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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相中了柳氏――虽然年纪比七爷还大三岁,可老太太第一眼就看中了柳氏的稳重大方,二十四五岁又是女子身体最好、最适合生养的年纪。更何况,这柳氏还是七爷央老太太去求的。
先皇后一年国丧期结束后,柳氏嫁给颜家七爷,次年生下三少爷颜宁佑,可惜七爷的身子终究没能熬到宁佑成年。
柳氏寡居寂寞,儿子又远在京城。颜睡莲使出十八般武艺在她膝下卖萌耍痴的开解。这对婶娘侄女在成都也算是过了两年安稳日子,情似母女。
“好了,吃完这一勺就丢开罢,留着肚子吃晚饭――今晚还有螃蟹呢。”柳氏朝张嬷嬷打了个眼色,张嬷嬷“釜底抽薪”,撤走了果盘。
颜睡莲不舍的看着果盘,砸吧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上这么甜的樱桃呢。”
“这阵子天天都会有的。”柳氏掏出帕子替睡莲擦下巴的果汁,“这是族里十七婶家的霄哥儿送来的,说你帮他们孤儿寡妇家修缮房屋,大恩不敢言谢,院子的老樱桃树结的果子比外头卖的甜,就送给你吃。霄哥儿还说,这樱桃隔了夜味道就变了,所以他每天下午摘新鲜的送过来。”
“哦,是他呀,宁霄哥哥家里虽贫寒,但是个有志气的,为了省钱给寡母抓药,他用毛笔蘸水在石板上练字呢,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若不是他父亲去世,按制守孝三年不能继续科考,这会子早就是举人了吧。”
颜氏家族是成都是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有家谱记载,从唐朝开始,颜家就出过吏部左侍郎这样的大官,历尽数朝繁衍生息,除了在元代,颜氏立下绝不对蒙古外族称臣的族规外,考取功名出仕为官的不下百余人!
颜家以“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为祖训,族人的名字便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为字派来排行辈。
颜睡莲的父辈是“志”字辈,下一辈就是“宁”字辈,比如柳氏的独子就叫颜宁佑,那送樱桃的少年叫颜宁霄。颜氏女子的名字可以随意,不用遵守这八字排行。
家族设有族学,只要是颜家家谱上的男丁,都能免费入学,族里的祭田族田和族人捐赠的财物由族长和长老们管理,每年的出息用来供养族学、修缮祠堂,扶助穷困的族人。
不过颜氏家族族人单是在成都就数以千记,肯定不能面面俱到,比如颜宁霄和寡母家中贫寒,母子俩又都是骨头硬面皮薄的,从不主动向族里伸手,老房子漏雨数月,墙根都塌了,却无余钱修缮。
颜睡莲留了心,待颜家老宅一年一次例行检修完毕,就命刘管家带着泥瓦匠和剩下的砖头瓦片,两天功夫就帮他们家修补了屋顶,加固墙面。这一举动再次博得族里交口称赞, “小活菩萨”的外号由此而生。
“这些年你干的这种事情还不少。”柳氏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说:“东边七姑婆病的快死了,他们家里人带着重礼请丁忧的宋太医瞧病,宋太医看不上他们是商贾之家,推辞不去。你倒好,亲自拿着你父亲的名帖去请,硬生生的把宋太医拉了去。宋太医施针开药,延了七姑婆三个月的性命,七姑婆总算等到出海的长子长孙回来,见了最后一面才走。七姑婆出殡的时候,他们家把你这个小娃娃当贵客,都排在我的前头。”
“南边田庄的十一叔家,继母苛待继子继女,差点闹出了人命,偏偏那父亲是个懦弱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是人家的家务事,族人都不好说些什么。”
“又是你,拉着那双继子继女去找老族长哭诉哀求,还脱了继子的衣服看伤痕,你这张嘴又厉害,说什么任由那悍妇闹下去,会影响家族的名声、被闲的发慌的御史抓桩治家不严’的把柄弹劾颜家出仕的诸多官员等等,最后把老族长说服了,第二天就开了祠堂,请长老宗妇们见证,做主将那悍妇休了。”
……
林林种种,柳氏一口气说了五件事,最后担忧的瞧着睡莲,“热心肠本没有错。但你须知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样米养百样人的道理。有时善心换来的,是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甚至会化作毒蛇反咬你一口。”
张嬷嬷也坐在墩上说道:“九小姐,你莫要怪夫人浇冷水,她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颜睡莲暗想: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若不然,也不会和刘妈妈定下计策打发周妈妈全家去田庄。可是,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七婶娘。
“我时常听婶娘念佛经,里面有一句‘若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知后世果,今生做者是’。”颜睡莲侃侃道:“世间万物都离不开因果报应,只是今生或者后世而已。善心结善果,恶心结恶果。可有时候,善心也会结下恶果。”
“但睡莲觉得,总不能因为这些恶果,就放弃了善心;也不能一味的追求好名声,什么人都帮,做个滥好人。”
“颜宁霄母子、七姑婆家里人、那对继子继女等等都是我遇到了,觉得品行端正、懂得知恩图报、不会一味索取的颜氏族人。既然碰到了,我又可以力作能及的帮忙,肯定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而且,我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的。”颜睡莲坦然道:“颜家宗族观念是极强,若以后――我也有个帮衬。”
“也好,乘着这一位的手――”张嬷嬷伸出巴掌,比划一个“五”字,“还伸不到这里,九小姐多结些善缘吧。”
颜睡莲心道:其实已经伸过来了。
柳氏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颜睡莲的手:八岁的女孩子,就要学会走一步,看前面百步的算计,这是她的幸?还是她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