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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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以一种玉米粥的形式，填充了我那没有油水的肚腹，同时也填充了我物质匮乏的童年生活。

    等到我用一双年少而充满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你，才发觉在这荒僻的乡野，你出落得竟是那般地英姿勃发、光彩照人。

    那时候，天似乎更高更蓝了，你就那么亭亭玉立在溢光流彩的秋光里，我几乎是须仰视才见了。一群野雀，正从你的头顶叫喳喳一掠而过。八月的秋风，正从你的头顶上刮过，摇动着你的腰身，散发着阵阵清香的花粉，会随风飘落下来，飘落在我的头上、脸上和衣领间，飘落在软绵绵的樱子上。我不知道，你的腰身上那软绵绵的玉米樱子，是不是你的秀发，如果是你的秀发，是什么为你染上了一头红发。当然，我还知道你的秘密，那就是，你的秀发下面，正孕育着一个沉甸甸的生命呢。

    玉米，我就这样别无选择地爱上你。这种爱，决不是泛泛的爱，而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水乳交融的爱。不用说，不是掰下几个，放在草篓里带回家，让母亲煮给我吃；就是扎在棍子上，在野地里拾几把干柴烧着吃。那舌尖上的美味，纯正地道，香醇绵软，至今想来，还唇齿留香呢。

    真的无法想象，正是这样一个个滋养了我们的沉甸甸的生命，却在那个催收催种瞎指挥的年代里，却以“公路两侧限期清坡，以迎接检查”之类，强迫庄稼人含泪砍掉尚未成熟的玉米，不砍就用拖拉机压倒。瞬间，一片美丽的风景，被毁坏殆尽。瞬间，庄稼人的梦想，变成一场梦魇。

    要知道，风霜雪雨、山川草木皆有灵性啊，本来，这些需要我们感恩戴德的东西，却成了一些人突出政绩的牺牲品。本来，我的头顶高粱花子的父老乡亲，这些需要感恩戴德的衣食父母，却被一些人当成了任意驱使的牛马。

    不该啊，要知道，玉米也有花，有花就有梦想啊。你虽然没有牡丹那样雍容华贵，没有菊花那般超凡脱俗、志趣高雅，却有着不张扬、不气馁的品性。玉米顶端吐出的那一串稻穗一样的穗子，就会绽放一些细小的雄花，会随风飘落到红樱子的雌花上，神奇的生命就这样孕育而成。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得天独厚、与生俱来的美丽呢。

    玉米，从来就不是高富帅，不需要养尊处优，只需几寸土地、一点阳光，有了水肥，就会蓬勃生长。

    尽管，玉米传入中国相对较晚。尽管，诗经里缺少玉米的咏叹。尽管，玉米终生默默无闻，不事张扬。但你从来就不是弱者。风雨来袭，即便打倒在地，依然昂起高贵的头颅，从不向命运低头，让不屈的生命在秋光里张扬。

    曾几何时，一片片玉米地被金钱和权力圈占，高楼和厂房铺天盖地。我们究竟需要多少高楼？我不知道，钢筋水泥上能不能长出庄稼，能不能长出人们赖以延续生命的粮食。

    从电视新闻里，不时会看到，有些地方因为违规土地，造假有方，水泥地上种了根本就种不活的玉米或蔬菜，只是为了欺骗，或者欺骗卫星遥感监测。我不知道，这些嘈杂的音符，何时才能从我们的视觉中消失。

    哦，玉米，我真的该好好看看你了。

    这是一张张多么俊美的脸啊！你们多年青，年青的青翠欲滴，年青的让人心疼！就是这些年青的生命，却要历尽磨难，历经被旱死、被涝死、被台风打倒的一次次生与死的考验，向我们奉献出一个沉甸甸的金秋，这是多么伟大而可贵的品性呢！

    玉米，玉中的米，米中的玉。何谓玉？就是非同一般的珍品，能换钱；何谓米？就是可以果腹的东西，能养家糊口。既能换钱、又能果腹的玉米，这世上，谁能离得开呢。

    2014－8－ghtqj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