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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伺弄这块菜地,指望着用它换来油盐酱醋,连同我们的书杂费用。

    我只是沉浸在拥有这条裙子的兴奋里。我没在意母亲的责怪,更没有觉出母亲那疲惫的、佝偻着身子是怎样的刺目,是怎样的触痛我,这是我后来想到的。

    但很快地,我便没有了当初穿上裙子时的心情。因为同学们穿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裙子,一个个花枝招展,小公主似的。只有我的裙了黑乎乎的,怎么跑,怎么跳,都像个“老小人儿”全没有了活泼的气息。同学们的眼光怪怪的,有的指手画脚,有的嗤嗤地笑。我涨红脸,逃也似地跑回家,把裙子扔在母亲怀里,不管母亲满脸的惊愕,哭喊着要花裙子。

    母亲抱着裙子的手有些发抖,黑瘦的脸上就有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裙子也被泪水浸湿了一片。我慌了,母亲从来没有哭过,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赶忙扑到母亲怀里,央求道:妈,你别哭了,我再也不要花裙子了。母亲搂着我哽咽着说,惠儿,等把这茬儿菜卖了,妈一定给你做条花裙子。

    那一年,由于贫困,我没能穿上花裙子。那条黑裙子,母亲把它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包袱里,宝贝似地锁了起来。

    随着生活条件的好转,我终于有了一套又一套美丽的裙子,渐渐地就把黑裙子淡忘了,自然,还有黑裙子带给我的不愉快。

    后来,我发现商店的柜台上赫然摆着黑色的长裙、短裙,非常引人注目:大街小巷,姑娘们身着黑色裙装居然是那么端庄,那么飘逸。我不禁对黑色偏爱起来,蓦然想起母亲为我缝制的裙子,便求母亲拿出来,母亲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就开了锁,把它找了递给我。我捧着这小小的裙子,觉得很重很重,难道是沧桑的往事使它如此沉重吗?

    母亲说,我何尝不想让你穿得漂亮些?那时候家里实在没有一分闲钱。给你做裙子的那块布是你外婆留给我的,看见它我就想起你外婆是怎样一分一厘地攒下了两块钱,买了这块布。本想你能高兴,却不料你嫌它丑。

    我看着这条给过我短暂欢乐、凝结着外婆的汗水、洒满着母亲泪水的裙子,感觉着它是那么亲切。我愧对母亲,由于我的无知,无端地伤害了母亲,她本想送给我一个清凉的夏天,我却不加掩饰地把母亲心中的美好掠夺得一干二净。那条裙子在母亲眼里胜过多少绫罗绸缎,她把最珍贵的东西毫不吝惜地给了我,我却幼稚地否定了它的价值。

    如今这条黑裙子挂在了我的衣厨里。看见它,我便想起那个夏天,母亲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辛勤劳作的情景,还有她在灯下一针一线地把母爱注入细密的针脚,为我撑起一世荫凉。

    妹妹永远的遗憾

    寒冷的风在窗外一阵一阵地吹过,我们的家虽然很穷,但全家围在熊熊的火炉旁时,怎能不感到家的暖烘烘。

    穿上庄严整齐的军装,我走进了大学。

    在这军营式的大学宿舍里,在这环境优越的学生生活又将开始之际,我这个高大的男子汉,却禁不住让自己的泪水一行行滚落

    我想起了妹妹。

    我们家只有一妹妹。她小,倒数第二,其余四个都是男孩。父亲已年过半百,母亲则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在我们那还未富裕起来的小山村,我们家庭当属贫苦之列。

    我们兄妹五个,都是读书勤奋的学生。而我们贫困的家庭,的确是无法支撑五个人的学习费用!何况,母亲还不时犯病

    妹妹仅仅读到小学四年级,就停学了。她默默地离开了学校,在家里帮父母干活。而让四个男孩继续读下去。

    是什么支撑着我们的家庭、支撑着我们兄弟几个勤奋和努力?那时候,我们曾经认为是父亲那越来越老、却越来越表现出慈爱和沧桑感的目光;是我们兄弟几个互相鼓励、不向贫困屈服的斗志和毅力。终于,大哥考上大学了。一年之后,二哥又将踏入高等院校的大门。这,在我们的穷山村,特别是在我们这个穷困家庭,是多么巨大的喜事,真不容易!二哥要上路了。我和妹妹去送二哥,当我放下向二哥告别高高扬起的手,突然感到,在贫困中长大的妹妹,竟是那样的瘦小!

