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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仁心仁术

    卢东篱陪着段弦与风劲节斗酒唱和,看着风劲节酷似旧人的豪爽不羁,心中极是惘然。虽然躺在床上,脑中却不断浮现那人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不知那时常浮现脑中的荒谬念头是否真是一场梦幻,只觉又酸又苦,心头五味杂陈,直至凌晨时分才昏昏沉沉地入眠,结果不多时,便听得竹林外面不时传来喧嚣声。

    卢东篱与风劲节都是浅眠的人,被这么大的声响一吵,就算十分困倦疲惫,也只得爬起床来。卢东篱尚且不曾有何想法,风劲节却是一边穿衣梳洗,一边恨恨地磨牙,就待了解情况之后,该如何整治外面那些不开眼的这伙。

    吱呀一声,两扇竹门同时打开,一人青衫儒雅,一人白衣翩然,风度绝佳地悠悠走出,偏偏顶着两个很明显的黑眼圈,一双红肿的双眼,两人相对一视,都不由得一笑。

    风劲节自觉有难同当,一肚子的火气明显消了一大半。

    二人缓步往外走去,却见竹林外围,不知何时聚焦了几十人,有的明显是仆从打扮,手上捧着礼盒,倒是安安静静、恭敬地守在一边,不吵不闹,更多的一些三三两两背刀负剑、气势傲然的江湖中人,也有部分畏畏缩缩躲在角落的普通百姓。除了仆从之外,其他人明显的都是些缺胳膊断腿的伤残人士。这些人聚在一起,有大声炫耀自己辉煌战绩的,有切切私语问东问西打探消息的,也还有一些人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述风劲节如何施展惊天医术,将断臂接好的,好好一个清静的竹林,顿时变得吵吵嚷嚷,有如菜市场一般。

    谷子扬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见这等阵仗,吓了一大跳,也不知发生何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各位到幽篁居有何贵干?”

    众人天未亮就赶到竹林苦候神医,乍见一个少年出现,早就听说了神医是个年轻人,还还是诧异神医居然如此年轻,但心中只存了抢得先机的念头,人同此心,轰然一声,全都往谷子扬身边涌去,口中乱七八糟地叫喊着,你推我搡,谷子扬骇得脸色苍白,整个人被挤得摇摇晃晃,只想往后退开,但人多拥挤且杂乱,他一时半会怎么逃得开?

    七嘴八舌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正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知所云。

    “神医,我的腿——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推老子?!”

    “神医,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呀,他天生地跛足……”

    “让开让开,谁敢挡老子的道?!神医……”

    “神医,你看看我这断手还能接回去吗?”

    “神医,我……”

    ……

    风劲节与卢东篱远远瞧见可怜的谷子扬被人给围着出不来,脸色也不禁发白,风劲节更是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冲动早早走出去,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咱们赶紧从后山先离开吧!”卢东篱闻言不禁瞪了他一眼,再看向谷子扬,意思是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何况那些人明显是找你的!

    风劲节苦笑一声,眼前这人天生一副仁义心肠,怎么会明白“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情知卢东篱一旦认准死理,便是八头牛也拉他不动,不由幽幽叹气:“怎么就交到这么个损友呢?”

    长叹一声,皱眉问道:“怎地一大早就这么多求医的病人?”

    卢东篱似笑非笑地说道:“也不知是谁早早便许诺了要悬壶济世的。”

    风劲节啊了一声,拍拍脑门,这才想了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施展惊天医术接好王子祈断臂,这种医术根本就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青帮中人身有隐疾、重病在身的,也都一一求助于风劲节,风劲节自是随手便将许多疑难杂症解决。这些人欢喜之余,便怀着震惊佩服之心而大肆宣传。青帮人多嘴杂,结果不用多久,全青州城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如传说般神奇的大夫。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打听风劲节底细,甚至有人守在青帮门外,等着神医的出现。

