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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之上,却仍然保持镇静的神情,凝目相视,默不作声。
连雪娇冷然一笑,道:“你紧张什么?”
上官琦道:“一次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我怕你再用迷药迷了我。”
连雪娇道:“我如想暗算你们,你纵然全神戒备,也是难以防到。”
上官琦道:“我如和袁兄弟合力对付你,不出百招,定让你血溅五步。”
连雪娇咯咯一阵娇笑道:“可惜当今之世,我只怕两个人。除了那两人之外.纵是刀剑架在肩头上,我也有信心履险如夷。”
上官琦道:“一个是你那义父滚龙王了?”
连雪娇道:“不错,还有一个你可知道是谁么?”
上官琦道:“反正不是我们兄弟了。”
连雪娇道:“虽然不是你们兄弟,但却就在你们兄弟左近。”
上官琦吃了一惊,不自禁地四外望去。只觉右腕一紧,腕穴已被人扣住。
耳际响起了连雪娇咯咯的笑声,道:“你的江湖经验太差了。”
上官琦冷冷接道:“狡谋暗算,岂是英雄行径!”
连雪娇淡淡一笑,道:“算你大英雄,大豪杰吧但如我要一剑把你杀死,你就变成鬼英雄了。”
她微微一顿,正容说道:“江湖上像我这等喜用诡谋狡计之人,可算得俯拾皆是。战阵之间,生死一发,一个失神,不死就伤,哼!像你这等大而化之的人,简直是拿性命在开玩笑”
上官琦怒声喝道:“你老气横秋地教训哪个?”
连雪娇道:“教训你呀!受次教训学次乖,有了我这次讥笑,你或能多活几年。”
上官琦道:“在下的生死,用不着你来关心。”
连雪娇笑道:“一个人一生中只能死上一次”她突然松开了上官琦的脉穴,笑道:“可惜我们都已经活不久了!”缓缓转过身子,慢步而去。
原野的风,吹飘起她的衣袂。只见她缓缓地迈动着细碎的脚步。像一只被逐离群的孤雁,背影中流露出无限的凄凉。
上官琦忽然觉着她是个异常凄凉和寂寞的人,一缕同情油然而生,心中暗暗地忖道:“她用迷药迷去了我的神志,但她却留下了我的性命。”只觉一股豪壮之气冲了上来,触动了英雄肝胆,大声喝道:“站住!”
连雪娇倏然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身:“干什么?”
上官琦道:“你可是被滚龙王逐出门下了么?”
连雪娇道:“是又怎么样呢?”
上官琦道:“你一个人到哪里去?”
连雪娇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立命。”
上官琦道:“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不如暂时和我们走一起吧!”
连雪娇道:“你可要保护我么”
她放声一阵咯咯娇笑,道:“我瞧你还是留心一下自己吧!”
上官琦怒道:“哼!不识好歹。”
连雪娇黛眉微微一蜜,道:“你可是觉着自己满英雄么?”
上官琦道:“和我们兄弟走在一起,你至少可多增几分安全。”
连雪娇道:“再加上三个人,也无法防止我义父的暗杀手段”她缓缓逼行过来,接道:“单是我身中附骨毒针你就无能解救。”
上官琦呆了一呆,默不作声。
连雪娇微微一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这十里方圆之内,很快将有一场惨酷的屠杀,你们最好别再到此地来了。”
上官琦道:“何以见得?”
连雪娇道:“你可知道那长髯人画的什么?”
上宫琦冷笑一声,道:“难道一幅图画,也会有什么作用不成?”
连雪娇笑道:“你这般粗心大意之人,也配在江湖之上闯荡,就是你有上百条的性命,也是不难送掉。”
上官琦心中虽然对那画图的黑髯人,极为怀疑,但口中却是不肯服输,反唇相讥道:“世人如都像你这般善感多疑,岂不早已天下大乱?”
连雪娇双眉一绥,叹息一声,接道:“我问你这四周的风物如何?”
上官琦心中一动,暗想道:“她这般相问于我,想是已知那人画中之意。何不借机装傻,探它个水落石出?”当下四顾一阵,道:“穷荒僻野,一片平川。”
连雪娇道:“这等所在,有什么好画之物?”
上官琦道:“白云蓝天,一望无际。虽然无际,虽然无风物之盛,但却有辽阔的平原”
连雪娇接道:“狡辩得好,这几句话,虽是强词夺理,但总算无中生有,看来你倒是还可受教”
她仰脸望天思索了一阵,突然说道:“反正我已难再久于人世,索性告诉你吧:我义父肯留下你们两个活口,而且也未暗施附骨毒针伤害你们,无非想从你的身上,追查出一个人下落。我虽不知那人是谁,但却知道那人的生死,对他关系至大。他要用遍及天下的眼线,监视你们的行踪。”
上官琦道:“你很聪明,论才智在下不得不逊三分。但在下不解的是,你既然笑那滚龙王阴狠恶辣,何以却不肯自解束缚?”
连雪娇道:“你可想我背叛义父?”
上官琦道:“大义灭亲,他如是大恶不赦之人,难道你也要助纣为虐?”
连雪娇笑道:“别说我是他的义女,就是他亲生的女儿,他也不完全信任。凡是入他掌握之中的人,都已被他设计控制,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但我却是个不甘受人钳制的人,虽然明知无望,却也要挣扎一番,但这是我的事,不要别人帮助,别人也无能帮助”
她微微一顿之后,道:“在这一片辽阔的荒原上,即将要展开一场空前恶战屠杀,不知要有好多个武林高手,溅血荒凉的原野中。你如有救世的仁慈,不妨尽快地把这消息,转告给穷家帮的帮主,要他派遣弟子,分别劝阻云集而来的武林高手,别人这十里平原,或可兔这一次浩劫。”
上官琦道:“这等无头无尾的说法,姑娘就不觉使人有着危言耸听之感么?”