    我也读高中了。才知道大哥、二哥离家住校读书时是多么艰难。我是班里家庭最贫困的学生之一,经常吃不饱饭,更不用说吃什么菜了。有时,饿得实在不好受时,就花两分钱,去水房打一碗白开水,泡着粗粮拼命咽下去。

    在那些日子里,我唯一盼望的,是在校门口那条泥泞路上,见到妹妹的身影。

    妹妹几乎成了家庭的支柱。她12岁开始进山打柴。每次能挑回五六十斤干柴,当地的价钱是一元。然而靠的就是这一元钱,换回我们全家的油盐、还有我们兄弟读书的费用。

    县城的中学,离家100多里。为了节省车费,妹妹每次来送米、送菜、送钱给我,都是走着来,又走着回去。而每次交到我手上的,总是沾着她温热的汗水的米,几罐子自腌的咸菜,还有皱巴巴的钞票——有时是五毛,有时是一元,从来没有超过两元的。可是,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多么大的财富!而对于妹妹来说,又是多少血汗的积累!

    在县城的高中,我读了三年。妹妹就这样给我送了三年!每次,她总是在大门口站着,把东西交给我,重重地吁口气,向教室、操场的方向茫然地看上几眼,又默默地转身走上回程路。我知道妹妹也想读书,可我们家,实在是穷,实在是没办法啊!

    那时候,我认为,对父母、对妹妹、对我们家,我所能作出的最大报答,就是努力读好书。尽管我经常饿着肚子,尽管我从来没为自己拥有任何一件好的物品而自豪过,但我为我学到的知识、为我的优秀成绩而自豪。

    有一次,妹妹来送米时告诉我,村里好些女孩子都到城里去了。有的去做工,有的去给人家当保姆。“你记得我们的邻居阿兰么?哥,她也到县城去了。才两个月,回家一趟,穿了几件新衣,是主人家给的,还给衣服,还给钱,说给我介绍一家,也去当保姆。哥”

    我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可是,她一走,家里的活谁干?父母又由谁来照顾?还有读小学的弟弟又由谁来关照?

    妹妹默默地低下了头。“哥,我知道”她又朝来路默默地走去。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我当时心头一阵辛酸,妹妹,你是我们全家的支柱啊!

    农闲时,我们放假回到家,妹妹却早我们一天出去了。她是和村里的一群汉子和身体强壮的妇女结伴而去的。她留下话说,哥哥们读书都要钱,而这段时间田里家里的活不多,我们兄弟都干得了;她要和大人们一道出去卖苦力,好挣些钱,给哥哥读书、帮补家用

    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听了都默默无语。我们拼命做她留下的活,恨不得一天把一年的活全干完,更恨不得一天把几年的书全念完!

    妹妹随着大人们勇敢地“闯荡四方”连我们这些出门在外的哥哥,听了也大为惊讶:她为了卖苦力,竟到过北京、天津、武汉等大城市!挖土方、栽树、割麦割稻,她都干过。妹妹曾用她那歪歪扭扭、错漏甚多的字体,给我写过一封信。说她这次给我的钱不多,是因为给那个林场老板干活前没讲好条件,结帐时,吃亏了:干了三个月的活,栽树、挖土、除草什么都干,到头来每天只有七毛钱!她的吃、住用去了一些,现在只有15元了,全寄给我她嘱咐我一定要读好书,一定啊!读了书不会再轻易受骗,读了书不用那么凄凉地远出卖苦力

    当我收到几乎每一分都浸透着汗水与辛酸的15元钱,又把它分给弟弟和哥哥时,我真想捂着脸嚎啕大哭一场——我们的妹妹啊!