    风劲节哪里有心思专门做个大夫,为人治病疗伤?只是寻他的人多了,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能放出消息,说是现下全心医治王子祈,没有空再接其他病人,等王子祈伤好之后,便以三月为期,自当悬壶济世,设堂坐诊。

    风劲节与段弦逍遥自在快活,日子过得何等潇洒适意,哪里还记得自己的推托之辞,结果大家寻上门来求医,倒叫他尴尬难堪了。

    摇头苦笑,既然病人都找到竹林来了,难道还能避而不见?长长一叹,一边认命地往前走去,口中大喝:“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给震懵了头,一个个傻愣愣地回头看向风劲节,谷子扬趁机脱出圈子,顺便擦了一大把冷汗。

    风劲节翻了个白眼,大踏步走向众人,一边喝斥:“吵吵嚷嚷做甚么?乱糟糟的挤成一堆,叫大夫如何看诊?都给我老实排队,按顺序来!”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将军,这么一发话,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气势,登时震住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起队。

    风劲节朝谷子扬招招手,吩咐他去搬几张桌椅,顺便取来文房四宝,便转头冷冷瞪视众人,那些成日喊打喊杀的江湖汉子在他冷若冰霜的目光中,一个个噤若寒蝉,哪敢再废话、无礼?很快地,众人排好了队,谷子扬与卢东篱也摆好了桌椅。

    风劲节入了座,开始看诊。他宿醉一晚,不曾休息好,大清早又被这群人吵得无法睡觉,心里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再看见这般不懂规矩的人,不由黑着一张脸,脸上明显写着“别惹我”三个字,哪里有半点大夫救死扶伤、悲天悯人的气息?

    排在第一个的是个粗豪汉子,三十几岁,相貌凶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他仗着身子粗壮,抢得第一个位置,左顾右盼,洋洋得意。顺手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左手自袖底一伸,竟是齐腕断去,没了左掌,大咧咧地说道:“听说你能把人的断臂给接回去,你给我看看!”

    风劲节瞅了瞅他光秃秃的左手,又好气又好笑,慢慢问道:“请问你这左掌断了多少年了?”

    大汉翻翻白眼:“男子汉大丈夫,断头也不过是碗大一块疤,小事一桩,谁耐烦记他断了几年了?总有个五六年了吧!”

    风劲节点点头,悠悠说道:“既然杀人断头也不过视若等闲,区区一只手掌,又何必放在心上?何况你惯使右手刀,这左掌嘛,不要也罢!”

    “你这庸医!不会治就说不要紧,老子也砍你一条手臂,叫你自己试试是啥滋味,看你怎样给自己治!”大汉勃然大怒,一手探过,伸手便抓向风劲节的前襟。

    风劲节屈指一弹,一道指风射在大汉右臂“曲池穴”上,大汉只觉手臂一麻,软软地垂下,旁人看不清楚,还以为大汉临时改了主意,饶过风劲节一回。

    大汉自己也觉莫明其妙,左看右看,却不知撞了什么邪,右臂又酸又软,一丝力气也无,他已经丢了左掌,右臂若再有所闪失,也不要再混什么江湖了,到时,那些曾经得罪过的死对头再找上门来,虽说砍头不过碗大一块疤,到底脑袋还是长在自己头上比较合适。心里存了惊惧,却不敢让人看了出来,嘴上便客气了三分,陪笑说道:“先生说得是,左掌断了就断了,没什么大不了,当然,有手总比没手好,还望先生帮我看上一看!”他从凶神恶煞一下子变成了彬彬有礼,直叫人啧啧称奇,暗暗好笑。

    风劲节叹了一口气,很认真地看着他,指指他的左掌,问:“我是不是神仙?”

    大汉茫然不解何意,摇了摇头,心说:“废话,你要是神仙,还会留在这儿?”

    “我不是神仙,又怎会无中生有的功夫?!”

    大汉还是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他,傻傻问:“那又怎样?”

    风劲节一脸的真诚:“那又怎样?你居然问我那又怎样?我既然不会无中生有、大变活人,你叫我怎么接你的手掌?你倒是把你的断掌拿来给我帮你接呀!”

