢乐,寝室里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皮珊趁她们不注意就慌慌地抢回了画。这时候寝室的同学们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向天身上。作为外语系最年轻而又是单身的讲师,向天无疑是许多女学生的偶像。“有什么嘛,我就喜欢向天老师。”一个女学生嚷“他要愿意,我毕业就嫁给他。”

    “呸,不知羞。”大伙笑着骂她。

    “这有什么不知羞的,想爱就要敢说出口,我们又不是孩子。”她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班里的舒眉衣在偷偷给向老师写情书”她神秘的口气吸引了皮珊。

    不知为什么,皮珊心里一紧,眼前立即浮现出一个高个子女孩的身影。舒眉衣是外语系挺出名的女孩,她不仅仅长得美丽,还能写一手很漂亮的文章。要命的是她很活泼,胆子很大,属于那种敢爱敢恨的才女型。一想到这些,皮珊就很紧张。

    “我紧张什么,”皮珊又想:“向天他”皮珊的眼睛粘在画上,心里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其实皮珊曾经很多次地站在向天屋外开满了花朵的门前,但是她总不能伸手去敲门。在皮珊的心中,向天那间飘满了茉莉香的屋子总是像有一种巫气在吸引着她,并且让她感到一种尖锐的眩晕。可是一站在向天门前,她就会想起那个月亮很圆的夜晚但她同时又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江边,还有江边那对男女猪肉一样交缠在一起的**,于是她心中一阵悸动,转身飞也似地从那个开满白色花的门前掩面逃走。

    皮珊仍然清楚地记得昨天的梦境:她在梦中穿着白裙子和向天飞跑,一片青草地,万里白云,鲜花从地上一层层铺到了天上“舒眉衣?”皮珊又想,心里升起了一丝忧虑。但她又立即为自己的忧虑感到不安“我凭什么呢?”她想:“那是多么脏的事情不过,舒眉衣?”

    舒眉衣是外语系的才女,舒眉衣胆子很大。皮珊知道这些。

    向天的课已经结束了。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响起精彩的掌声。“向天老师,我们爱你!”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来。班上的同学愣了愣,几乎同时都大声叫起来:“向天老师,我们爱你。”正在收拾教案的向天被这些动人的声音激动得有些紧张。但同时他又清楚地注意到坐在后面的皮珊嘴唇也动了动,但并没有张开。他心里微微掠过一些酸楚和失望,但是他眼里仍然有了泪花“谢谢,谢谢同学们。”向天说。他情不自禁地给大家鞠了一躬,同学们报以更热烈的掌声。

    这时候向天注意到刚才率先喊了一嗓子的女声,是她舒眉衣,外语系最活泼最有才气的女孩子。向天的目光看见她时发现她的目光也像火辣辣的阳光一样看着自己,向天慌忙低下头。他想到了那天自己收到的便条“难道是她写的?”

    向天非常熟悉这个叫舒眉衣的女孩,她总是能问出千奇百怪的问题来。有一次下课的时候她居然当着很多同学的面问向天:“请问向天老师,你会不会像普希金一样为了爱而去决斗?”尽管向天知道现在的大学生胆子大得惊人,但他也没料到舒眉衣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当时刚离了婚。“会的。”向天的回答虽然获得了热烈的掌声,但他的内心却在流血。“连夫妻两地分居都不能接受,哪里还谈得上为爱情而决斗?”向天想。舒眉衣的问题使向天内心的伤痕又深了一层。“好,谢谢向老师,我也会像你一样,为爱情而决斗。”舒眉衣的回答不仅得到了掌声,班里的男同学甚至还吹起了口哨。然后她对向天报以灿烂的一笑,转身出了教室。

    “难道真是她写的?”向天想:“不会的但如果真是她可就麻烦了。”

