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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重阳这日,平氏亲自上阵把两个儿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别有韵致。她自己也换上了最好的衣裳――两年前去杨府见杨老太太时添的新衣。宜竹看着母亲的模样不禁暗自感慨,这个母亲虽然爱贪小便宜爱炫耀,可她对儿女丈夫真没得说。家里一有了余钱,她就先想着给两个女儿添新衣买首饰,其次是丈夫再次是两个儿子,最后才轮到她自己。她年轻时就爱美,因此对京城时兴的各种妆饰衣裳十分敏感,虽说不上是了如指掌,但在街坊邻居中也算是颇有独家见解。可惜这些见解,她很少用在装扮自己身上。
宜竹感慨完毕,又怕父亲和哥哥等急了,赶紧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她没有像时下女子那样抹画粉点面靥,她只是搽了一点粉,抹了胭脂就算完事。宜竹这时有些明白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喜欢大脸的女人了,因为这么多种类的妆容,若是脸小了,根本铺展不开。就像小门面摆多了货物一样,显得太过局促。她的姐姐宜兰就有这种嫌疑,宜竹试着委婉的提了建议,结果,她意料之中的被鄙视了。好吧,她只好闭口不言。她宁愿得罪哥哥和弟弟也不敢得罪姐姐。
宜兰揽镜自照,对今日的妆容十分满意。只是当她看到宜竹的模样时,不禁又有些泄气。她再低头瞧瞧自己那微微隆起的胸脯,默默摇了摇头。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为了这次郊游,她还特意准备了一打帕子。
平氏推门进来,瞥了一眼大女儿,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嘱咐道:“宜兰,你那帕子可别乱扔,一定得瞧准了才能扔。我当年扔出一条帕子,结果被你爹误捡到了,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嫁了这么一个穷鬼……”宜竹抿嘴轻笑,母亲又在兜售她的经验了。
宜兰双眸熠熠闪光,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母女三人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打扮好,杨镇伊早已等得焦急,嘴里直嘀咕女人太麻烦。
过了一会儿,大伯一家也来了。祖母赵氏怕挤没来,杨镇飞昨天到大姑家串亲去了。今日去的就他们八个人。两家人聚齐后,马车便开始向乐游原驰去。乐游原在曲江北面的狭长高原上,其地居京城最高处,四望宽敞。东接秀丽的骊山,西临巍峨的雁塔,南可俯瞰曲江,北能偷觑皇宫。这个时候的乐游原的植被还没遭到破坏,周围林木蓊郁,水肥草美,空气清新湿润。每到三月上巳节和九月重阳。长安城中的人们便携亲带友,带上美食佳酿,欣然出游。这个时期也是许多青年男女的幽会之期。大秦的女子有一定程度的婚姻自主权,她们可以在家世和阶级所允许的范围内选择丈夫。虽然最后还是要经过双方父母的审核,但毕竟比完全的盲婚哑嫁强多了。这在宜竹看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宜竹身佩茱萸紧紧跟着兄姐,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至于平氏等人,他们只转了一会便找了个空地铺上青毡歇息去了。
杨镇伊带着妹妹们来到乐游原的最高处,众人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己的感兴趣的地方。宜竹迎着微凉的秋风,登高远眺,顿觉心旷神怡。真可谓是“爽气朝来万里清,凭高一望九秋轻。”宜竹觉得在这里多消磨一会儿就挺不错。但其他几人并不赞同。宜兰感兴趣的是那些鲜衣怒马的青年才俊,杨镇伊则一心惦记着去找狐朋狗友一起看面容妖媚身姿柔软的胡女跳柘枝舞和胡旋舞。宜竹想一边看景一边听那些才子们吟诗,宜梅性格温顺,怎么样都行,宜菊则是寸步不离姐姐。
五个人最终分成了三拨,宜梅和宜菊被宜兰拽走了,杨镇伊迫不及待地找朋友去了。宜竹一个人漫无目的、逍遥自在的在人群中游走,遇到感兴趣的就停下来看看听听。
另一边,秦靖野和郑靖北带着两个小厮也来到了乐游原。郑靖北性喜热闹,对什么都是兴致勃勃。秦靖野则以巡视者的气势冷眼睨着众人,他绷着脸打量着过往的行人,既状似漫无目的又似有所觅。弄到最后,连郑靖北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了,他殷勤热情地问道:“二哥,你可是在寻谁?我帮你一起找。”
秦靖野脸上流露出一丝十分隐晦的不自在,他欲盖弥彰地解释:“我谁也不寻,我只是怕遇到那些寻我的人。”
郑靖北:“……”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呢?不过,他自认为是个厚道人,一般不戳穿别人无伤大雅的谎言。
郑靖北和秦靖野两人志趣不同,再加上游人摩肩接踵,拥挤不堪,秦靖野很轻易地就和郑靖北及几个随从“走散”了。
他那深邃锐利的目光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仕女们身上扫过,有不少怀春少女误解了他眸中的含义,有大胆些的姑娘还含羞带臊地飘出了一条散发着余香的帕子。秦靖野视而不见,昂然走过。那些香帕最终被专门捡帕子的农夫捡去了。
秦靖野走着走着,脚步猛然停了下来,犀利的目光射向前方某处,――杨宜竹正迎面向他走来。经过上次的事,他已经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在找自己。――不过,他认为也不大可能是别人。
今日的她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下系簇新的五幅石榴裙,行走间,裙裾随风摆动着层层褶皱,就像霞光照耀下的波光粼粼的水面。她上着雪白抹胸和素色半臂,那抹胸太低了!(圣上真该再下一次诏,不准未婚女子穿得暴露)她竟露出白嫩的半边胸脯,十分……动荡人心。浑圆的肩头上随意披着一条红绡披帛。奇髻高耸,两弯蛾眉下一双光彩夺人的秀目,两颊丰满粉嫩,身体纤适度,步态洒落轻快。秦靖野事无巨细、一处不露地打量着她,那目光看得又深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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