    大汉呆了一呆,又看看自己空空的左掌,欲哭无泪。几年前砍断的手掌,谁会保留起来?就算保留起来,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过白骨一根,难道拿一根白骨接回断掌?莫说不可能做到,就算能够接,谁也不敢用呀!

    后面排队的众人听得风劲节回答得有趣,不由轰然大笑。人群里一些断手断脚的人,左看看右看看,登时大为羞愧,暗骂自己白痴,连忙灰溜溜地离开队伍。细细一看,这样的人居然不在少数。

    风劲节接好青帮少主王子祈的断臂消息,有如惊天奇闻,长了翅膀般传遍青州城。传言总是越传越夸张,越说越玄乎,在人们心目中,风劲节早成为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绝世高人,一时多少人头脑发热,想着自己的伤残部位,多少年来终于有了盼头,也不管是真是假,全都云集到了竹林之外。这时风劲节的话一入耳,众人发热的头脑终于有了一丝冷静,不禁又是失望,又是羞愧。

    那大汉嘴上说不在意,这时却是失魂东魄似发呆,忽然大喊一声,跳了起来,大怒吼道:“庸医,骗子,不是说能够接好断手的吗?不是说能医死人的吗?混蛋,竟敢骗老子,把我手掌还给我!”他极度失望之下,竟然丧失理智,发狂般冲向风劲节,也忘了自己右臂正软绵绵的使不了力,忘了自己还会武功,只是疯子般一头直撞向风劲节。

    风劲节面色一沉,袖底一挥,大汉犹如腾云驾雾般,倒飞出三四丈开外,摔了个七晕八素。

    卢东篱微微一叹,轻叫:“觉非!”

    风劲节似笑非笑地横了趴在地上的大汉一眼,冷静地叫道:“下一个!”

    大汉蠕动下身体,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左看右看,似乎全身并无不妥,就连酸麻的右臂也恢复如初。这一摔倒是让他认清了形势,情知遇上高手,不敢再撒野放肆下去,也不多话,灰溜溜地逃离竹林。

    风劲节虽然叫了声“下一个”,但下一个人却有些犹豫不决,不敢往前走去。风劲节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你若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尽可以离开!”那人脸一红,连忙上前,却仍是带了些畏惧的神情。

    风劲节伸出手把脉,过了一会儿,正要说话,突然后面闪起一阵吆喝:“闪开闪开!”几个人横冲直撞般直冲了上来,领先一人斜乜了风劲节一眼,盛气凌人地叫道:“你就是风神医?闵大人要你马上到府上,为夫人诊治!”

    其他人一听是青州府台大人传话,都不禁往后一缩,生怕触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小吏的霉头,惹来横祸。

    风劲节头也不抬,收回把脉的手指,对身前那病人淡淡说道:“你最近是否失眠频梦,心悸、便干、口舌生疮?”

    那人心神不安,偷偷觑了几个衙役一眼,虽然惊讶风劲节说中自己的病症,却是不敢回话,站了起来,想退开,却被风劲节狠狠一瞪眼,又吓得赶紧坐下。

    风劲节也不管他,迳自提起笔,写下一张方子,一边说道:“你这是阴虚阳亢,虚火易动之症,唔,需要滋阴清热,养血安神,你按方子取药服用,五日为期,自可痊愈。”说完,递过写好的方子。

    那人轻轻扫过一眼方子,依稀可见方子上写着一大串的药名:丹参、茯苓、远志、当归、天冬、麦冬、五味子……他早已坐立不安,一接过方子,也不敢细看,低声道一声谢,火烧眉毛般地低头便走,连寻常看病的诊金也忘了付。

    幸好风劲节本来就不打算靠医术赚钱,也不叫唤那人,径自叫:“下一个!”