    那一年暑假,大哥从大学回家,第一次给妹妹带了个小礼物:一小瓶廉价的花露水。妹妹曾多少次毫无保留地把她的血汗钱全部慷慨地为我们献出,而哥哥这极小的礼物,却让她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睛都潮湿了。她不会说客套话。只是对大哥笑了又笑,把瓶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又嗅。让我们兄弟都为她的欣喜而感到欢乐。那时,我曾很冲动地对自己说:妹妹,下次回来,我无论怎样,也要给你买一瓶擦脸油!

    我在大学里度过了第一学期。当我们兄弟又从充满现代气息的城市大学里,回到贫瘠山村的温暖家里,我们可敬可爱的妹妹,又离乡漂泊远出打工了

    寒冷的风在窗外一阵一阵地吹过,我们的家虽然很穷,但全家围在熊熊的火炉旁时,怎能不感到家的暖烘烘。可是,少了妹妹,我们在很长的时间里,都默默无语。

    大哥终于抬起头,对我们说,按中国的传统意识,兄长有抚养弟妹的义务,但我们家,却是妹妹——我们弱小的妹妹,牺牲了自己童年和少年的全部,为了我们这些哥哥的前途

    大哥说不下去了,我也听不下去了。我急急站起,冲进了妹妹的那间破旧的小屋。我掏出那一小盒擦脸油,轻轻地放在妹妹床上的枕头边。

    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哥哥和弟弟都一起涌到了这间小屋。我回头看到每双眼里都噙着男子汉无以言表的泪水:妹妹,我们将终身遗憾!

    关于电影乱的思索

    幸福是什么,我们该怎样追求?我们继续思索

    一部好的电影可以给人很多收获,特别是思索。

    电影,我看过的不算少,好电影也看过有那么一些。然而日本电影正经还是第一次看。

    有人说乱是日本版的李尔王,确实有点道理。它用并不新颖的题材、不新颖的故事情节表现了一个并不新颖的主题,但很成功。

    故事围绕着主角一文字秀虎王爷晚年的命运展开,向观众讲述了作者心目中的善恶美丑。

    秀虎王爷有三个儿子。太郎、二郎是传统的贵族王孙,会说父亲爱听的话,会在赞美父亲的同时心存不轨。三郎却正直鲁莽,会惹不可侵犯的父亲生气,以至被驱逐。

    也许人处的位置高了,脚下的东西就会看不见。影片开始的一段,秀虎王爷假寐,三郎为其砍树遮荫,作为旁观者的我们立即心领神会,而身为王爷的父亲却没有任何感触。也许高处不胜寒、人已近黄昏的秀虎王爷失去了太多的安全感。对于自己的威严是否依然,显得十分敏感。在他把王位传给太郎的同时,把忠诚的部将留在自己身边,隐约让我们看到的是他内心的恐慌。然而要来的终究是要来的。王爷一失去王位,所受待遇马上不同了。太郎的不敬,伤了他的心,也伤了他的尊严。屈辱之余,他说:“幸亏我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在第二城所受的待遇使他尝尽了残酷事实的苦涩,他的心悄悄淌下悲伤的血。然而,他不低头,再怎么威严不能丢。在他抵达最后一个希望——没有主人的第三城时,太郎、二郎联手与老父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战争中,太郎死了,死因亦明亦不明。王爷的部将几乎全军覆没,绝望使他陷入疯狂。

    故事中,太郎、二郎背叛了父亲,二郎背叛了兄长,生驹主公和小仓太郎背叛了主人。而高潮却是太郎的妻子——枫夫人背弃了死去的太郎,再使二郎走向灭亡。男人们的背叛是为了名利,而枫夫人为的是报复。她的报复很彻底。秀虎王爷毁了她的家园,她毁了一文字家族。她最终尸首两地的下场却也略显悲壮。

