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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燕凛将笔搁下,看着空旷的宫殿。此刻他倒是没了往日悲春悯秋的情怀,只一偏头随意地问王总管:“靖园呢?”“回皇上,世子说是去……花街去了。”燕凛原本扭了两下头放松一下准备继续提笔写字,却被王总管这番话震得停下了写字,任一滴墨在白纸上漾开墨色。
“花街?”他皱起眉头想想,似乎就是青楼聚集地?靖园去那种地方干嘛?难不成那里会有需要的情报?王总管见他皱起眉头,还道他生气了,连忙补充道:“世子说了,他已得到皇上需要的风声,过去探探。”
“嗯。”燕凛换了张纸,开始继续在纸上写东西。王总管一看,自家主子还真是了不得,这么小的年纪听着最亲近的臣下去花街,居然那么淡定。其实不是燕凛淡定,是他对花街的情况实在是了解得不够全面,从前容谦自然是不会将这种东西教给他的,再者,他对情报的关心程度胜过了史靖园。情报能得手就行,他说过,他只要结果,不管手段的。
埋下头,燕凛继续写太傅布置下来的文章。不多时,便看见史靖园急急走入:“皇上!”燕凛便放下手中的笔,一个眼神示意,所有下人退出,殿内空余了两人相对。
“怎样了?”“禀皇上,臣已找到了紫宵殿殿主!”“那谈得怎样?”“还算顺利。不过有一事臣需要征求皇上同意尚可回复。”“说。”“紫殿主要求皇上打压修罗教势力,从而能够让紫宵殿在燕国迅速立足。这也是她这次亲自来到京师的目的。”
修罗教?燕凛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似乎是容谦当年一力提携的?”他的印象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当年容谦力排众议,以非常强硬的姿态通过了修罗教在燕国的合法地位。那时候他才五六岁,对时局或是对人都处于看不清的年龄,而如今,他既然懂得了许多,又怎么可能再让容谦为所欲为?
他冷冷一笑:“无妨,你可以回复她,朕许可。但是切记,先小试牛刀,别放开了做。”“皇上的意思是借打压修罗教来打压容谦,并且借容谦的态度来测试群臣?”“让他们不要做得太过分,若是犯了我大燕律例,朕照样不会轻饶!”“遵旨!”
史靖园施了一礼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燕凛叫住:“靖园!”史靖园转回头,却看见燕凛带有些许迷茫地问他:“我朝自开国以来,可真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皇上为何这样问?”史靖园被他问得同样迷茫。这皇上不是忙着和容谦分庭相抗吗?怎么现在又关心起忠臣来了?
见史靖园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燕凛索性挥挥手:“去吧,没事了。”“臣告退。”史靖园也不多问,当务之急是和紫宵殿谈好了,那么中央朝廷便可以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燕凛有些茫然地将目光移回到自己的纸页上,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太傅给的题目:忠臣。忠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呢?从前靖园曾经也给他说,要做个大忠臣,在他的身边,为他谋划,为他筹备,为他奔波,为他提出好的意见,为他驳斥不正确的做法。如今靖园确实在用他的行动证明着他的誓言,他的确是为他思虑,为他奔波,为他操劳,然而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
是为了推翻容谦?却又是为了什么推翻容谦呢?是为了他的江山,还是为了他的私心?只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个人永远淡定的微笑,只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个人永远胸有成竹的态度,只是看不惯那个人永远掌握乾坤的自信,只是因为,想要他正视他,想要他重视他。
不禁想到记载本朝开国先祖太祖公燕离的本纪。燕离起于草莽,却屡战屡胜,原因便在于他的祖先有一个得力的助手,那便是离侯方轻尘。他看着史书,看着当初一桩桩一件件先祖同他的重臣携手创造出的辉煌,打出来的天下,他的心里便忍不住激动和心酸。
离侯方轻尘,幼时认识燕太祖燕离,收留痛失双亲孤苦无依的燕离,教给他许许多多的知识,亲手将他送到起义军中,亲自为他收集一切对他有好处的情报,亲自为他创建起燕羽骑和璇玑院,亲自为他征战,为他打下一个一个的城池,甚至到了最后,用一己之躯,挡下了刺向燕离的毒剑,英年早逝。
离侯方轻尘啊……燕凛不禁停住笔留在自己的思绪里。他想他可以理解太祖在方轻尘死后所给予他的种种殊荣,只因为他知道,一个自己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为自己打算甚至为自己牺牲的至亲在离开自己之后,会多痛,会多绝望,他能够明白,之后那个奋起踏遍天下的英雄,是带着怎样的绝望,用疲惫来麻木自己的伤痛。
握紧了拳头,他几乎要将牙咬碎。容谦!我本以为,你会是本朝第二个方轻尘!我一直以为,你会像方侯保护太祖那般,一直为我思虑,帮助我,辅佐我,陪伴我,我对的时候你给我一个鼓励的欣慰的微笑,我错的时候你也能够直言不讳指出我的错误,我一直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却不知,原来我最亲近的人,我最信任的人,我最敬爱的人,却是从一开始便将我当成一道向上爬的阶梯,将我当成他棋局中一颗可弃的棋子。所有为他做的事,对他的好,甚至为他受过的伤,都是精心策划,都是一场戏剧,如同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原来都是幻象!
