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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她躲在墙角,任泪水洋洋洒洒地飘落。她很想告诉父母,她很想读书!但是,母亲声色俱厉的声音还响彻在耳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哭就是还想去读书!她懂,母亲是在责怪她,明知家里环境不好,还想读书。于是,她只能硬生生的将想法深埋在心里。

    接受父亲的安排,她来到附近纺织小作坊工作,眼睁睁等待着开学的临近。陈老师找她谈话,希望她继续读书,而她面对陈老师的关切竟无法言语,百般滋味促使她推开回忆的大门。

    要从普通班转到实验班,必须交三百元,这是学校的规定。她知道,便也从没奢望过有一天能到实验班学习。直到初三,陈老师调来,任她们班的新班主任。

    她们班是全校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班,气得学校每年换一个班主任。可能,学校已经将她们班放弃,故意在初三把班主任连同所有的科任老师全换成新调来学校的新兵。新兵哪能镇压得住她班的猴头们,只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其中一位新兵就被她班头号捣蛋鬼提着凳子在课堂上追着满教室跑。

    老师在台上讲课,台下一片乌烟瘴气。即使坐在第一排,也听不见老师讲什么。无奈之下,她只能拼命地自己看书,不懂的作上记号,下课后再到办公室问老师。三年里,她的成绩全校老师有目共睹。初三时,她班的情况已经恶化到如此情况,但她还是能以优异的成绩凝聚着大家的眼光。正因如此,一天陈老师便来找她,告诉她,他去找校长,争取破例让你不交钱转到实验班。那一刻,她感动地泪水夺眶而出,她告诉自己,不论转班是否成功,她也会永远记住他。

    梦和现实原来只是一步之遥。三年未曾动摇的校长,居然被陈老师说服,同意她无条件转去实验班。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那一瞬间,闪现在她脑海的不是欣喜,而是彻彻底底地感动,因为她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将校长说服

    她知道陈老师对他寄于了很大的期望,她更知道他多么希望自己能继续读书。但是,她不能不顾家里的情况一意孤行,面对他,她只能无言地将那份关切默默地深藏在心里。

    二

    纺织小作坊工作的辛苦并不能难倒她,只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这不是你应该走的路!工作一个月后,她留意到城里一个电脑学校在招生。电脑在零二年对她们来说还是一个高科技的东西,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而且学校保证推荐就业。面对庞大的培训费(对她们家而言的庞大),她胆怯地跟父母做着最大的努力,希望他们支持她。她哭着向父母承诺,这个费用是跟他们借的,将来一定还!经过几日的苦苦争取,父亲终于答应。

    这天,父亲将她送至大丰车站,将一千叁佰元的人民币交到她手里,告诉她,你自己去吧。父亲话音刚落,她便如坠谷底。从未独自进过城的她没有父亲的陪伴,如何去寻找那个陌生的学校?而那年她只有十六岁,身上还带着那么一大笔钱。

    父亲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路只能靠自己才能走出来!说完,他便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久久静立在原地,她反复地问着自己,他是她那小学未毕业的父亲吗?而那句话,成了她一生远航的路标。

    三

    时间飞逝,岁月冷暖。三个月的电脑培训很快接近尾声,她徘徊在十字路口茫然失措。

    这所培训学校显然有些坑人,三个月的课程全教些无用的东西,同学们不断地抱怨着。她也好些失落,但事已至此,她只能乐观地庆幸着,这个学校至少让她知道了电脑具体为何物,教会了她开关机和打字。

    就业,学校正在安排着。一天,杨老师到教室叫她去面试。跟随杨老师她惶恐地、紧张地走进接待室。面试的是一位阿姨和一位漂亮的姐姐,循例问了她的情况,漂亮的姐姐快乐地说,这位小姑娘活泼可爱,我们就要她了。显然,漂亮的姐姐和那位阿姨都很喜欢她。后来,她从老师口中得知,那是一家新开的高雅网吧,待遇还不错,包吃住,四百元每月。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能找到工作,她欣喜地回到家,将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原以为他们会开心,原以为他们会支持,却不知父亲勃然大怒,网吧那么混乱的地方,不准去!任她如何解释那不同于一般的网吧,父母依然不能理解;任她泪水如何泛滥成灾,父母依然强烈反对。

