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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见他没有让她上来的意思,忍了一下,倒底没忍住,跑到了她跟前去。贝绫一把拉住他的手,叫道:“我妹子快不行了,想和他说句话!”“不行了?”慕容永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脱口问出“什么不行了?”贝绫听到这话,眼睛向天上翻去,以忍无可忍的口气,狠狠地摇着他的手臂道:“她难产!”

    “难产?”慕容永和舌头和脑子一直打结,而拦着贝绫的兵丁听了这句话,也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兵器。“不是说还有两个月的吗?”贝绫眼泪已经涌出来了,她用力抹去,道:“前些日子听到失利的消息,受了惊吓,因此就你千万得帮我递这句话去,她要真是不行了”说到这里,多时的忧急终于让她整个人不胜其荷地软倒在慕容永臂上。嚎哭之声将要从她口中发出时,慕容永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他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耳边道:“我去跟他说去,别急,好吧?”贝绫平时的镇定干练已经完没了,顺从的频频点头,靠在积了雪的城堞上,眼里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之人的神情,和孩子一般。

    慕容永小跑几步,到慕容冲身边将事情原委说了,慕容冲蹙了眉头,往下一指,那边秦军犹在蠕动不休,难测下一步的行动。“这种情形下,朕如何能走得开?”他看了一眼贝绫,道:“让贝绫回去等着,若是秦军退去,朕自会去看她。”刁云在一边听到了,似有些不安,上前一步道:“皇上不便离开,让未将去听听她要说什么吧?”这要求简直有些匪夷所思,慕容冲和慕容永都睁开大了眼看着他,他却浑似不觉。刁云从来都是个无所求的人,因此一但求起人来,那种温厚的神情就分外让人难以拒绝。慕容冲怔了一下,吐几个字来“那你去吧!”

    刁云方才下了城头,金色大纛开始动弹了一下。城头的人都绷直了身躯,气息窒在喉咙里,脑子里都有些发懵,可在下一刻,却又放松了下来。那金纛向后转去,灿烂的光芒显得有些落寂和委屈。庞大的秦军队伍象整座山被平地移走,缓慢而凝重。他们每走一步,城头上的人气息就会悠长一分。慕容冲看着符坚的消失,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多些。可随着秦军最后的一抹暗影消失在渭河之畔,虚妄的热度已尽从慕容冲身上褪去,浑身都是凉飕飕的,想是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双腿才开始发软,象是支撑不住身躯,有点想不管不顾的一跤跌坐在地。他突然苦笑起来,心道:“原来我居然还是怕死的。”

    这时诸将心思大定,彼此对视,无论平日里和与不和,都笑得极是友善,颇有些弹冠相庆的味道。慕容冲对慕容桓道:“尚书令与右将军都有伤在身,防守重任,尽委卿了!”慕容永听到他又以尚书令称呼高盖,心中一喜,再看倚躺在墙角的高盖,淡淡的笑着,却似有些凄凉。慕容桓应命后,慕容冲又对慕容永道:“你速领骑军一去,蹑秦军之后,观觑去止,小心从事!”“是,”慕容永答应下来,自去领军。

    慕容冲想起了方才的事,便也觉得有几分牵挂,于是带了小六等一干亲卫,径往后宫去。说是后宫,其实也不甚严密,只是将最内面的两重殿子隔开了设下关禁,里面也不过二三十个女人。他也没有册封过什么后妃,多少是因为这个皇帝,他自己当的也不怎么认真。这一年掳来的女子不少,慕容冲大都赏了下面,自己只是偶尔留上一两个。穿过两道青灰色的冬柏夹成的小道,贝绢住的院子已经在望。里面女人们的身形在窗口廊下晃来晃去,吵闹声中有一丝异响分外醒耳。

    慕容冲突然僵住,任雪糊得眼前一片迷茫。似乎在空朦中过了许久,听到小六他们在身后雀跃起来“是皇子落地了!”他在心里说了句:“啊!没有听错,是婴孩的哭声,是我的儿子!”

    他加快了步子走了几步,却见殿外一株光秃秃的大柏树下,刁云盘膝坐在雪地中,昂头张大了嘴,象是在发呆,任那些雪片掉进他嘴里。他听到步伐,低下头,看到是慕容冲,方才站起躬身道:“皇上大喜!皇子诞世,母子平安。”

    “那就好!”慕容冲正欲直冲进去,却又想了起来,侧过脸来问他,道:“她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刁云垂首,道:“即然夫人无恙,就请她亲自告与皇上好了!”慕容冲觉得这是道理,于是点头,勿勿进殿。殿外间站满了女子,听到通报齐齐跪下,欢天喜地莺声燕语的道贺响成一片。慕容冲尚还在被一屋子锦缎晃得眼花,一具襁褓已经送到了他眼前。

    那丝绸文绣中一张小小的紫红色的面孔,只有他拳头般大,声嘶力竭地哭个不休,仿佛已经知道他所涉足的这个世间是何等苦楚。一片说笑声中,有个声音在笑道:“皇上得要给皇长子起个好名儿呀!”