一经对比,燕凛心中的不平和委屈更加泛滥。握紧笔,继续往纸上写字,却在心中一字一顿地说道:“容谦!你等着,那天会到来,你后悔的那天,一定会到来!那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哭着承认你的错,哭着求我原谅你!”
“阿嚏!”容谦郁闷地揉揉鼻子,怎么了怎么了,最近怎么老是打喷嚏,谁那么无聊老是说他坏话啊!随后想想,好像最近除了那个别扭小屁孩,不会有人老是想咒他吧。无奈苦笑笑,突然想到刚才张敏欣不怀好意地给他说:“小容我给你说啊,你就不要再这样冷落人家欺负天真善良的小男孩了~~要不你家小孩可能会移情别恋啊,还是一个恋上下场都会异常悲惨的人哦!”
恋上了下场都会非常惨?这样的人除了方狐狸还会有谁?他家孩子和方轻尘,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那么会是谁?小容一想到张敏欣那“哦呵呵呵”的著名的腐女笑声,还是忍不住拖着下巴思考起来。不管是谁,如果有带坏他家孩子的倾向,都要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抹杀!
“……大人!”一声大叫拉回了他飘到外太空的思绪,回过神一看,容荫不满地双手叉腰:“大人!我都叫了您三声了,想什么那么入神呢?”呃?荫有叫他三声?不是那么入神吧!看着容荫皱成一团的不满的小脸,他不禁笑眯眯:“什么事啊荫儿?”
他知道他的笑脸就是对付容荫的必杀技,他只要笑起来,天大的事容荫也不会和他计较。果然,容荫满脸的阴霾消散了,笑眯眯地回答:“大人,紫回来了~~”“哦?叫她进来吧!”他正好想知道紫和史靖园谈得怎样了。
紫向他汇报了半个时辰的工作,大致和他想的差不多,不过紫提的这个条件还真够苛刻的。他不禁笑着拍紫的头:“小紫真是长大了,这么一石二鸟的计也能想出来。”看着容谦夸奖自己,饶是紫也觉得满心欢喜:“我是大人教出来的,可不能太丢脸!”“我只是想告诉你,打压修罗教你自己看着办,否则我可不好对我的朋友交待。”阿汉虽然不会太过介意他做什么,可他那群如虎似狼的手下估计烦都烦死他这个以懒为人生原则的人,还是不要让他的太平生活太狼狈的好。
“是,大人,您就放心吧。顺便呢,这段日子里,我还有一个大任务呢!”“大任务?”容谦实在想不出在当前情况下,燕凛一无政权二无军权,还有什么事情比监视他和群臣更加重要,还需要紫亲自出马。只见紫妩媚一笑,站起来便坐到容谦的腿上,手臂一挽住他的脖子,嘴凑到容谦耳边:“当然是‘色诱容相’您啦!”
一句话说得容谦差点喷茶水:“这是史靖园要你做的?!”“是啊。他说您最近骄奢淫逸腐败不堪,让我来加快您腐败的速度呢!”紫笑得像只狐狸一般站起身来,一脸的幸灾乐祸。看见他家大人如此的表情,实在难得啊!