    影片用了大量篇幅刻画秀虎王爷在绝望之后的内心世界。迷乱之中,他在挣扎。在他见到末的弟弟鹤丸时,他莫名的恐惧。在他听到鹤丸的笛声时,像被一把利剑直刺心脏,绞割的痛让他只有在精神分裂中才得暂时的安宁。在他来到早已被他摧毁的末的家园时,半睡半醒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罪恶,恐慌到了极点。他几乎没有力气挣扎下去了。这个时候,三郎的来到,使他燃起了生命的亮点。王爷已不再是王爷,他惟一的愿望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父子俩好好谈谈”与三郎坐在同一个马背上,短暂的幸福把谁都感染了。很快三郎死了,是二郎的安排,枫夫人的阴谋。终于,秀虎王爷也在最后的痛苦中死去。结局是悲惨的,却也理所当然。秀虎王爷终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似乎三郎死得有点冤,但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太小了。一文字家族灭亡了,藤卷家族顺理成章会取代它。作为败将遗孤的三郎,会处于何种境地?或许还要看他如何看待自己的尊严。或许,在此之后,又将起演一场“枫夫人阴谋”再不然又多了一个“末”

    影片中有一个特殊角色狂阿弥,没有任何地位,却对电影中最经典、最真实的含义“直言不讳”他既娱乐了观众,又娱乐了片中的人。他既是影片与观众的中介,又确确实实是影片的角色之一。他表达感情是最直接的,伤心就哭,开心就笑,愤怒就骂,看不过眼就编打油歌加以讽剌。在他孤身一人照顾半疯半醒的秀虎王爷时,他的思想矛盾过,于是他哭,他叫,他说出所有心里的话。或许他最重要的功能就在于他的真实。

    影片中还有两个比较特别的人物——末和他的弟弟鹤丸。和枫一样有着血海深仇,末却采取了消极态度。她信佛,不去记住仇恨。她原谅了别人,别人却容不下她。她,逃不了,她死了,留下一个佛像给弟弟。可是,最后佛也离开了鹤丸,双眼失明的鹤丸,会怎样?

    我们不能对末作什么要求,她太脆弱了;我们也不能对鹤丸有过高的期望,他更加单薄。那我们能怎样呢?肯定枫。不,她同样是悲剧,甚至在她之后还会接演续集。那怎么办,相信佛?佛离开了。

    在三郎、秀虎王爷相继死去后,丹后所说的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感悟,为什么人类要“舍欢乐取痛苦,舍和平取战争”呢!名利、私欲、仇恨,扰乱了世界和平,剥夺了人类欢乐。那么,为什么要?佛书言:舍得舍得,要舍才会有得。人类真正要的是什么,什么该舍,什么该追求?秀虎王爷死前的一刻是最幸福的,坐在儿子的马背后,悠闲轻松,忘记了战争,忘记了痛苦。由衷的笑声感染了所有的人。

    幸福是什么,我们该怎样追求?我们继续思索

    这部电影的表现手法许多很成功。导演黑泽明,很擅长运用场景预示剧情发展,甚至是人物的心理活动。天空中的白云,占了不少戏份。他对切换镜头的处理,也挺有一番味道的。在一些较为大型或较多含义的场面,他会采用多角度、多焦距来多次表现,使观众有更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和体会影片内容。影片中的音乐也别具一格,且不说鹤丸的笛声,在太郎、二郎联手攻打第三城时,那背景音乐不失雄壮却听来沉重;似乎在哀叹,又不失洒脱;是表现战争的音乐,讲述的却比战争更多。整部戏看来,挺不错。