    倔强如风,吹着她前行。无奈之下,她去寻找自己最后的希望——陈老师。她见到他,激动地将事情的原尾告诉他。如她所料,陈老师不但没有反对,而且还答应跟她回家一起说服父亲。

    然而,当她跟陈老师回到家,不待他们言语,父亲便连老师一起骂,最后还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今天你敢走出这个家门,就永远别回来!她的泪如雨在下。她知道父亲是用心良苦,害怕她出去学坏。但是,她也深深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冒着永远不能回家的后果,她毅然跟陈老师离开了家。没有带走任何一件衣物,包括被子也是陈老师拿给她的。背着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行囊,她来到新网吧上班。

    她坚信,有一天一定可以感动父母,所以很努力很努力地在网吧工作。那的确是一家高雅的网吧,环境优美,设备的配置很有档次。往来的客人,也都是周围高档小区很有涵养的人。

    网吧的哥哥姐姐阿姨们都很喜欢她,他们亲切地称呼她小开心果,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疼爱有佳。于是,她快乐地生活着,积极地工作着,在空余时间她还学会五笔打字和一些简单的电脑故障处理。

    一个月过去了,她终于领到人生里第一份工资。

    她赶紧怀揣着四百元工资,迫不及待,但又惶恐不安地往家里走去。父母会接受她吗?不过,这一切对她都不重要,因为她已经决定,即使回去面对的是狂风暴雨,她依然会凛然接受。

    而回到家,当她把四百元交到母亲手上的时候。居然没有厉声,也没有任何一句责怪的话语,只听见母亲急切地说,那么长时间一个电话也不打,在外面过得好吗?她哭了。在听到母亲的问话和看到父亲的笑脸时,她哭了。

    四

    第二年,她十七岁。

    网吧因经营不善,关闭了。告别着朝夕相处的哥哥姐姐阿姨,她不舍地离开那个在记忆里写满了笑声和泪水的地方。辗转在城市的角落,她不知该何去何从?最后,她只能选择回家。

    日月交替,时间匆忙。它们那轻盈的脚步声告诉她,她不能停留。于是,她整装上阵,决定再到城里找工作。年初,城市的街道还是一片清冷。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在一天内找不到工作,那她得回家,因为她在城里没有住的地方。

    很庆幸,当在城市穿梭了一天之后,在一家门市复印店找到了打字员的工作。老板说,三天的试用,吃住都在店里。其实,那个时候她除了打字,什么都不会。但是,她很努力,每天都勤加练习,希望能把速度提高,希望能够被老板留下。

    倾尽全力,一刻也不停息。苦苦挣扎了三天之后,从老板口里换回的却是,你的速度想靠这么短的时间提高是不行的,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那一秒钟,对她而言居然是如此之重。泪水几欲夺眶,而她硬生生将它们吞了回去。背起简单的行装,她踏出复印店的大门。

    临近黑夜,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去处,只能坐上公车回家。靠着车窗坐下,随着公车的关门声,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浸湿了她的面颊,茫然无助冰冷着她的所有心情。

    年初的欢聚氛围还浓烈着城市的味道,可是,她却没有感到一丝温暖的弥散。车好似没有尽头地在继续前行,她问自己,路何时变得这么长这么长?