容谦无奈地摇头:“这群小屁孩,就那么急于把我拽下去么?最佳方案不该是利用我的人脉,现在先招兵买马,招纳贤才才对么?怎么就只对付我一个?真是胡闹!考虑东西那么短浅,如何能够在以后的朝堂上立威?他以为执政是办家家酒么?说他天真他还真是天真!两个小屁孩,要学的多了去了!”
骂了半天,见紫只是了然地看着他,他也便收口:“唉,现在我既抽身,再多操心也是无用,紫你便见机行事吧。”抬头看着紫的眼睛,他终是叹口气起身将她揽入怀中:“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说过,我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不想的事,也没人能够逼我。”“即使那样是您为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献出您自己?!”“对。”
正欲继续说下去,便发现紫的头靠着的肩头,有微微的湿意。轻拍着她的头:“上次这样抱着你,是在你七岁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呢,怎么那么大了还撒娇?……紫你记住,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无论将来我的下场如何,你们都要好好的,不要憎恨,不要报仇,你最冷静聪明,要好好劝住荫儿,好好地过你们自己的生活。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想你们幸福。”“哪有女儿把父亲推入死境还能够幸福的?!”紫不管形象了只趴在他肩上开始哇哇地哭。
容谦实在是头疼,当年燕凛这样做的时候不过就是三四岁,怎么现在小紫都十六了还这么孩子气?他总不可能说再哭会被天上的神仙抓去打屁股吧?
容谦在这里头痛着小紫,门外的荫却悄悄地抱着膝盖蹲下去把脸埋入手臂中。她就算知道她家大人在想什么,她也不能够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父亲一般的大人,笑着为自己掘好坟墓,然后毫不犹豫地往里面跳。
谁都看得到大人对你的好,为什么你却能够丝毫不感受,丝毫不感恩,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致大人于死地?皇上!燕凛!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她突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若伤害大人,总有一天,我会以千倍相偿!
第二日,容谦接到从太傅处传来的燕凛最新习作,一打开看,容谦差点没有被一口水呛死!这这这!……他知道他的做法刺激到了某个不可爱的别扭小孩,可是、可是他也没有必要去称赞方轻尘乃“人臣典范,忠臣楷模”吧?方轻尘?那只狐狸?人臣典范,忠臣楷模?开玩笑吧?!他若是人臣典范忠臣楷模,他自己不是要变成天使救世主了么……
容谦抹抹脸上的汗,悄悄将太傅召入左相府,一个劲地向他传达着不可轻信人言亦不可轻信史书文字上的记载,让他多对燕凛提起。万一他家孩子看史书看多了被方轻尘那只狐狸洗脑了可怎么办?无视脑海中张敏欣笑得花枝乱颤的声音,他非常迫切地开始了自家孩子的教育改革。这个、史书看看是好的,但是以后一旦涉及方轻尘的书,通通给他屏蔽!
天照十二年初,即燕凛十一岁的初春,事件一件一件发生。
先是各地修罗教众聚众闹事,各地朝廷官员纷纷上折请求限制修罗教邪魔外道。御史也趁机上折弹劾左相容谦以自身权力纵容修罗教众,容谦被皇帝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得参知政事。此事轰动一时,左相容谦遭到皇帝斥责,朝堂上莫不是人人自危,大小官员纷纷和容谦拉开一定距离。
在容谦思过的三个月中,却仍旧多次遭到御史弹劾,他在府中大摆欢宴,生活如常,毫无悔过。甚至将名动天下的艺妓紫月墨也召入府中,时刻服侍,欢歌笑语,骄奢淫逸至极点。一时间,朝堂上人心开始涣散,大臣们纷纷开始和容谦保持距离。
同时在这三个月中,塞外部族科萨尔部落,因王子都雷冒犯燕国天威,遭到燕国经济打压,一时间生活穷困,政权在人民反对下风雨飘摇。
燕凛在这段期间里颁布了新的人才征召办法,在容谦原来进行的考试选拔的基础上增加皇帝征召的新方式,直接破格提拔有才华的平民,朝堂上开始渐渐出现新的一股力量。
燕凛就这样,一点点一滴滴地积累,一点点一滴滴地反抗,直到中央开始有了他的势力,有了他的眼线,有了他的亲信。每一个晚上,他都和史靖园绞尽脑汁地考虑对策,制定计划,将完美的主意一遍一遍地推演,反复思索,确定万无一失不会被容谦轻松地推翻。天照十四年,即他十三岁之时,京城已基本上被他握入手中。而此时因骄奢淫逸而臭名远扬的容谦,依旧过着他“骄奢淫逸”的生活。
每日里,为他考虑天下大事,为他制订完美计划,为他自毁形象。看着他家孩子做事越来越慎重,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完美,每日里他的眼睛简直要弯成月亮。对于容谦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家孩子奋发图强的进步来得更令人欣喜,尽管这进步的道路上,有着他的坟墓。
只是,他甘之如饴。张敏欣说他看燕凛的习作的表情,简直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看情人写的情书一般,笑得脸上要挤出蜜来了。对这个评价容谦不置可否。干嘛干嘛,他家孩子聪明奋发是个社会栋梁祖国未来的鲜花他这个家长不可以骄傲不可以自豪么?哼,他们这是嫉妒!哼,他们家没有这么聪明可爱懂事奋发的孩子明显的这是在嫉妒他!