连雪娇怒道:“那你就不要说好了。”转身欲去。
上官琦道:“在下虽然相信姑娘,但只怕他人难信在下转告之言”他似是觉出了事态的严重,叹息一声,接道:“姑娘如若存心救人,何妨尽吐个中隐秘,让在下转达此言之时,也可说个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连雪娇大眼睛眨了几眨,道:“这话倒也是有些道理。”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接道:“我义父手下网罗的高手奇人,虽是难以数计,但最为突出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擅长用毒、配毒,武功绝世的残缺老人;一个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黑髯绘画之人了。那残缺老人,连我也没有见过,对那人我一直存着怀疑。但那黑髯人,却是千真万确的胸罗奇能之士,他很少在江湖上出现。我们那王宫侯府,都是他一手设计所建,他不但擅长土木之学,而且最擅用火,他突然出现中原道上,决然非寻常之事。”
上官琦道:“难道他能把这数十里平川荒原,布置成一座火海?”
连雪娇道:“他有没有骤然间变荒原为火海之能,我不敢妄作论断;但他刚才置案绘图,确然是别具用心。他测量了这片荒原之后,欢然而去,自然已胸有成竹。”
上官琦道:“仅此数言,岂能使穷家帮帮主相信?”
连雪娇道:“信与不信,非我能管。你只要能把此言传到,那就算尽了心意。”
她仰脸望望天色,道:“我还有一日时光好活,也该去准备一下后事了。”转过身子,举步而去。
上官琦高声说道:“姑娘留步。”
连雪娇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嗜嗦呢?”
上官琦道:“姑娘可要人相助么?”
连雪娇头也未回,高声应道:“不用啦!”突然加快了脚步,片刻间隐入丛林之中不见。
上官琦暗暗叹息一声,回头叫道:“袁兄弟。”目光到处,只见袁孝双手高举,互相搏击,而且正练得神会意聚,对那呼叫之声,充耳不闻。
他缓步走了过去,提高了声音,道:“袁兄弟!”
这一声呼叫声音甚大,袁孝停下了双手,一挺而起,道:“大哥,可是叫我么?”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我叫你好几声了,你在想什么心事?”
袁孝道:“唉!我今天想的事情可是多啦,我想到了师父传的武功,还有那那个”两道炯炯的眼神,停留在上官琦脸上,忽然住口不言。
上官琦仔细看他的神情,十分奇怪,畏惧中,混合着一种羞怩,分明是知而不言,当下一皱眉头,道:“说吧!那个什么,说错了也不要紧。”
袁孝道:“那个穿白衣的女人”下面之言,似已无法措词,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
上官琦心头一震,道:“那白衣女人怎么样?”
袁孝道:“她很好,很好”上官琦吃了一惊,暗暗忖道:“他突对我说出此等之言,不知是何用心,难道他会突然对连雪娇生出爱慕之心不成?”想到那老猿能够掳掠良家妇女一事,这推测并非全不可能。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慰藉于他,只好含含糊糊地应道:“她是很好,很好。”
袁孝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一跃而起,探手入怀,摸出一把短萧道:“这个铜萧”伸手递了过来。
上官琦接过铜萧,道:“这铜萧可是师父给你的么?”
袁孝道:“师父给我的,不错啦!”
上官琦微微一笑,道:“那你就好好留着吧!”
袁孝摇摇头,道:“师父要我给你”上官琦急道:“师父现在何处?”
袁孝道:“我不知道,他走了”缓缓伸手摸出一张白简,递了过去,道:“大哥看这个啦。”
上官琦接过白简,取出一张蓝笺,只见上面写道:“吾一生所学,尽融此曲之中,无以为称,暂号‘无名’。能通此中玄妙,则已尽得吾传,珍之珍之。”寥寥数言之后,尽都是宫、商音符。
他本略通音律之学,瞧了一阵渐有所悟,随手举起铜萧,吹了起来。
一缕萧声,袅袅而起,飘散在空旷的原野中。
但觉那笺上记载的音符,变化太过急促,转折不易,吹出的萧声,难听无比。
袁孝听了一阵,突伸手将上官琦手中的萧抢了过来,放在自己口中,吹奏了起来。
同是一管萧,一入袁孝之民音律立时大变,悠扬顿挫,吹出了极动人的声音。
上官琦仔细听了良久,发觉他吹出的萧声,极少变化,似是只在两三个音符之中打转,但却如暮鼓晨钟,发人猛省
又听了一阵,似是被萧声触发了意识中潜藏的灵感,居然一跃而起,纵声大笑,手舞足蹈地狂叫大喊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袁孝突然停下萧声,道:“大哥,大哥”
但见上官琦跳跃如;已手足挥扫之间,四周的断草横飞。
袁孝从未见到过上官琦这般模样,一时被吓得呆在当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琦呼叫的声音愈来愈大,蹈舞之势,也是越来越是强猛。
袁孝虽然口齿笨拙,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意,但他在资质上,依然是甚为聪慧之人。适才上官琦和连雪娇二人所说之言,他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不少,心中暗暗琢磨一番,已能体会出二人言中之意。心知上官琦曾被人施用药物迷昏过去,这时他忽见上官琦这般手舞跳跃的神情,以为他又被药物迷乱,是以心中大觉惊骇。
他宅心至为纯厚,心中除了母亲之外,上官琦乃是他最为关怀之人。这时见自己连叫了两声,他却恍如不闻一般,只急得在一旁抓耳搔腮,连连跳脚,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