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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无聊透顶。”
看着她不明所以的冷淡神情,他笑得更大声了。
是她想太多了。
沈雩走在大街上,对摊商陈列出来的琳琅满目商品视若无睹,反因想起数日前外宿--事,内心忽有所感。
回到平安镇好几天了,难得盼到一个晴日,和小雪、巧妍一同上街逛逛;两名少女被各种新鲜玩意儿吸引,在摊位前流连,沈雩也乐得耳根子清静片刻。
她一个人悠闲慢行,心绪逐渐迷离,不禁回想起前几日借居民宿的事情。
元震对民宿主人谎称他们是夫妻,她获悉后很生气,以为他别有居心。后来经主人说明,才知道主人一开始已对元震说明过他家没有空房间,必须男女分开,和他家的男童女童一起睡大炕通铺。当时她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事颇觉愧疚,但看他没放在心上,也就当作没这回事般不提。
她不该太看轻他的人格。有时想想,或许,他的内心和他清新俊朗的外表一样,是个正直爽朗的君子,只是一开始她的防心就太重,没选择地将他划分到心怀不轨的那一类人去。也许,她真该好好检视一下自己的心态才是。
想到因她狭隘的心思,差点误会他的乌龙事件,她脸上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和起来。他那个人哪,好像她怎么对待他他都不会生气,除出上次巧妍想偷偷带她回京那件事,曾惹得他失控生气外,他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
想起他的笑脸,沈雩已不像从前那样硬要将他甩出脑海,反而觉得偶尔想着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的确变了,不只如巧妍所言,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境确实有了极大的转变。
在遇见元震之后
无意间发现周遭几名摊商纷纷收拾摊位,她这才发觉天候异变、冬阳隐蔽,瞬间乌云罩天,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
从第一滴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雨势就没有停的倾盆而下。路上行人见突降大雨,匆忙地四处躲避,摊商们急忙收摊找地方躲雨,方才热热闹闹的街市,一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只有滂沱大雨在尽情宣泄般。
小雪和巧妍都在别的地方逛,这时候应该在哪家店铺的檐下躲雨。沈雩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抬眼望向天空,雨水下留情地打在她光洁的小脸上,迅速染湿她的衣衫;她像不知疼似的,依旧瞇眼望天。
原来雨水打在身上是这么的痛,痛得她身体都麻了。
可是,不曾有过的体验,却让她心情十分愉悦,嘴角扬起,甚至合掌承接雨水。
透明雨滴很快满出手掌,她放掉,又重新承接,像在玩一个永不厌倦的游戏。
以前她不知道喜怒哀乐是何种感受,就连得知被退婚时,她也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是这样吗?”
风风雨雨似近下了她身,就连心里,也没有一丝丝感想。直到元震出现,每天顶着一张笑脸在她面前招摇,时而惹得她心烦,时而引她舒心而笑,她才多少了解,真实的人生,究竟是何种面貌。
“唐大哥,跑快一点啊,淋了雨会生病,看大夫抓药要花钱的,我不想破财,跑快一点”后方传来着急、惶恐的年轻嗓音。
“省下叨念的时间,你可以跑得更快一点。”严肃的声音冷淡回道。
“好嘛好嘛,不说了,快跑快跑!”
沈雩沉浸在一个人的乐趣里,浑然未觉后方疾步踏雨而来的奔跑足音,直到有人用力撞了她后肩一下,她没有防范,被撞得跌跪在地。
撞倒她的人紧急停步,回头蹲下身子对她不安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是那名声音冷淡的男子。
一把油纸伞替她挡去大雨,沈雩抬头看望,幽深的眸子迷蒙,尚未回神,怔忡看着那张映在眼前陌生男子关怀的脸庞。
“你没事吧?”那人又问了一次,眼中带着担忧。
沈雩想了好久,才发现他是在问她话。眨眨眼抖落几滴长睫上的雨水,回神过来。“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刚才急着找地方避雨,冲撞的力道不小,她都被撞倒在地了,真没受伤?
“没事,你走吧。”想等对方走了再站起来,对方却不走,担心地看着她。
“你还想继续淋雨?”看她浑身湿透,男子立即猜到她必是在雨中站了好一会儿,才会全身湿成这样。
“反正都湿了。”她淡然回应。不再等他走,她单手撑地想站起来,膝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柳眉一皱,起身的动作显得痛苦且不自然。
男子顾不得避嫌,抓着她单臂,扶她站好。“对不住,害你双膝受伤。”
“下不紧,你们避雨去吧。”她走出他伞下,缓慢前行。她的腿受了伤,想走快也不行了。
“先躲雨,等雨稍停,我带你去找大夫。”
男子的伞又移到她头顶,似乎不在意自己半边身子都在伞外。
“我说过,不用了。”
“害你受伤的人是我,你的脚一跛一跛的,我能安心离开吗?”
男子曾想扶她一把,但碍于男女之别,始终不敢逾矩。
“那么,就到那家客栈避避雨吧。”沈雩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双膝疼痛,终结了她淋雨的乐趣。
“小心点,慢慢走。”怕她跌倒,轻声嘱咐。
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年龄稍轻的青年,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口中的“唐大哥”的一举一动,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个那么体贴温和的人,真的是他印象中严肃刻板的唐大哥?