    学生们开始陆续地散去。

    向天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皮珊,后者夹着书本正准备向后门走去。

    “皮珊,你来一下。”向天干脆坐在讲台后面的椅子上,故意翻着书喊“今天怎么会来晚了?”他很奇怪自己的声音居然非常的冷静。此时教室里的学生几乎都已走完,剩下的也已走到门口。他们对向天的喊声都无以为意,因为教师问某某同学为什么来晚了是件很正常的事。皮珊停了停,她知道向天喊住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心里有一丝惊慌,但她仍然走了过去。不过她走得很慢,几乎是在迈着小碎步,直到教室里的学生们走完后,她才走到了讲台边。向天看着皮珊慢慢地向自己走过来,心里有一阵浪花在一点一点149被花朵所伤点地飘动。

    “向老师,”皮珊把头埋得很低。“皮,”向天心里掠过一丝暗痛“我的画你收到了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像蜻蜓一样停在皮珊的黑发上,他想伸出手去理一理,但他终于没能这么做。

    皮珊点点头,然后立即又使劲摇摇头,心里湿湿的。

    “皮,”向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皮珊的衣裙,皮珊的衣裙很白,很耀眼。

    后来向天终于说:“皮,中午一块吃饭好吗?”

    “不。”皮珊坚决地说,然后她就跑出了教室。她跑得很快,像一个童话一样消逝在向天梦境般的视线里。空气中好像飘动着迷人的气味,皮珊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显得孤单而清脆。“皮,听我说”向天一边喊一边追到外面的阳光里。可是他刚追出来,整个人就木偶般哑住了。

    外面的阳光下,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正在向皮珊招手,皮珊也飞快地向他跑过去,向天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洁白的衣裙像小伞一样在旋动。然后向天清楚地听见皮珊的声音:大成,我们去吃午饭吧。

    正午的阳光盛大笔直,向天看着那两个青春的背影慢慢远走,突然感到自己已经面临了衰老。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蚂蚁一般慢慢转身,落寞地向寝室走去。

    比如皮珊

    下午的时候,向天从午睡中醒来,他的心情有些阴霾,整个人有些提不起劲的感觉。

    他在门边又看见了一张便条。不用猜测,他也知道那张便条上写着什么。他已经连续收到好几次这样的便条。但此刻他内心却在期望着今天这一张上会有些别的什么,会不会是皮珊但是他非常失望,纸条上仍然一如既往地写着:向天老师,我爱你疯狂地。向天摇了摇头。他把那张纸条撕成一片一片的,随手扔在废纸篓里。他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心情去探究这个暗恋自己的人是谁,因为他也正在暗恋别人,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他的结局可能还有点惨。

    向天没精打采地到系里去拿自己订的报刊。“诗歌报也该来了吧?”他想。诗歌报是那个时候向天他们认为最有文本价值的先锋刊物。

    但是他刚走到外语系办公楼的走廊,就被系主任秦老太给叫住了。

    “小向,来一下,”秦老太喊“找你说点事。”

    “小向啊,我知道你的课上得挺不错,但也要注意点影响。”向天刚一坐下就被浇了瓢冷水。秦老太说:“你的学生也太疯了,听说今天上课有女生对你说什么爱呀爱的”

    “主任,”向天心情本就不太好,就嚷起来:“什么爱不爱的”

    “不要嚷不要嚷,无风不起浪。”秦老太扶了扶眼镜,一副证据在握的模样“你班里的学生中午都把电话打到我家里来了”“谁?”向天气得跳了起来。

    “是谁你就不要问了。”秦老太语重心长地说“小向,系里正准备破格申报你为副教授,关键时候你可别惹什么乱子啊,否则这副教授”

    “我不希罕。”向天突然怒气冲天,转身就冲出了主任办公室。

    “谁他妈这么缺德。”向天冲出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已完全失去了去拿报刊的兴趣,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乒乓台边。他把班里的学生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怎么也猜不出谁会给秦老太打电话。“要不,是哪个同事在背后坏我?”向天想。