    一部好的电影可以给人很多收获,特别是思索。

    思过

    而今夜,南方终于秋风翻飞了,想必香山早已红妆嫣然。绿叶红过了终究会残褪,不似我的思念绵绵无期。

    我是在盛夏的八月去登香山的。那个早上满天阴霾,从山脚望去,绵延的翠绿更显深致沉郁。

    山雨欲来,瘦袖盈风。薄薄的寒意渐冷了登临的热汗。快要下雨了。

    明知八月的香山还没红叶,可我仍然执意要来。已经习惯了做不合时令的事,因此总能很好地自我解嘲:自负在香山里的我,也会是一道很美的风景,它不可不看我。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还没上山,已经在山脚看见万点红叶——困身成了书签,没有轮回,永远在献愁供恨地红着。

    老板热情地推荐着满壁的书签,我默默听着,也看着。环顾四周,每面墙壁都挂满了无语的香魂:被强行染红的绿叶,被固定去展翅的蝴蝶他们连挣扎也不能。

    我忽然觉得它们和我一样,都有不能自主的寂寞。

    我对那男人说,只想要一张“思过”男人望着手里的许多“惜缘”“牵挂”“珍重”一脸的愕然。是的,只要一张“思过”不要别的。从前在一个从香山归来的朋友手里看到过这么一张,不特别,只半簇碎花,一片红叶,还有就是几笔国画。只是那两个墨字,让我久久的怦然心动。

    身边的爱情,在泛滥的同时却断肢一样苍白无力。每个人笑着爱得死去活来,到最后却茫然不知所以。我厌恶这里,这里缺乏刻骨铭心。因此总神往那个刀光剑影里抬头问天情为何物的世界。每每掩卷,总会想,此生能遇杨过,即使只是擦肩,又有何妨?

    不会有恨了。那个世界里,思过崖前杂草丛生,崖上赫然二字催避着世人忏悔,一转身,眼前就只剩下千山万壑冷笑着来包围自己孤身一人。那里没有退路。可是我偏是一遍遍地说:不悔,不悔。我不善于回头是岸,不去计较多年里的得失对错,更不愿意顿悟空明羽化飞仙,我只懂无休止地思念那个矢志不渝的人。我把思过思成血肉模糊却棱角分明的爱情,即使在现实里跌得粉身碎骨,我还思念那个人,还是愿意与寂寞为伴等候他。现实里,热闹精彩的人事哄哄然地在身边擦过,各种性情的男女正在为各种规模的得失重复着悲而复喜。然而这些与我无关。

    断壁前,固执地茕茕独立,想起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个城市的沦陷,只成全了流苏的爱情。无论男女,都无法与滚滚红尘相抗衡,无法在变幻无常的世态里承诺长相厮守。可是流苏倔强地说,我偏要这样。

    而如今我身在其中的社会,以它残酷的冷漠来嘲弄那些与子偕老执意厮守的理由。

    那天的山雨竟过早地扑来,我甚至没来得及叩香山的门,便得黯然归去。连香山的翠绿,也无缘细细地看上一眼,回去时,只紧紧地拿着一张书签。此外什么也没有。

    而今夜,南方终于秋风翻飞了,想必香山早已红妆嫣然。绿叶红过了终究会残褪,不似我的思念绵绵无期。每个深夜,昏黄的台灯下,我守着案头上的一片红叶,凝视“思过”又仿佛衣袂飘飘地独立在断崖前,继续着我执迷不悔。

    不齐的头发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见头发长了,儿子便搬了凳子,父亲便拿了推子,伴着喀嚓喀嚓的声响,父子的天性便完完全全交融在一起了。

    二十几岁了,却从没进过理发店。从小就是爸爸给我理的发。爸爸只会理一种发式,而且总是理不齐。每次理完,我和弟弟的脑袋总要被伙伴们摸上几天。但爸爸总是那么认真,不得不说爸爸是那么认真,一边理一边问:“夹不夹头发,推子凉不凉?”