直到进了客栈,他那张嘴仍未合上,也顾不得雨水打湿他的裤脚。
沈雩怕巧妍找不到她,说要坐在临窗的雅座上。男子向店家借来干净布巾,递给她擦拭身上雨水。
潮湿的衣物紧贴身体,窈窕曲线毕露,坐在对面的男子察觉店内其他顾客贪婪的视线,心生恼怒,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素色外衣,推到她面前。“披着吧,怕着凉了。”
沈雩不是没发觉他人窥视的目光,于是顺从地披上陌生男子的外衣。
“为什么淋雨?你遇到什么伤心事吗?”他从来都不是会主动关心他人之人,但眼前身上还滴着雨珠、脸色苍白透明得近乎虚幻的女子,却让他的心莫名一动,不由得开口询问。
“没有。”沈雩回道。见他仍一脸关切,她只好再说一次:“没遇到伤心事,我很好。”
“那为何要淋雨?你不知道会受风寒的吗?”
关切的语气中略带责备,像看不惯她的行为。
“你记得你人生中第一次淋雨是什么时候吗?”沈雩嘴角隐现笑意。“今天是我第一次淋雨,以前从未有过。”
撞到她的男子神情冷肃,他身旁的青年则像受到惊吓似,附在男子耳边轻道:“唐大哥,我看她脑袋好像有点问题”
男子闻言侧首薄斥:“别胡乱瞎猜。”
沈雩听到了青年的耳语,并不生气,只当没听入耳。
想必对座二人真把她当成精神有异的女子了。她不觉受辱,只觉好笑。
别人当她疯癫,她脑中却浮现另一张俊朗的笑颜;那个人,可从不认为她异于常人。
也只有那个人会有那么多的耐心,只为盼她一笑了。
“唐大哥,我瞧这雨转小,应该就快停了。”
青年找话题打破尴尬气氛,看起来像是不想和她这个“精神有异”的人相处太久。
观察一个人的表情,猜想他的情绪想法,其实很有趣。以前从没认真看过别人的面孔神情,现在仔细看,才发觉真的很好玩。
“雨势明明还很大,你怎么说雨转小了?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她看看滂沱大雨,故意这么说。
她看青年好似坐不住,随时会吓得跳起来一样,便想捉弄他。
“是有转小,只是你没察觉而已”青年眼里闪过一丝害怕,没自信的反驳。谁都听得出来那只是想打圆场的场面话好不好,这奇怪的女子偏要说破,害他好丢脸!
他像个苦行僧般和唐大哥从京城一路走来,除了寻找元震的踪影外,
也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他离家已久的师傅,谁知会先遇见这个奇怪的女子。
“姑娘,你是平安镇人?”年长的男子忽问。虽然眼前女子一身朴素,但掩盖不了出身名门的气质。
“我是外地人。”
“是京里人?”愈看她,愈觉得像极他认识的某个女子,即使只在幼时见过一面,但那精致的容颜和冷淡的气质,却是一模一样。
“两位是从京里来的?”避开问题,她反问。
“是从京里来没错,不过本籍是永溪县。”
永溪县?她心思一凛。那是她不曾去过,却一生难忘的地方。退了她婚约的未婚夫婿,就是永溪县人。
男子在她脸上细细搜索,试图找出一些她就是他所认识的那名女子的蛛丝马迹。
“我这次出京,为的是找出一个想要的答案。”他颇具深意的凝视她。“我想找寻真相。”
“真相?”沈雩不解。“到北方小镇找寻真相?这里有你认识的人?”隐约之间似有所感,此人就是--那个人。
“事实上,我怀疑--和真相有密切关系的人,此刻就坐在我面前。”
沈雩面容僵冷,许多奇异的想法一个个冒出来,乱七八糟的缠在一块儿,理都理不清。
那造成她今日处境的始作俑者,不知该怪他将她送进另一个自由的环境而感谢,或因害得她父女离散而责怪的毁婚者,如今--就在她面前?
搁在膝上的手收紧,未干的水珠在发梢凝聚成滴状,然后受重脱离、掉落。“你是?”
“唐--劭劲。”
熟悉的清越男音从她背后大门处传来。
已经在她心上的那个人,和她面前的男子,是旧识?
沈雩浑身一冷。元震和唐劭劲?真相和找寻?其中,究竟有什么诡异的牵连?
元震放下纸伞踏进店门,注意力都在唐劭劲身上,只瞄了背对着他的女子一眼。他出来找沈雩,没想到会碰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元大哥。”唐劭劲起身招呼,对元震的出现不感讶异。已经找到了沈雩,元震就不会离得太远。
“元大哥。”青年攀交情地跟着站起来,脸上一扫方才的苦闷,显得非常兴奋,充满崇拜的光辉。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元震走近几步,脚步慎重,略带迟疑不安。他瞇了瞇眼,迅速盘算眼前情势。唐劭劲不讶异他的出现,难道--他已经先遇到沈雩?!
才这么想着,脚步已移至桌边,他低头一瞧,对上沈雩精巧的玉容。
他内心一惊,速速压下惊愕,力持镇定。“怎么淋得一身湿?”像是对他们这对“前未婚夫妻”的身分毫无所悉,他轻问。
“你和这位--唐公子是旧识?”
他沉吟片刻,谨慎开口:“是有些交情。”
“你不高兴他出现在这里?”沈雩试探地问,水眸没离开过元震刷白的脸庞。
“怎么会呢?”他淡扫唐劭劲一眼。“该出现的人都出现了,遇到老朋友,我当然高兴。”
“没错。事情总要交代得清清楚楚,真相才会水落石出。”
唐劭劲意有所指,无畏的眼神和元震交会。沈雩再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两人是所谓的“老朋友”而唐劭劲所说的真相,又是哪件事情的真相?
元震知道该来的躲不掉,担心沈雩淋过雨的身子会受寒生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说道:
“有什么事,回去之后再说吧。你体质虚弱容易受寒,先回去更换干净衣物。”
他见突降大雨,想她未带雨具出门,便急急出来寻她,不意却遇到他最不愿在此刻见到的人。
的确是躲不过了。与她的未来是好是坏,全赌在这一局上。
他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