呵呵,他进行了四世的模拟,第一次遇到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懂事的孩子,能够做一次完美的养成,能够培养一个一代明君出来,他难道会不欣喜?
高兴的是容谦,不高兴的却是燕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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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夜深人静,御书房里此刻仍是灯火通明。
自从十岁之后,燕凛再也没有了早早入睡的习惯。和史靖园的秉烛夜谈,和史靖园的沙盘推演……两人都已习惯了在不知不觉中便趴在桌上睡着,最终是王总管进来,将累得人事不省的两人分别送回寝宫。多少次醒过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回到了寝宫,这样的拼命,只为了打破那个人脸上永远淡定的笑容,只为了将他从天顶上踩下,只为了证明他是一个没有了他也可以独立撑起燕国的君主。
他并非没了他便什么也不能做的!若是容谦这样想,他就大错特错了!
“臣以为,现在我们在朝廷上虽然掌握了一部分势力,然而这些人是典型的墙头草,若是皇上对容谦有一点点的改观,这些人定又从新像以前那般,围绕在容谦身边,极尽谄媚之能事,因此这样的人,我们只能让他们制造舆论,制造这样的沉重气氛,却不能期待他们站在我们的这边,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的一切去推翻容谦。因此,现在我们必须要在稳住这些文臣的前提下,开始慢慢分割容谦的军权了。无武装便没有政权啊!”史靖园皱紧了眉头向燕凛阐述着自己的意见,才十五岁的他此刻却相当老成,哪里还有几年前的幼稚?
“靖园所言甚是,我也正有此意,我们该从军队下手了。首先,京城里的所有防备力,都必须是我们的人!”燕凛坐在龙椅上,手指点着写满了京城畿防官员名字的名册,眉头同样纠结在一起。这份资料是紫宵殿弄来的,绝对可靠,然而上面的人,却至少有七成是容谦的人或和容谦有着关系的人。容谦在军队有如此广的人脉,他们却从哪里开始下手,分割他的军权?
