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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长安下起雪来,如同无数冰晶在月光中闪耀, 在寂静的夜色中轻柔舒缓地落在飞檐上, 没过多久便覆盖了屋瓦街道,堆积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银光,将周遭映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马车在雪地里疾驰而过,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不一会就被雪给掩住了痕迹。待来到皇宫时, 雪已经下的越来越大,清平穿着朝服, 头戴冠帽, 腰佩玉环银袋礼束,一应具备,在宫人的指引下于偏殿换上素衣, 罩在朝服外头;又将冠帽蒙了白纱,耳边垂下两条长带,以玉珠为结, 悬于帽旁,待这一切打理完, 才有人过来领她离开。

    因是大丧期间,宫中灯盏皆换了白纱灯笼,朱红门窗都糊上了层白纸,雪覆盖了宫阙,沉寂的白铺天盖地而来, 将这原本辉煌华美的宫宇蒙上一层凄楚的霜色,月夜下雪地无边无际,连同周围的宫殿,都一同化作纸上苍凉的墨痕。

    灵幡轻轻飞舞,纸帐翻动,雪落在玉霄宫前,月色将隐,白灯笼在地上落下一圈惨白的光晕,清平跟着那引路的宫人从偏殿进去,刚刚踏入宫门,便听见里头有声音传来:“……竟不知先帝有如此打算,遗诏也不交由文华阁大学士誊写,这到底是哪里的规矩?”

    清平面色如常,只是那内侍被吓的不知所措,她抬眼扫了扫这座已被装点做灵殿的宫殿,距上次到此地,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事了。约莫是主人的逝去使得这宫殿失去了些许威严,她随着内侍踏进金砖上,在满室烛火中,向着大殿深处走去。

    楚晙这次召她进宫并无遮掩,也没从小门偷偷摸摸的进来了,而是走的乾光门侧道,且宫中留档,礼备完全,这分明是召官员进宫问话的意思,而且是堂堂正正要将她推到众人面前,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随着越来越靠近正殿,里头争执的声音也更加清晰:“……信阳王的意思,难道是先帝遗诏有假,故而你们不愿领旨奉诏,叩拜新帝?”

    内侍显然不曾见过这番阵仗,正不知所措的站着,里头人有人瞧见人影,便从重重纸帐中出来,问道:“是李大人么?”

    清平颔首,那名宫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已是周全,便略略提高了嗓音,道:“回禀陛下,李侍中已经到了。”

    纸帐后的灵堂上一时无声,楚晙的声音传来道:“进来罢。”

    清平入内,附身跪拜参行大礼后才慢慢起身。这方灵堂上站着数位官员,观其朝服皆为三品以上,其中首辅严明华,次辅沈明山并大学士数位同列而立,她们对面则是五位清平从未见过的中年女人,孝服下露出朝服一角,朱雀的纹饰隐隐可见。

    “臣李清平,叩见陛下。”

    楚晙站在丹樨前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向那五人道:“遗诏做不得假,不过是未召州牧进京提前颁布了。怀王谥号早在先帝在时已经定下,不知道信阳王要如何?如今内阁首辅在此,几位先帝生前倚重的大学士也在,不如问问她们,这到底合不合祖制。”

    一名身材高大的女人站出来拱拱手道:“臣自然不敢疑先帝决断,只是那时先帝卧病在床,这诏书吗——”她神情阴鸷地看过对面的几名重臣,不屑道:“谁知道会不会是出至旁人之手呢?”

    这话如惊雷般炸在大殿上,一名大学士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拱了拱手道:“信阳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帝在时虽卧病在床,但仍是乾坤独断,断然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信阳王神情倨傲,显然没有把这群人放在眼中,道:“那孤王问你们,你们谁曾见过?”

    见无人回答,她便自顾自道:“一处能作假,处处也能作假。先帝若是瞧见了,这天下社稷托付错了人,不知道要如何愤然呢!你说是不是,严阁老?”

    严明华眼眉抖了抖,捻起朝带上的玉珠不肯回答。

    楚晙虽是笑着的,但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温言道:“信阳王,你是朕的长辈,先帝在时也与朕数次提及你的功劳,如今你连夜进京,不如去穷庐中祭拜梓宫,也全了这份心意,如何?”

    清平低头站在一边,总算是明白了这场争执的由来,信阳王素来亲近大皇女,早早便表了心迹,是要做那功劳最大的第一人,想必也是花尽了无数心思在这上头,眼看登基大宝的竟中途换了人,心中自然十分不甘。楚晙已经给了她台阶下,若是她能识趣些,也该顺势而为,气出了要也就罢了,谁知这位藩王脸色一变,冷冷道:“孤是要去向先帝哭诉一番,这诏书颁的不明不白,谁能知道真伪?怕是有些人为了这天下之主的宝座费劲了手段,那些个顾命大臣向来两面三刀,为了自己的官位富贵也就从了!但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举头三尺有神明呐,你们这般作为,也不怕先帝英灵不宁?”

    她双目瞪圆,见一群大臣无人出言,当即冷笑道:“众所周知,先帝在位时意属大皇女已久,如今她遭那小人陷害,落了个身死人手怀隐自伤的地步。幸而越王殿下尚有一子息,乃是皇长孙女,也是得先帝宠爱非常,那这遗诏之上到底是谁的名字?怕不是有人夺了自己侄女的位置,改了遗诏,也不怕这——”

    “放肆。”楚晙目光锐利,呵斥道:“先帝梓宫就在旁边,你竟然如此放肆无礼!”

    信阳王犹自不服,还想再说,楚晙却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楚明身为长女,却落得个怀字?要朕说这本已经是母皇恩典,否则她今日坟茔还能入太庙还尚未可知,这等不忠不孝,自私无德的小人……”她阴沉着脸道:“李清平可在,上前一步,向这位信阳王好好说说,究竟是谁临生反心,致使国不将国,险些覆灭!”

    清平深吸一口气,她总算明白了楚晙为何召自己来此了,出列道:“是,陛下。”

    信阳王赶在新帝尚未登基前进京,不过就是为了逼迫其退位。这话听起来十分可笑,信阳王虽只是藩王,但在宗室之中威望极高,与先帝情谊深厚,先帝在时常以长姐敬之,久而久之,宗室也逐渐以其为首,在朝堂之中也是十分有话语权。其正君乃是世家付氏嫡子,与付贵君为同胞兄弟,情分自然非比寻常。付氏不知许下什么重诺,想趁着新帝根基不稳时,竟请动了这位来一探究竟,宗室乐见其成,毕竟拥立幼帝可比心智成熟的太女来的简单多了。

    楚晙既不能落下把柄,受制于人,又不能过分处置信阳王,得罪宗室,导致宗室人心浮动,传出什么不利的话来,她道:“你曾出使西戎,那时到底出了什么事,丁茜为何率使团叛国,将这些都讲出来。”

    清平深知自己此时所言字字都要小心,便跪下道:“使团一众官员不曾叛国,叛国的仅是丁茜一人而已。”

    她将草原之上的遭遇娓娓道来,在场的诸位大人不知这其中居然有这等内幕,待到清平说道:“丁茜乃是大皇女所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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