    “皇长子么?”慕容冲看着抱孩子的贝绫喜极而泣的笑脸,脑子里猛然现出了慕容苓瑶的面孔。“若是她还活着,此时这孩子定然会被她抱在怀里吧?”一刹那周遭仿佛有玉磬金钟声鸣响,杂夹着浮游的香花,浑非人间的清辉一点点晕开。等那光亮略为收敛后,群姝们中己然然多出一女。

    她侧下身去,发如夜色中的溪流淌在了孩子身上。染着凤仙花汁的五指,将发丝掠到了耳后,侧过来的眉眼,盈盈笑着,道:“凤皇,好可爱的娃娃!不过,比起你小时侯来,还是差着一点!”

    是她呀!那眉目间一团灿烂的笑意,清朗得象雨后的春阳,却如此的陌生。他努力在脑中搜寻,终于往十二岁以前的记忆中,翻出片羽吉光般的碎片。原来你回去了,枉我还为你担忧。慕容冲终于放心的笑起来,伸手去拥抱她,可却穿过了她的身躯。他的指头从渐渐变淡变薄的虚影中穿过,触到了小家伙的鼻头上。孩子越发哭得厉害,一滴眼泪包绕着他的指尖,指头上的肌肤温热,有些微的麻痹。慕容冲仿佛是自言自语道:“叫慕容瑶吧!”

    在一众娇声的奉承中,他挑起帘子,进了内室。地上榻上狼籍一片,热水,铜盆,染血的布匹,浓浓的腥味充斥着他的鼻端。在这一片糟乱中,贝绢紧紧的团着身子,不知是睡是醒,她裹着的毡上大朵艳红的牡丹花象是在地上被踩过似的蔫污。

    慕容冲跨上榻去,拍了拍她的肩头,没有丝毫反应。他皱眉,去揽她的腰,那腰上分明传来抗拒的一挺。慕容冲俯下身去,在她耳畔吹着气,小声道:“方才是有紧急军情,现在好了,你没事了,有多少话我都听你说。”

    他的心思从未这般温柔过,方才那一刻幻觉中的平安喜乐还萦绕在他的肌肤气息当中。可怀里的女人依旧是一动不动。他不由有些愠怒,扳过她的脸来,她双眼紧闭,白得无一丝人的面孔上,弯睫投下两弯深浓的影子,有种极冷的感觉隔着厚毡从她肌肤上透过来,竟让慕容冲一时兢然,觉得怀里搂着的浑似一团青冥之地的雾岚。他放开手,看到那毡上的花朵扩得更大,她将自己裹得更紧。

    慕容冲有些气恼,一跃而起,喝道:“你!”这一声“你”后,却又不知当说些什么。他呆呆地站着,觉得这间屋子如此污秽如此闷热,全然呆不下去,便转身就往外冲去。在帘子垂落于他身后的那一瞬间,似乎有压抑了很久的一丝哽咽,传入他的耳中。

    “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慕容冲气乎乎地想着,看到了犹在殿外的刁云,便叫道:“走,我们和慕容永一起去,看看秦军撤军时是否有什么可乘之机!”

    已经过了午时,营外的雪愈下愈大,密得三步之外不见人形。符晖斥退了请他入帐的亲兵,独自在寨门前矗立。他有些烦躁地将身上青鼠裘敞开,数个时辰符坚的喝斥还在脑中辗转不去。

    “你贪功冒进,数次大败而归,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么?”

    “父王,此一时彼一时,各位将军难道看不出来燕军已是首尾不能相顾吗?”在他焦急的环顾之下,将领闪犹豫着一起跪下,站得久了,盔甲尽白,围满了他的视野,象是一道道起伏的雪原。他方有些欣喜,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却更固执,更不容情。

    “那白虏小儿最喜自示于弱,诱我军入其彀中,这一样的诡计,竟还要三番五次的上当吗?”

    “父王!”他绝望地在地上叩下头去,嚷叫起来“儿臣愿率自营下兵马前去,请父王相信孩儿一次!”

    “哼,当次你率五万大出征,朕是极信你的,昨日命你为先锋,也是极信你的,结果如何?”

    “父王!”