    弟弟从16岁生日那天起,就再也不让爸爸给他理发了。他说爸爸理得不齐,发型太板太难看。那天,爸爸拿着他的推子在院子里站了好久,夜里还跟妈妈说:“孩子们长大了。”

    等我的头发再长长时,爸爸没有像先前那样去拿他的推子。他犹豫了好一阵子,目光有点呆滞地望着我,说:“去吧到外边理理吧爸爸理不好”我不能记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腔调了,或者我根本就不想去记起,只知道过了两天依旧有人摸我不齐的头发。

    我一直没有去过理发店,究竟为什么直到上了大学似乎才明白了些。在这异地的日子里,我第一次想家,第一次回味在父母身边的温馨,第一次体味出了不齐的头发的内涵: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见头发长了,儿子便搬了凳子,父亲便拿了推子,伴着喀嚓喀嚓的声响,父子的天性便完完全全交融在一起了。这是何等的默契何等的美好啊。与父亲的这份慈爱、儿子的这份信任相比,别人的嘲弄又算得了什么?

    这次回家,依旧为爸爸带回一头长发,像无数次一样,儿子搬了凳子,父亲拿了推子;就又像无数次一样,不断地问:“夹不夹头发,推子凉不凉?”也就像无数次一样,依旧理得不齐,又依旧那么认真,尽管动作是慢了许多

    最后一张落叶生日卡

    距离也是一种美丽阳光渐渐拉长树的荫影,月光渐渐浇凉人的身影,又一个秋天迈着蹒跚的步履而来。

    在生命的次次轮回中,我愿意如落叶般留下密密的一行行沧桑,祭那我只和她见过一面却永远也忘不了的早逝的小女孩。

    几年前一个秋天的早晨,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照常走到家附近的一个小树林去拣落叶。

    树林里很静,静得只听见落叶簌簌下落的声音,踏着满地的金黄,我远远地看见树林里有个小女孩蹲在地上。

    她也捡落叶?我兴奋地走过去问她。

    这是个年龄比我略小一两岁的女孩子。她没有看我,仍然低头看落叶:“习惯了,每年生日我都要拣一片叶子留念。”声音低低的。

    “真的?”我特别兴奋,说:“有这样巧的事!我也是这天出生来拣落叶的。”

    小女孩闪着她那双似乎带水的大眼睛说:“我出生的那天,父亲曾替我珍藏过一片落叶,问他做什么?他淡淡笑笑说:‘你出生的那天好大一场风雨,满地落叶,就拣了一片替你藏起来,说不定你就是哪片树叶投胎转世呢!’我也笑了,对父亲说:‘它是我第一张生日卡。’”

    “就这样,后来的岁月里,一片片新的落叶伴我走过一个个新的年龄。”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又喃喃地低语:

    “多希望我永远这样拣下去,拣下去,可是”

    忽然,她又抬起头说:“小姐姐,明年的今天你还来拣落叶吗?”

    我看着她,点点头说:“会的,每年的这一天都要捡落叶的。”

    “那么,小姐姐,明年的今天,你等着我,好不好?”

    “好啊!”我十分兴奋地说,简直被这个纯情天真的小女孩感动了。

    “来,拉勾上吊”她伸出右手小指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我也伸出手说:“一百年不变!”

    树林里很安静,只有落叶飘落的声音,我们两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落叶飘零,捡起它

    “小姐姐,其实落叶是刚刚结束的生命,它以变化了色泽,正在失去的柔软,以及开始蜷曲的形体,向你展示着一个生命那最后阶段的依恋与惆怅。”

    我简直惊讶于这些话是从这样一个纯得如水的小女孩口中说出的。正当我还沉思在她的这番落叶的哲学的时候,随着远处一声叫唤,小女孩已带着落叶跑了过去,她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对我叫着:“小姐姐,别忘了我们的承诺!”

