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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之有些头疼地打断了她的说话,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直爽,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顾嫣然见父亲动怒,赶紧讨好地拉起他的袖子,吐了吐舌头,态度良好地说道:“爹,女儿知错了,而且这里只有爹爹在”。
顾恒之看着女儿乖巧可爱的样子,想着明日便要出嫁了,心中微酸,哪里还舍得责骂,只得轻点一下她的额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父女走出书房外,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皓月当空,银盘如玉,天上的繁星闪烁耀眼,看来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嫣儿,其实刚开始的时候,爹并不赞成这门婚事”,顾恒之有些犹豫地说道,顾嫣然闻言,猛然抬头,“如今爹手握临川卫,忠勇侯执掌剑南卫,同为武将军阀门第,两家联姻定会招来陛下的猜忌。前几日下朝时,督抚司的督主任凤池还特意恭贺我嫁女,如今想来,总觉得有几分不寒而栗”。
顾嫣然的性子虽然天真烂漫,但也聪慧机敏,转眼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低声说道:“对不起,爹爹,是女儿让您为难了”。
顾恒之哈哈一笑,说道:“无妨,天大的事,都架不住我的宝贝女儿喜欢,我与你娘成婚二十余载,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过得幸福快乐才是爹娘最大的心愿。爹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陛下也是知道的,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你出嫁后,一定要改掉毛毛躁躁的性子,婆家不比娘家,万事多加小心”。
乖巧地点点头,顾嫣然从盒中拿起印章,问道:“咦?爹,仔细瞧着,这枚印章似乎跟咱们临川卫的军印又有些不同?您看,这里缺了一个角”。
“没错,这枚是旧印,现在用的是新印,都是从同一块母石中取出”,顾恒之答道,“自先帝朝开始,十一卫便彼此独立,互不隶属,帅不往来,印不相见,这是规矩”。
大显的军队管理比较特殊,十一卫的统帅皆是正一品武将,代表天子执掌一方军务,每一卫的统帅都有直接向天子密发塘报的权利。
为避免出现开国时,因矫造兵符而酿成的“祁王之乱”,亦为了相互牵掣,平衡军事势力,大显朝廷敕令廷尉府搜罗了十一种极为奇特的矿石,精心挑选后全部入库皇家,剩余的矿脉皆销毁殆尽,至此民间根本无法寻获这十一种石头。
同时,出入库的矿石必须经过三验三核,即经州衙、都司卫、廷尉府三层机构审核入库;经皇帝朱批,内阁用印,兵部发鉴方能出库刻制,且各卫队的印鉴图案均不相同,送达天子时,塘报必须装入各自隶属的专用信封,火漆封口,加盖赤印,一旦私自拆解,必是灭族重罪。
由此便形成了大显帝国独特的军队行事章程,用印之石,互不知晓,印鉴互不相通,各方统帅除了自己手里的那支卫戍部队外,对其余各卫的行军调度,印鉴签章完全不知,而这些信息全都牢牢地掌握在皇帝手里,做到真正的军权集中。
除此之外,每隔十年,皇帝都会密令廷尉府调换各部队的印章用石和图案,统一更换后,再将旧时印鉴图章全数销毁,这样更让人无迹可寻,如此一静一动的处理方式,彻底地保障了君主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权。
两年前,各卫的印鉴和图章更换完毕,旧迹早已销毁,这枚旧印又因何故保存下来了呢?顾嫣然有些不安地问道:“爹,万一被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顾恒之笑了笑,说道:“难得这句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不过无妨,此事无需忧心,陛下是知道的。你还记得四年前,北山口一役,因朝廷粮草调度出现严重失误,临川卫损失极为惨重,尤其是第一、二和五纵队,几乎全军覆没,究其原因竟是粮草不济,严重短缺而导致的,当时掌管粮草调度的太仆寺卿周天云,正是当今周贵妃的胞弟”。
周贵妃是近几年来后宫之中风头最盛的嫔妃,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容貌又美,虽然到现在还无所出,但凭着孝安帝的无上荣宠,就连几位已诞下了皇子的娘娘都要避其锋芒,表面上与之交好。
“当时,临川卫的这枚旧印就是在那一役中,仓皇撤退之时,摔坏了一个角。后来周贵妃在勤政殿外脱簪请罪,哭哭啼啼了半日,陛下便雷声大雨点小地责罚了周天云三十鞭笞,罚俸半年。大概是心里有愧,陛下便将这枚残印亲赐给我,又下令重开库房,铸造了一枚新的帅印。所以,眼前这方旧印,曾跟随爹南征北讨多年,权柄之重,铁血昭昭,足以镇住世间宵小之徒,护佑你一世安宁”。
慈爱地看了她一眼,顾恒之说道:“嫣儿,爹现在便将这枚曾经的临川卫帅印交给你,作为嫁妆,无论将来如何,有爹在,有临川卫在,你必定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