    “撤军!”一声爆喝,再有多少言语也被一并打断了。他胸口一阵冷凉,恨不能让这雪下得大些、再大些,席天幕地,将他整个埋下,永远不必再去看符坚面上的神情。马蹄和皮靴在积了两三寸的雪上踩着“咯咯滋滋”响成一片,那声音象鞭子似的,一道道抽在他的背上,渐渐得他如双耳俱聋,竟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是怎么被亲兵搀扶上马,然后又领受了到后头看守粮草的命令,都不大记得。

    正当思虑如沸之时,突然鼻中嗅到了股焦味。他一惊,跳起来,抖了一地的雪沫,喝道:“是那里走火了?”旁边的守着的亲兵一面也四下嗅着,一面有些自欺欺人般道:“这么大的雪,怎么会走火的?”

    “快跟我来!”符晖疾忙向堆放粮草处跑去,这时整个营寨的兵丁都动起来,将本就布置得曲曲拐拐的道路挤得更是不堪行走。亲兵连推带骂终于让符晖能往粮堆那里赶,远远就看到一团浊黄的雪花往这边裹来,吹得人眼前一辣,竟个个掉泪。符晖心叫不妙“琉璜!”

    等风向略转,眼前一清,就见粮包上穿了无数个洞,每个洞口上都冒着黄烟。兵丁们想要上去灭火,可一揭开上面蒙的帐布,就都被熏得七荤八素。突然又有一股浓烈的琉味传来,他抬头一看,数百点枝带着青烟的火箭从天而降。箭头钻入挡雪的帐布之中,片刻后,粮包内便是爆豆一般炸响。

    符晖往箭的来势一探望,就又被熏了一把,后面有人将什么东西捂在了他的口鼻上,方才略好些。符晖一看,那是块破布裹了些雪,了悟过来,叫道:“快些将口鼻用湿布蒙上!牵马,跟我来!”

    虽说可以不吸进黄烟,却还是护不了眼睛,因此等符晖能带着骑兵向放箭处冲杀而去时,就只来得及看到一地狼籍的蹄印。符晖在循印尾追与回寨救粮之间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叹息一声,拨转了马头。

    回去时火扑了十之七八,浓烟已经散去,可一股呛人的磺石味还在整个营寨间萦绕。检点损失,粮草虽被烧去数百石,还是救下多半来。这琉磺虽说生烟恼人,可倒底不如硝油起的火头大,因此方免了全营的大难。可以如今筹运粮草之艰难,却也不是个小数目。符晖只觉得头皮生生作痛,不如该如何向符坚通报此事。然而终是隐匿不下去的,倒底写了请罪折,连同军报一起,递到三十里外的符坚大营。

    这日夜里,符坚正与一众将领商议,都觉得强行攻城居然不佳,可大胜之后士气正盛,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于是便觉得可以在阿房城之外扎营垒寨,困死鲜卑,使他们再不能四处游掠。只是这一带已经被反复劫掠过,方圆五十里以内,绝无人烟,粮草供给十分艰难。正这时见到符晖的消息,顿时气得他当即将军报扔在了地上。

    “不肖子!”符坚在地上大步的来回走,似乎是想发怒,可却没有法子发出来。眼角瞥见那纸,犹不解恨,用靴尖蹭了一下,纸简象被吓坏了的小孩儿似的“哧溜”窜出老远,畏畏缩缩地蜷成一团。

    窦冲过去拾起展开,缓缓道:“损失并非很大,天王何必如此”

    “朕为何朕生的尽是这种儿子!”符坚昂首长叹,咽了又咽,一口气竟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抽出刀来,一刀砍飞了几案。“咣!”那刀被他扔在地上,被火光照得刃明脊暗,象是一段半灰半红的余炭。

    “来人,送这刀给那逆子,”符坚须发皆张,近乎恶狠狠地道:“告诉他,他是我的儿子,屡败于白虏小儿之手,还活着干什么!”

    一帐皆惊,所有的将领都齐刷刷跪下,道:“天王!”

    “都住嘴!”符坚目光象着了火似的,让人看着都有些怕,一时面面相觑,竟无人再出声。符坚的待卫再也避不过去,不得不走近来,拾了刀,出帐而去。

    皮帘飞起落下,扑面寒面侵人。符坚仿佛是在喃喃自语道:“这小子,若不好生激他一下,他如何能知耻后勇,卖力死战?”

    “可这话太重了,怕他受不起!”李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进言道。

    “一点难听的话都受不起,那也太娇养了!”符坚语气旋又刚硬起来,道:“他来谢罪之时,让他在外面等着,到天亮才许他进来!”然后拂袖自往寝帐而去。

    待卫送刀至符晖营中时,他寒夜难眠,正抱膝就着火盆枯坐。半年前他回长安时,父子促膝而谈,言笑晏晏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日的嘉许温言,如今,已经成为一种绝不可能的奢望。他心里明白自己让符坚失望太甚,午夜梦回,扪心自问,也觉得羞愧欲死,无地自容。他不知道符坚这次会如何责罚于他,可是那怕是一个字的斥责也没有,单是想到符坚看到他就避开的眼神,也足以让他心若刀绞。他真是恨自己呀,他真盼着能打败慕容冲一次,只要一次,宁可就此死在战场之上。

    “那时,便是我死了,能对父王有所助益,也是值得吧!”这样想着,竟好似已见到他浑身浴血倒在符坚面前,符坚抚尸大恸,痛哭失悔想着想着,不由自己双目渐温。

    “平原公!”