    当我从沉思中醒悟过来,看远方时,小女孩和她妈妈的背影已消失不见了。

    在这一年里,我始终没有再见到那个小女孩,虽然我其实一直在寻找她,甚至后悔那时没有问她姓名及通讯地址,因为我真的很想和她一起探讨落叶哲学和人生哲学。

    阳光渐渐拉长树的荫影,月光渐渐浇凉人的身影,又一个秋天迈着蹒跚的步履而来。

    我又照例去捡落叶,但这年不同的是,我带着一个小女孩的承诺。

    树林里一切和前一年没有多大的变化,仍然只是静静的落叶声,我仍是我,但落叶却再也不是前一年的落叶了。然而那一天我待了好久好久,也没等到那个只和我见过一面的小孩,只等到了她的妈妈。

    她妈妈是流着泪来到我面前的,带着那小女孩的一封信和一首诗。这是我万万也没有料到的:小女孩就在这个生日的前一个月离我们远去了。她患的是白血病,其实她早已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长了,虽然大家都瞒着她。在临去前,她嘴里一直喃喃地说:“下个月是我的生日,我和一个小姐姐有一个承诺,一个承诺我是个是个失信的”

    我怎么止不住泪水早已随落叶一齐落下。

    “出生是最明确的一次旅行

    死亡难道不是另一场出发

    出发后,我又成了一片秋天的落叶

    因为爸爸说过

    我就是落叶的化身”

    我默默思索着小女孩留在落叶上的“哲学观”

    一年来,我总也忘不了我今生今世只见过一面的小女孩。

    “落叶跌在我们的肩上,就像在拍抚提醒我们:‘请珍惜’!”

    在生命的次次轮回中,我愿意如落叶般留下密密的一行行沧桑,祭那我只和她见过一面却永远也忘不了的早逝的小女孩。

    考生

    考试,古已有之。延至今日,考试门类多如牛毛,考试形式五花八门。

    考试,古已有之。延至今日,考试门类多如牛毛,考试形式五花八门。各门课程的辅导班,应有尽有的考试指南,为考生研制的药物、营养品,以及“考试学”的理论研究,考生心理咨询俨然与之成龙配套的系统工程。考试已为各行各业所通用、常用,不再仅仅是学校的日程了。随着职业读书人的出现,现代社会也有可能诞生职业考生。

    话说学生。有人做了统计,学生从小学到大学要经历九十次之多的考试。闯过“黑色七月”踏进大学的幸运者,个个都是城墙上的麻雀儿,饱经战火,进了大学便以为进了保险柜,不再谈考色变了。再说大学流行“六十分万岁”积多年的考试经验,靠多年打下的基础,想来对付一学期一次的考试是不成问题的。

    且慢!大学考试虽不似高考时的如临大敌,如履薄冰,但也绝非你可以潇洒走一回的。

    期末考试临近了,起早贪黑的人骤然增多,此时,林间小道上的读书声才真可谓划破了校园早晨的宁静。图书馆八时开门,七时门外便侯了上百人,上百人多有充当先遣队员的,他们带有室友的几样物品,待门一开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分放物品于几个座位上,作为占据此位的证物。晚上,寝室施行灯火管制,熄灯之后,蜡烛燃起,手电也派上用场。也有通宵达旦的,莫不备考紧张。

    紧张者中以平日松垮者居多。这类人物,或自恃胸中有点墨水,对所谓枯燥的课程毫无兴趣,自感莫名的失落而任光阴如驰。临考了,眼高手低,对着荒疏的学业,到底感到阵脚不稳;或打高考前就备了个拼到大学便高枕逍遥的念头,入大学后果然厌学。先是入了“九三学社”(上午睡至九时,下午睡至三时是也),再觅个情侣幽会,浑浑噩噩卿卿我我远了学业,临考了,始觉胸中空空如也。这类人都属心中无底一族,眼下,他们熟悉着刚从别人那儿复印得来的课堂笔记,背诵着几乎陌生的教科书,临阵磨枪,不舍昼夜,难舍昼夜。