军人不比这些只会动嘴皮子,凡是想着自己切身利益的文臣,他们对容谦,有的是崇敬,有的是忠诚,更多的,是当初对于容谦救命之恩的绝对感恩。现下,在容谦尚未对燕国造成大的危害之时,要让他们背叛容谦,那简直就是不可能之事。军权现在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铁饽饽,看着香,却啃不动。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只剩烛火安静地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燕凛只是慢慢地将手握紧,却毫无办法。
“皇上,若是给这些将军们分析如今局势呢?”史靖园忽然抬头,硬着头皮提出了一个不大可能实行的方案。燕凛不答,只静静俯首看着桌上那份名册,眉头纠结在一起。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样的方案效率太低,效果也太差。
军人起于草莽,没有多少文化,他们的思想便是单纯而又热血的。如今的容谦只要不是将这大燕国卖了,他的皇威于他们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的小事一桩。若是说服了当然是好,若是不能,岂不是要打草惊蛇?如今到了这般境地,他的计划是断不能被容谦知晓的,否则就凭着容谦握有的军队,别说推翻他,便是燕凛自己的皇位也岌岌可危。
不能退缩,也不能继续下去,所有的事情都在这里打上一个疙瘩,且是一个致命的疙瘩,解不开,难道就要这样一辈子吊着?燕凛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忽的史靖园抬头道:“皇上,行不行现在还不能下一个定论,且给我些时间,让我亲自去做这件事!先恩准我回北靖王府吧。”
北靖王是资深的将军,两朝的重臣,和容谦的交集也很多。容谦登坛拜将之时,正值青春年华,然而却站在了比北靖王更加高的位子上。北靖王初时是极不满意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怎能担待将军重任?然而容谦在数次战役里所表现出的武艺和才华,以及这个少年所表现的大将之风,无不令他深深折服。让他感叹青出于蓝,让他感叹英雄出少年,让他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容谦的武艺高强更是让他甘拜下风。一次同北方蛮族的交战中,一支箭凌厉地射向他的背心,是容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策马来到他的身后,挥剑挡下那支箭,救了他一命。
在那样危急的时刻,容谦的心思也不曾有丝毫的慌乱,简直就如同山岳一般的稳重,什么都无法动摇那般的坚定。布局、阵法、战略,无不是精心策划详细进行,他一边挡下如雨一般的箭枝,还不忘嘱咐将士们小心躲避注意防范。最终,在容谦的指挥下,他们大败敌军,不但使对方溃不成军,更是树立大燕天威。
战局过后,容谦坐在白马上,一身的威武的战甲,却带有温柔欣喜的表情,那样的容谦,从此俘虏了北靖王的心。大燕有此良将,大燕有此能臣,大燕有此人才,那绝对是上天对大燕的恩赐。那个在夕阳下不算威严却带有气势的身影,就像一个天上的神灵一般,那般的高尚不可亵du。
自那一战后,容谦的声名便一炮打响,全军上下见到容谦,无不是极度的尊敬爱戴,无不是感激涕零,无不是将他像神灵那般崇拜着。
他对每一个普通的士兵微笑,关心他们的饮食起居,关心他们的心理状态,关心他们的身体健康;他对每一个将军都同样尊敬,礼贤下士,听取每一个人的意见,就算他有更好的计谋,也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在战场上,他能够表现得如同神助,战局的发展简直就如同他的设想那般发展,他的冷静指挥也成为大燕军队不败的最佳战力。
那样的容谦,那样的光华,那样的神采,那样的气势,是北靖王从不曾遇见过的。甚至,只要看着那个少年温和的微笑,看到他淡定的神色,看到他自信的表情,就能够在心里确认——他们不会输!
容谦在北靖王的心里,就仿佛是一个神话,拥有一个完美的代名词。
面对着严肃的儿子,北靖王心里不是不郁闷,不是不反对的,那样美好的印象,又岂是儿子和乳臭未干的皇上所能够体会,他能够轻易推翻的?只是……儿子说的却并非假话,这些年来,容谦的作为,容谦的气度,容谦的态度,都不再和以前的容谦相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极度的荒废朝政,对所有的事情都不闻不问。这样的容谦,真的还是容谦?
“父王!您也看到了,三年前开始,容谦便开始对皇上的事不管不问,对朝政也是同样态度。他甚至对蛮夷王子说,皇上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只是掌握这天下的第一步。他是要将皇上掌握于手中,然后让皇上做一个傀儡啊!若让容谦还在他左相的位子上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大燕,又将是何种面目?朝廷里只知道附庸权贵,朝外毫无人才为国家出力,大燕,最终会完了啊!那时候,父王又将用何种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史靖园回到北靖王府,向着父王痛陈容谦的罪过,以及将他推翻的必要。父王是一个测试,同时也是一个通关令牌。那些手中握有军权的将军们,无不知道北靖王一条命曾是容谦救的。若是北靖王反了容谦,那便代表着容谦的荒唐,容谦的无礼,容谦的威胁已到达极致。任何一个有理智、有思想的人都该懂得,纵使此人多么有恩于你,当威胁到国家利益之时,军人的职责便在于保家卫国,以国家利益为重,以大局为重。
北靖王终是埋下了头,再抬起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对史靖园说道:“若是想要推翻容相,拿回军权,你便先去北方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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