    五

    静静地在家里休整心情,随季节穿过时光的隧道。

    一天,她居然接到电脑学校小师兄的电话,叫她再去城里。她为难地告诉他,自己去不了,因为没有住的地方。话音刚落,小师兄便责备地说,瞎担心,来我这里住,我们合租一个朋友是女孩,你可以跟她一起住。他是她在电脑学校的好朋友,一直都很照顾她。当她在网吧工作的那段时间,每次遇到困难,小师兄都会伸出援助之手。这次,她更是感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有将这份情谊记在心里,深藏深藏再深藏。

    再次来到城里,小师兄把她安顿好,便骑着单车载着她到处找工作。几天过去了,工作毫无眉目。不过,她没有气馁,仍然精神倍加地跟着小师兄来到人才招聘会。这天,总算有收获,一家食品公司给了她地址叫她去面试。

    当她几经辗转找到那个公司后,居然是一家小食品厂。接待她的是厂长夫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东北女人,她跟她讲述了厂里的情况后,告诉她待遇是四百五,住在厂里,我们有食堂,每月六十元生活费,每天工作八小时,偶尔会加班,加班有加班工资。她仔细地听着,心里思绪着身上的钱已经没有了,她需要这份工作。于是,待厂长夫人说完,她用力的点点头。

    打从家里出来工作,她没有问过家里要一分钱。但这次,她没有办法不低头,压抑起心里的那份倔强,跟父亲要了一百元,开始她在食品厂的工作。

    小食品厂的生活很简单,那里的同事都很纯朴善良,也有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大家相处都很融洽,同事们对她也都很好,所以她依然快乐着。熟悉厂里的工作之后,日子也渐渐归于平静。在静谧的时光里,她开始思量着自己的学业。其实,从她失去读书机会的那一刻起,她一分钟也没有放弃过学习。

    食品厂在城外的一个小镇上,经过四处打听,她了解到距离食品厂最近的一个书城在高升桥,骑车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尽管路途很遥远,但她仍然庆幸着还有这么一个书城。于是,每天下午下班之后,她便骑着单车赶往书城,贪婪地遨游在书的海洋里。

    踩着青春的足迹,她放飞着自己的梦想。上天总是眷顾她的,同寝室的财务杨丽娟是厂里的财务,从她那里获知,原来国家为圆失学者的梦,出了政策,无论年龄大小,都可以通过自考之路继续学习。她兴奋着、激动着,不待片刻的停留,报名、买书。

    工作之余,她抱着书本,尽情地啃着文字。偶尔依然快乐如故地和同事们打打闹闹,生活的阳光洒满了她的记忆小屋。

    考试的日子来临,她轻然走进厂长夫人的办公室,借身份证去考试,因当初进厂的时候,厂长夫人说必须压身份证。世事总是出乎人意料,当她把借身份证的用途跟厂长夫人说了之后,厂长夫人斩钉截铁地说,借可以,不过得压两百元,你还回来的时候再退给你。几句简短的话对她犹如当头棒喝,又如冬日的冰水强淋在她的身上,没有发工资,她哪来钱给她。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无助的泪水如决堤地河流,倾泻而出。独自坐在寝室,等待着黑暗的降临。就在几乎绝望的时刻,副厂长王彬从门缝瞧见了她挂满泪水的脸旁。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当王彬推门进来的时刻,她赶紧将眼泪擦干。

    王彬很年轻,幽默滑稽,常常没心没肺地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就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却在关键时刻是如此细心,他知道她一定有事。于是,百般地逼问,终于得知她是因身份证的事。王彬责备又关切地安慰着她,有困难干嘛不说出来,这事交给我去办。说完,转身离去。凝望着王彬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眶再次湿润。

    因为王彬,她的考试才能如期进行。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考试绝对没有问题,想起厂里还在静候她考试情况的王彬,她发现自己记忆的小屋里又住进一个人。

    六

    一天,厂长宣部,总公司会派来新的领导人杨经理。后天到,大家准备一下,迎接。

    杨经理,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觉得他好慈祥,大约五十岁左右。新官上任三把火,厂里卫生、管理大改革。他对工作一丝不苟,严厉地巡视着厂里的一草一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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