    几个衙役好不容易按捺到了现在,见风劲节不理不睬,又准备看下一个病人,那心头一直冒着的火气嗖一声便窜出头来,当先那人一掌便拍在桌子上,怦的一声大响,桌上的笔墨纸砚跳了起来,复又跌落,砚中墨水流了一桌,几滴墨水溅到风劲节身上,污了那一身如雪的白衣,白衣染墨,既显眼又令人扼腕。

    如此一来,饶是卢东篱性子稳重温和,也不禁有了怒气,更不用说谷子扬一向冲动不服输的脾气,登时便跳了起来,指戟怒道:“你们到底讲不讲理?有这么请大夫的么?”

    风劲节倒是好整以瑕地轻轻弹了弹衣衫,摇头叹息:“唉,我可怜的衣服,才刚穿上的,又要换了!谷子徒儿,你要记得,这墨水可要小心洗干净了,否则我下回必不能穿,这可是如绣坊的大师傅心血之作,唔,起码值一百两银子。哎哎,真叫人心痛!”

    谷子扬正怒目而视肇事的家伙,忽听得风劲节吩咐他不要忘了洗衣服,顿时一头黑线,悲愤交加,如果不是深知这位师父的实力深不可测,他恐怕会当场暴走饱以老拳!可是此时,他只能一脸哀怨地瞪着自家师父,很委屈很委屈地低声应道:“是!”

    风劲节横了他一眼,喃喃道:“这年头,墨水不知能不能洗干净?估计是不成的。唔,强力去污剂是怎么制作的?好像是……”他一边自语,一边提笔在纸上写写涂涂,写完之后,顺手便交给了谷子扬,笑道:“收好了,这可是好东西哦!”谷子扬哭笑不得地接了过来,难捺心中郁闷之感,只有抬头望天,不再理睬某个无聊人士。

    他们师徒俩暗潮汹涌,几个衙役看了却不知道这徒儿被师父压得死死的,只道两人在唱双簧,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们平日里狗仗人势、欺压良善之事做得多了,就是没遇见如此惫懒、大胆的人物,偏偏又还记得这是上司交待要“请”回去的神医,真要动手打人,似乎还是有些不妥,一时进不得退不得,恼怒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探手纠住风劲节前襟,用力往外扯,怒道:“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本大爷没空跟你在这儿瞎蘑菇!”

    风劲节剑眉一扬,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笑容间分明有掩饰不去的铮铮傲意:“世间只有愿或不愿之风觉非,却无胁迫之风觉非!”笑语声中,扯住他衣衫的衙役如受重击,只觉一股大力自手指沿着手臂直冲撞至胸口,全身都麻痹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那股大力冲撞着往后跌去,他身后同伴见状,连忙伸手去扶,谁知那股大力委实太过汹涌,竟是接之不及,连带着也一起后退跌倒。另外三个衙役虽离得远了一点,来不及伸手相扶,却不料那两人直冲着自己飞撞过来,根本无处可闪,顿时,五个平日里凶神恶煞般作威作福的衙役跌作一堆,一个压着一个,表演着叠罗汉的精彩节目。风劲节下手极有分寸,不让这些人伤筋动骨,却也叫他们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不住地大声呻吟。

    卢东篱却在那一瞬间,用尽了全身气力,两手撑住桌子,却还是止不住地全身在颤抖。死死盯着那道白色的影子,一样的洒脱不羁,一样的傲然不驯,一样的随心所欲,分明那一刻,耳边回荡的是挚友曾经淡淡笑道:“世间只有死罪之风劲节,却无旁坐之风劲节。”

    到底是他的奇思妙想还是幻觉,到底是他的不甘还是真实,他已无力多想,也不愿再多想。

    这些日子不停地纠结,不停地怀疑,不断地否定,不断地失望,依稀仿佛记得曾在一场深深的无助梦中,他的挚友分明已经给了他提示:“……终有一日,你会再见风劲节……”

    是不是就算身在无间,他的朋友也会因为放心不下他,而努力重返人间?

    是不是就算身在仙境,他的朋友也会因为无法放弃他,而付出沉重代价,只为回到他的身边?