    紧张中也不乏勤学好学者。此时紧张并非心慌,而是续了高考的热劲,想拿功课全优的奖学金,想得品学兼优的三好生,更有学士而硕士,硕士而博士的高远追求作砥砺。他们常处紧张中,紧张而有序。

    整个校园的弦是绷紧了的,考试一年比一年严。教务处三令五申考试管理条例。橱窗张贴历年对舞弊者的处罚。校广播台,校报,系主任,年级辅导员,任课教师,所有的喉舌开启,一种声调,一个话题:严考,考严,好考,考好。如此氛围中焉能毫无动容:遂每个考生都不同程度地上了发条。校园,脚步匆匆,心中匆匆。

    考试了,纪律严明。主考教师提前十五分钟到场,学生隔两行就座,学生证或借书证或身份证放至右首。考前重申考场规则,然后是至少两个严肃警惕的监考人自始至终心不旁鹜,目不闲视。间或一轮校长教务处长的视察,一轮系主任辅导员的巡视。还有教务处的流动哨,此等角色几乎是考生的天敌。考生窃以为,视察的巡视的只不过形式而已,走马观花,一晃而过,构不成威胁。监考教师如母鸡对小鸡,爱心为重,此时板了面孔,聚了目光,但终究是不忍责罚的,可以做手脚。而那些个流动哨是无情杀手,碰上了便在劫难逃,可偏有考生前仆后继,以身试法。

    考生入场时并非悄无声息,吹口哨的,哼歌曲的,谈笑幽默的都有,一派轻松状。

    发下试卷,考生迅速过目。有一扫便喜形于色者,欣然命笔,笔走龙蛇,答卷快捷轻松;有一瞅愁眉一拧,再瞅愁眉再拧者,手脚冰凉,心跳加快,头脑嗡一声乱如面糊,等待累了笔,托酸了腮,也许脑门卡地一响开了窍,也许静下心来陌生的变得模糊了,模糊的变得清晰了,急匆匆笔追亡逋,到底不会交白卷。

    笔声走纸,簌簌,笃笃。监考教师喜听这盈耳的乐音。他欲痴于此声,醉于此声。然而考试的另一种声音盖过了、撕碎了这纯粹的音响。考场上,这种声音太熟悉了。说来旁人不信,考生亦疑惑,那是一片喉鼻不适引起的嗓音。先是阵阵吸鼻涕的声音,特别是冬天,一紧张,鼻涕就多,好像上百人个个都患了鼻炎,声音是小心翼翼的,听得出有节制。咳嗽声也不断,照样是尽量的忍气吞声。若遇谁吞忍不了非得大声张扬的,马上那些拘谨的也趁机放松,于是教室咳嗽声大震。有不愿弄出声音的,备有裁叠得方方正正的卫生纸,一张张细用。更有人干脆带两包餐巾纸和学生证摆在一处,既擦鼻,也擦笔。

    时间是要掌握好的,手表不时地看看,或放一微型小座钟在课桌上,以警示人。

    舞弊者总不能绝迹。高中级有打手势的,中低级有搞夹带的。打手势的从从容容,搞夹带的心怀鬼胎。成功了便满心窃喜,失败了被抓的当儿就白煞了脸,急着分辩却什么话也说不清。可怜兮兮地跟了抓他的人求情,回话如几枚炸弹:不行!听校广播点点名吧!等着学校记过处分甚至开除吧!听过此话身躯僵硬,眉眼失神,决没有大度得两手一摊,大气得反身便走的。到底是心中有祟,而作弊将作为灰色的影子终生跟着你。

    即使考无舞弊者,考试自身也多有弊病。每学年大考的统一命题,内容刻板形式单调,大有平日不学习,临时复印强记得高分的。这类人占了便宜,勤学者冷了心。如此考试远离对考生的智力开发,一场考试下来,基础巩固了,而创造的智能呢?难道一定要等到走入社会才得以开发?

    考试结束了,考生淡出角色。

    考分公布了,优秀获奖学金者得请客,刚及格的侥幸者也得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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