    乒乓台边,几个外语系的女生正在打乒乓。白色的乒乓球在水泥台边来回飞舞,她们一边打一边夸张地尖叫着,一个个显得非常快乐。

    师大没有正规的乒乓室,学校在体育方面也并不太注意,所有的乒乓台都是随意用水泥做的,零零散散,台面非常糟糕。但靠近外语系的乒乓台还算过得去,虽然四周长满了杂草和丢弃着废旧的砖头,但台面还相对整齐,所以总有许多学生爱在这儿来挥动拍子。

    “向老师。”女生们发现了向天,都叫了起来。

    向天正埋着头胡思乱想,听见喊声便抬起头来,他看见一群青春的少女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现在是下午,校园里铺满了金黄的光芒。向天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开朗,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嗨,你们好。”他说。

    “怎么样,向老师,敢不敢较量一下?”说话的是那个胆子很大的舒眉衣。她头上用一根彩色的绸带系了马尾,穿了一套短短的浅蓝运动装,明媚的脸上流露出青春和活力,但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挑衅。向天走到乒乓台边,笑了笑,兴趣很高:“我用左手就可以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打球,向天的球打得又狠又刁,最先舒眉衣还不太适应,后来就渐渐习惯了对方的攻势。“向老师,你可不可以用右手?”舒眉衣突然叫起来。

    “对对对,向老师,用右手打。”女生们快乐地嚷。

    向天心里非常好笑:“就用左手,右手你们球都不一定能接住。”他边说边反抽了一板。这时候舒眉衣突然大声笑起来“嗨,向老师右手不会打球,”她说:“他是左撇子。”

    向天觉得非常奇怪“她怎么知道?”他想。他现在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实在是挺聪明。

    其他女学生都笑起来“向老师骗我们。”她们说。

    向天的目光不经意地向对面看了看,他看见舒眉衣在奔跑中接球的姿式流畅而骄傲,尤其她被浅蓝色运动装遮住的一对小兔子,随着她的奔跑在一跳一跳的。向天觉得她很青春,同时向天又发现她的眼睛会说话。

    因为舒眉衣的注意力也不仅仅在白色的乒乓球上,她眼里的余光也常常会波及到向天。向天觉得她的眼里好像充满了一种鼓励,心里就有些慌乱。“她知道我什么?”向天想。这时候向天突然发现不远的林荫处有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个影子手里拿着乒乓拍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在说什么,然后他们望了望乒乓台的方向就转身走了。“是她。”向天对自己说,他知道那个影子是谁。向天一分神,就被舒眉衣狠攻了两板。

    “向老师,你输了”舒眉衣快乐地说。她的大眼睛仍然笑吟吟地看着向天。

    “她的眼睛会说话。”向天想。

    但他的目光立刻又放到了林荫深处,那里很平静,但向天的心里却流过沙沙声。

    在皮珊早期的大学生活中,向天像水中央小小的塔灯,不会水的皮珊总会感到他温暖而又遥远。

    她常常会到向天那间她认为温暖的小房子里去。那里有桔红色的灯光,有一个会诵诗的男人,还有那种常常能够使她产生眩晕感的茉莉花香。但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尽管皮珊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

    “他不能对我这样,”皮珊想“那是多么丑恶的事情但是”皮珊又想:“这也并没有什么啊。”她感到自己心中好像被一束外来的什么阴影在罩着。

    上午的时候,皮珊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拒绝向天的邀请,因为她是怀着渴望什么的心情跑到教室来的,但是自己却又不争气,明明自己心里愿意,但嘴上偏偏要说“不”

    她没想到自己跑出教学楼的时候会遇见大成。她知道向天会跟在自己身后“但自己为什么要大声说和大成一块去吃饭呢?”皮珊想:“难道我是想气他,可我凭什么要故意气他呢,”皮珊中午和大成吃过饭,心里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后来她不想回学校,就让大成陪着她在大街上乱转,再后来她就想起了舒眉衣。