    往日内心深处,隐隐存在的念头,一触及便摇头暗笑自己太过痴狂的念头,却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如此分明地涌上心头。

    长长地叹息,他已经太累太倦,不愿再去多想这样的念头有多么荒唐,这样的感觉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处幻境,他情愿永远沉沦这样的美梦之中,他情愿蒙蔽自己的双眼永远埋首于这样的虚幻之中,不愿面对,不愿醒来,不愿追究到底一切是真是假,是巧合还是有心?

    或许,他早已相信了一切,只因,那个人是风劲节,而风劲节没有什么不可能!

    伸手抚胸,那里,冷寂了太久太久的血,一瞬间重新激荡沸腾,那里,有寂寞枯萎得太久太久的心,激烈跳动得几乎就要蹦出胸膛。

    原来,血竟是热的,心竟是跳动的……

    只是长久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叫嚣着释放出来,喷薄而出的激情太过激烈,一时,竟觉空气如此稀薄,稀薄得几乎无法呼吸,无法承受。

    睁大眼盯着那道白影,眼睛不敢眨动一下,生怕只是一闭眼,这一场梦境下刻便要破灭。

    可能是他目光太过强烈,那人若有所觉般,突然回过头来,冲着他灿然一笑!

    那笑容温和淡然,却分明,宛若骄阳照亮了天地。

    那神情平静随和,却分明,带着世间最最倔强的傲骨。

    那眼神柔和深邃,却分明,看透了世上的一切,如此通透,如此了然。

    这笑容,这眼神,太过熟悉,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头,就算是他化了灰,飞了魂,散了魄,也无时不曾或忘。

    忽然间微微一笑,静静回视着那人,心,却出奇的平静下来,神色间,却带着逼人的光芒,灿烂夺目。

    那人也微微一笑,眼神里透着欣慰、开心、了悟、明白、理解、怜惜、抱歉、安慰……

    那么深那么漆黑的眸子,那么复杂那么难言的眼神,那么明亮那么闪动着的光芒!

    一如多年以前,他们也曾这么相视一笑间,彼此心知,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多言。他不会为了他救他、护他、教导他而感激道谢,他也不会为了他舍他、弃他、伤他、负他而伤心怨愤后悔。他们彼此太过了解,太过相知,多余的客套,多余的愧疚,多余的悔恨,一切一切,都无必要!

    劲节,劲节,真的是你?

    劲节,劲节,真的是你!

    劲节,劲节,真的是你……

    *****************************

    第十一章生如夏花

    “梅苍冥,就算让你逃到竹林深处又如何?别妄想利用地形掩饰形迹!有尊夫人在身边,你就算三头六臂,也难逃我们兄弟的追踪!”那声音细若游丝般在耳边缭绕,仿佛离得很遥远,又仿佛发声之人就在身边。众人乍然听得这突兀的传声,都不由一愣,抬头四望,却不见任何可疑之人。

    风劲节几乎哀叹:“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传音宛如空谷回声,不断回荡,众人愕然间,却见一辆马车遥遥出现,转眼直奔竹林而来。赶车之人出奇的年轻俊朗,只是满头大汗,一身尘埃,半边衣袖不知何时被人撕开一道口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众人见马车来势甚急,都急急避走。那五个衙役也终于爬了起来,顾不上发威算帐,连忙躲到一边。戴国武风最是浓厚,素为天下之最,几个衙役虽然只有三脚猫功夫,好歹也有几分见识,就冲着那千里传音的功夫,也知即将出现的人,也必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赶车年轻人眼见竹林边上聚焦了几十人,不由大惊失色,眼神一扫,却发现几乎都是些普通人或是武功低微之人,显然并非追踪擒拿自己的高手,心中略放下心来,连忙停下马车,一跳而下。

    这时那传音又远远传来:“梅苍冥,你已经逃无可逃,还是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反抗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需为尊夫人着想!”