    “什么!”符晖一惊,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问道:“什么事?”

    “天王遣使来了!”

    这是他一直在等着,却又最害怕不过的一句话。他定了定神,方才道:“我就来。”

    他迎出去,却见帐外一名符坚的贴身侍卫直挺挺地站在雪地里。见符晖出来,他双手捧刀,大声将符坚的话说了出来。

    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符晖的亲兵部属听着全张大了嘴,眼睛都向着符晖聚去。符晖象是趔趄了一下,就势跪了下来。这时风已经住了,遍地琼光将他的身形面目映得幽蓝一片。他接过刀,却不起身,道:“有几句话,请代本公转禀天王!”

    “平原公请起,”待卫忙下身去搀他,道:“各位将军们都嘱咐了,说平原公快些前去谢罪,他们都会代为求情的。”

    “不,”符晖道手在刀鞘上抚着,仿若正抚着着一段支离破碎的心境,他静静地道:“我不会去了,代我转话吧!”

    “平原公,这不是赌气”

    符晖恍若未闻一般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将侍卫的言语打断了。

    “孩儿固然丧师败阵,可若不是父王当初百般宠护于慕容冲,他何以能作乱于今日?父王竟永远只记得降罪于孩儿,不肯自咎么?”这些话如此刺耳,四下的人全都变了颜色。符晖的亲卫连叫了他几声,他却毫不为之所动,站起身来,声音愈来愈尖锐急促:“当年父王爱他远胜于孩儿,今日他为父王之贼,孩儿为父王死战,这人世,真是何其不公也!”

    符晖说到此处,不可自抑地哈哈大笑,将上前意图架住他的侍卫,一左一右的推倒在地上。然后拖着步子,向自已帐中走去。他走得极是用力,积雪中现出两道深沟,雪屑象白浪一般翻在了他的脚下。笑声在冷寂的夜色中传出老远老远,惊得寒雀“吱呀”乱飞。

    众人一时都不能回过神来,心里回味道方才的话,个个震惊不已。过了一刻,那侍卫头一个想到不对处,叫起来:“不好!”然后带头往帐里冲去。帐帘一开,扑入他眼中的就是一片耀目的红光。他心神一乱时,脚下骤地打滑,溜出老远,他随手拉住一个架子,方才能站稳。低头看去,符晖的身躯就躺在延至足下的血泊上,那把刀深深地镶进了他的颈中,只露出极少极少的一弯刀脊,象是冬夜重云后微现的半抹小月。

    他仆上去扶起符晖,连连叫他,想下手拨刀,可倒底还是不敢。符晖突然睁眼,嘴唇努力的张开,似乎有什么话急于对侍卫说什么。侍卫忙凑近去听,好象是一个“不”字,零碎地飘入他耳中。他一怔,贴近他的耳朵问道:“是不是不要将方才那些话说给天王听?”

    符晖似乎想点头,却又摇头,最终紧闭上眼睛。一粒闪着冷光的泪缓缓滚落,淌在如月的刀身上,很快汇入了冒着热气的汨汨血中,再也不见。

    侍卫带刀返符坚营,唤了他起来,奉刀说出原由。符坚看着案上那柄染血的刀,缓缓伸出手去握在了柄上,上面余温犹存。“没出息的”喝骂在哆嗦的唇间化作惨然半声,不知是哭是吼。那刀上血光刺得他眼中痉痛。他挥袖掩上,狠了心不看,问道:“他死前说了什么?”

    侍卫迟疑了片刻,符晖最后说出的那个字他没能听得清楚,又看了一眼符坚此时憔悴的面容,终于道:“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符坚察觉了他的停顿,厉声追问道。

    “真的什么都没有。”侍卫磕下头去,极力掩饰语气中的犹豫。

    符坚一时无语,突如其来的沉默中,侍卫心中的不安愈来愈重起来。良久,符坚终于疲乏之极的叹了一声,道:“你们出去吧!”

    这一声如此生涩,令听熟了他声音的侍卫好一会方才能反应过来,不安的躬身退下。

    整整一夜中,火光将符坚放大了的身形投在皮帐上。值夜的侍卫们一直没有看到这影子移动过,以至于到后来,他们几乎要疑心帐中摆着的,不过是具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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