    “向天老师,我们爱你。”这是舒眉衣下课时喊出的一句话。

    “她凭什么可以这样喊?”皮珊想。

    现在皮珊的心里丝毫没有再考虑向天。她在考虑另一个人:“舒眉衣?”她想。

    事实上皮珊和舒眉衣恰好是两种性格的人,皮珊内向,舒眉衣外向,皮珊忧郁而多愁善感,舒眉衣热烈而性情奔放。这两种性格,以内向最为厉害,因为它往往会在你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时候,就给了你致命的打击。比如皮珊。

    皮珊讨厌舒眉衣,原因简单得近乎于弱智,然而她却又干了一件弱智得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事情。那就是她给外语系主任秦老太打了电话。

    她告诉秦老太今天上午舒眉衣的叫声,并且说舒眉衣爱上了向天。皮珊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报复舒眉衣,而此时此刻舒眉衣并不知道。

    但是皮珊刚一挂上电话就后悔了。

    “我怎么能这样做?”她想。皮珊又立即想打电话给秦老太解释什么,但她刚拿起电话就立刻放下了。她知道如果再打电话去解释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活该,舒眉衣,”皮珊想“但是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我真爱上向天了?”一想到向天,皮珊就脸红心跳。

    所以后来如果不是皮珊亲口告诉向天电话是她打的,向天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个楚楚可人而又充满忧伤的女孩会在背后捅了自己的刀子,尽管她的出发点并不是针对自己。

    这个电话对向天的影响是:那一年他终于没能评上副教授。再后来向天终于弄懂了男子十八岁可以当兵而必须要到二十二岁才能结婚的道理,他说:十八岁当兵让你面对的是敌人,而二十二岁结婚让你面对的是女人,这说明,女人比敌人更可怕。向天在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还给我们举了一个例:“比如皮珊”他这样举例。

    本来皮珊在给秦老太打了电话之后心里还对舒眉衣充满了愧疚。

    可是到了下午,愧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下午的时候,皮珊的心情仍然不太好,她就让大成陪她去打乒乓球,目的是想散散心。

    可是刚走到离乒乓台不远的林荫深处,她就看见了向天,要命的是向天正在和舒眉衣打球。

    “活该!”皮珊跺着脚在心里骂,可惜她并没害着舒眉衣,反而害了向天。因为对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而言,这些桃色新闻已经不能再影响她什么了。而对向天而言却成了一件麻烦事,因为他还将继续在这儿任教,哪个领导会喜欢一个和女学生闹出新闻来的教师呢?

    皮珊一看见向天和舒眉衣在一起就皱了皱眉头,然后跺着脚生气地跑开,她跑得很快,像一个孩子遇见了魔鬼一样。

    所以说少女的心是万花筒,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皮珊。

    我认识皮珊非常早。而且对她很感兴趣。这并不是因为她的美丽,美丽的女孩子实在太多了,这主要是因为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充满神秘而又奇怪的东西。

    每次在向天那儿,我们遇见她,她总是郁郁地低着头,偶尔她的眼波一横,很令人觉得有一种冷冰冰的怪异感。在我的记忆中,她很少说话,一般听我们说,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我很少看见她笑,她的笑容只是一个弧线,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她的头发很长,遮住了半边脸,所以我和文青水、林川曾在私下议论,我们觉得这女人太玄了,像美女蛇,又像神秘的女特务。但我们也仅仅是在私下里说,没敢告诉向天。我们怕向天听了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要跟我们急。但是我们对舒眉衣的印象很好。

    因为舒眉衣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很有点铁马美红颜、巾帼俏佳人的味道,挺对我们胃口。

    我们在向天面前没有少说她好话,所以她最终在成为向天的第二任夫人也是最后一任夫人的时候,常常大鱼大肉地款待我们。我想她肯定认为在她和皮珊的爱情争夺战中我们这帮小兄弟功不可没。我认识舒眉衣就像她走进我的这本小说一样,时间有些晚。