    年轻人皱了皱眉,脸色神色变幻,似乎对方所说,正中他的死穴。他犹豫了片刻,终是冷哼了一声,慢慢走近马车车厢,脸上神情已是极为温柔,柔声问道:“嫣妹,你觉得如何?”

    马车内传出低低的声音:“冥哥,我……没事!”那声音有若天籁,带着如水的温柔,竟是出奇的好听,有些站得较近的人听了,脸上不禁露出迷醉之色,只觉如此声音,必是绝色佳人,都不禁探长了脑袋,想望入车厢之内,窥得倾城佳人一眼。

    那年轻人“梅苍冥”却是脸色一变,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咬咬牙,忽然掀开一角帘幕,探身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嫣妹你……”他浑身颤抖着爬上马车车厢,不一会儿,抱出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只是女子衣衫尽是鲜血,也不知流了多久,可这女子居然一直咬牙不吭一声,瞒着男子,若非他们二人太过熟悉,那女子强忍痛苦的低低一句话,让男子听出端倪,只怕女子还要继续苦忍下去。

    梅苍冥心中惊惶已极,茫然看了一眼眼前众人,脑中却空荡荡一片,不知该向何人求助,低头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嘴唇更是因为强自压抑痛苦而咬烂了,他恨不能以身相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受累。心头一痛,强忍悲伤,微笑道:“嫣妹,这儿清静幽雅,真是个好地方,对不对?”

    女子苍白的面容绽放出一丝笑意:“是呀,很好……”手底突然用劲,紧紧抓住丈夫的衣衫,脸上尽是痛楚之色。

    梅苍冥大惊:“嫣妹,你、你要撑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妻子的身影,他抱着妻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他不知要前往何方,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妻子,只是机械似地往竹林深处走去,眼底,慢慢湿润晶莹,一滴,一滴,渐渐划落。

    风劲节轻轻一叹,虽然很窘迫很尴尬,但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身形一晃,拦在梅苍冥身前,尴尬地一咳,还未说话,就被梅苍冥冷冷一眼扫了过来,目光说不出的厌恶、烦闷,又视若无睹般绕开风劲节,继续前行。

    风劲节一愣,摸摸鼻子,苦笑着叫道:“你家夫人就要临盆了,你这样抱着,存心不让人生孩子么?”

    梅苍冥一怔,颤抖着问:“你知道?……”他太过于激动,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风劲节叹气:“不巧,我正是个郎中……”

    话间未落,那人一个转身,直直盯着风劲节,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狂喜、激动:“你你你……”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神充满了期冀、企求、哀怜。

    “省下这一套吧,救人要紧,快随我入幽篁居!”风劲节对古代人动不动就下跪磕头这一套还真是不太习惯,他天生傲骨,不愿轻易低头,而别人不管是畏惧还是感激,对他下跪,他亦没有这份闲情接受。

    梅苍冥大喜,连忙站了起来,正要往竹林内走出,突然身后响起纠缠了许久的声音:“梅公子,你还想逃去哪儿呢?”

    梅苍冥身形一滞,冷冷道:“拙荆身子不便,还望二位高抬贵手,待拙荆无事后,在下自当向二位讨教,绝不食言!”

    风劲节淡淡扫了一眼,只见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站立一旁,瘦削挺拔,面容平凡,却自有一股不可轻忽的气质。

    那兄弟俩相对一视,又看了看浑身浴血中的女子,面上不忍之情一闪而逝,却又露出为难之色,沉吟半晌,左边那人出言道:“梅苍冥,我兄弟二人奉命行事,你还是莫要为难我们。只是我们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尊夫人……也罢,待尊夫人身子一无大碍,你们便随我们上路吧!”他说的是“上路”,而非“决战”,似是存心讨了这个人情,不让梅苍冥夫妇有所反抗。

    梅苍冥浓眉一掀,正待反驳,风劲节已是大不耐烦,冷冷道:“随便,你们爱等多久便等多久,只是,幽篁居是我的地盘,非得我容许,谁也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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