    我是在向天的狗窝里认识的她,那会儿她很快就要大学毕业了,而我也即将去另一座城市念大学。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并没准确地得知我这家伙究竟有没有上大学的福分。

    那天晚上我和文青水、林川、白狐呆在向天房里喝酒。

    窗外有很大的月亮。停了电,屋里有烛火。文青水因为他和唐儿的事很不开心,我们担心他喝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两眼朦胧,烛火映得他的脸红彤彤的,像熟透的蜜桃。

    那天下午向天去打了乒乓,回来就冲了个凉。他记得自己和舒眉衣她们虽然打乒乓打得很疯,但是心里却一直在为一个女学生流眼泪。他觉得心里不痛快,冲完凉就把我们给叫了过来。我们走进他的屋子后,电已停了很久。屋里的小方桌上摆满了卤菜,还有一件啤酒。

    那天晚上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都有了几分醉意。我们没有谈诗歌,我们只想喝酒。

    后来向天首先醉起来,然后开始说胡话:“我他妈单身一辈子也没啥谁这么缺德背后捅老子刀子,给主任打电话我给他妈打电话”

    我和林川、白狐心里没什么事,看着烂泥一样的文青水和半醉的向天有些手足无措。

    林川“砰”地一声砸了一个酒瓶,说:“天哥,究竟出什么事了,谁在背后整你,我连他祖宗一块儿弄。”向天摇了摇头,抓住啤酒又灌了一口。

    文青水歪歪斜斜地趴在床边,听见砸酒瓶的声音,就喃喃了一句:“是过年了吗”然后继续趴着。屋里四面八方都燃了红烛,火苗一点一点地旺,外面的月光很亮。

    白狐推开窗,有新鲜空气扑来。向天家的窗子对面便是***闪烁不定的女生楼,那里经常挂满了花裙子和少女的心事。

    林川从墙角抱起向天的吉它,轻轻地弹起来,调子悲怆而凄凉,是一曲一无所有。

    我和白狐轻轻地唱了起来:“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向天的眼里突然有了泪花,他想起了自己和前妻美好的校园生活,他还想起了皮珊忧郁的黑发。“脚下这地在走,身边那水在流”向天也跟着唱起来。我们的歌声悲壮宏亮,很有点窗外夜色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文青水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没有唱歌,他只是呆呆地听着。“紫儿”他突然叫了一声。我们没有理他,我们继续唱。舒眉衣就是这时候推开门闯进来的。

    她进来的时候我们的眼睛突然一亮,歌声就被她打断了。她穿了一条苹果牌的水磨牛仔裤,套了件绿色的绸衫,一头长长的黑发被拴成一束马尾。

    “嗨,诗人们!”舒眉衣像老朋友一样和我们打着招呼:“兴致很好啊。”

    她大方得让大伙吃惊,因为除了向天,几乎没有人认识她。于是我们就显得有些尬尴。

    “怎么,不欢迎?”她环顾了一下一屋的烛火,随便得像个节目主持人“挺浪漫的”

    她赞叹。我们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欢迎这样一位优秀的少女。向天的酒有点醒了,忙招呼她坐。她摇了摇头“不了,向老师,几位诗人,很抱歉,我是代表我们女生楼来给你们提意见的,”舒眉衣一脸微笑“你们的歌声”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向天摸了摸头:“大家玩高兴了就乱嚷嚷,打扰你们了。”

    舒眉衣笑得很甜:“那我走了,不好意思。”她对我们摇了摇手。“有空来玩。”林川大声说。她转过脸,眼睛看着向天:“我会来的,但不是现在。向老师,毕业的时候我找你还有件大事要说。”她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彩霞。

    “什么?”向天有些木呐地问。

    “现在不告诉你。”然后她就转身走了,我们看见她的背影很青春,像一枝挺拔的白木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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