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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脑上飞快地敲击,许许多多的公式和计算在眼前依次滚过,大脑却在高速计算的同时,始终响着与这冰冷计算毫不相干、充满感情的话语——
“容相!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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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终途完
在自认为足够了解了最基本的相关时空的科学知识后,燕凛暂时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到了社会科学上,其中,法律、规章与普世道德观是他研究的主项,这让在他中止了观看那些记录之后没有多久就得知了他打算想办法将留在模拟时空的学生们带回现代社会的尚颀略微有些惊奇。
然而,燕凛心中的思路,其实是极为清晰的。
真实地在那个残酷搏杀的社会里做过一任的君主,他远远比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人都更明白真正的力量是在何处:
用一己之力去重新连通两个时空,将那个人带回这里——这样的念头他从来没想过。他从来也不曾指望,自己的智力,可以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一切必需的科学技术,更不曾觉得,这样一个之前被所有人认定毫无必要的工作所需要的大量的各种资源,是他这个连模拟都未参加过的、未成年的孩子可能轻易得到的。
从一开始,燕凛打算的,就是借助整个社会的力量。
带他们回来之所以困难,并不是因为科技上有什么问题。在十数天来察询过的一系列资料中,燕凛证实了他早先的猜想——以现今的科技水平,想要纠正一场风暴引发的时空扭曲,虽然确实有一些技术上的困难,但绝非是不能做到的。
真正的阻碍来源于人心。
除了燕凛这个全然私心的转世者,在这个极度尊重个人自由的世界里,没有谁觉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将那些决心如是坚定,甚至可以干脆舍弃这个现代社会的几个学生带回来,有着足够的必要。
然而,燕凛现在要做的,却正是要改变他们的这一观点。
燕凛的理由是相当简单的。
“……我看了所有的资料。当年那些学生们留下,是为了舍不得那世界上的几个人,可那些都是凡人,他们会老会死,不过才有一百年的寿命,誓必是要死在我们的人之前的。等这些普通人死了,他们留在那世界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这时候,那个原始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哪个更重要还用问吗?就算他们当初选择过,那也只是‘当时’,百年之后,他们的选择哪会不改变?只是这时候,他们已经没办法回来了。”他压下心头澎湃的感情,微笑着冷静分析,迎合着这世界上人们普遍的心理,将前生的自己说得蝼蚁一般,“我们社会所谓的尊重个人的自由,难道就是因为一次不成熟的选择,就要断送他们的一生么?在他们当初选择的前提已经不存在的时候,总该给他们再一次的机会,重新找回自己人生的正途才是。叔叔,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对着从知道自己的想法开始,就明确表示出不理解,并一直想要劝他放弃的尚颀,用了数十天的功夫终于整理好思路的燕凛,如是细细分析着,看到对方脸上终于浮现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对燕凛来说,尚颀的支持是极为重要的,这不光是因为他是家中的长辈和自己要说服的第一个对象,更重要的是,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尚颀,有足够的身份和立场将这一观点向上方转达,甚至可以引介着尚未成年的燕凛,直接向有关方面提出建议。相反,若是他一力反对,这计划即使向上提出,也会因为“连自己的家人也无法说服”这种心理上的原因,而遇到更多的阻力。
叫燕凛庆幸的是,尚颀的确被他说服了。在足足谈了一整天之后,他不但认同了燕凛的想法,答应以自己的名义提出这份建议,还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同意在必要时,会以保证人的身份,介绍燕凛到相关的场合,对决策者们直接陈述他的观点。
有尚颀的支持,燕凛的说服计划进行得很是顺畅。
尚颀执教多年,人脉既深且广——虽说这个世界中人际关系一向淡漠,但一来有着入世的计划做牵引,做老师当教授的人每千年训诫教导下来,和学生们总是有几分情份;二来,当年旧事,虽说赞同者未必有多少,却总是在大家的心中留下了些涟漪,其中又尤是以教育界为最的。因此,这时尚颀一加联络,竟是响应者日多,终于在年余后,为相关的最高决策者们列入了讨论议程。
如约定好的那样,最终决定前,尚颀将燕凛以建议最先提出者的身份带到了官员们面前,这倒并不光是因为他遵守约定,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年多之间,尚颀几乎是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个足不出户简直就是个书呆子一样子侄儿,竟然在政治上极具天份:
燕凛所设计的种种手段,无一不是行之有效;那一个个性情极不好说服的人,只要让他知道了足够的相关资料,亦是总能很快想出相应的兑服的手法说词来——这些个手法说词,按之说去,十之七八都是成的。
在尚颀想来,这计划是尚梓想的,他自是知之甚细;况且自己究竟是书生气的人,亲自去说,效果也必不如自家这个人小鬼大的侄子——反正这是他想要办成的事,也不怕他会不肯仔细上心。
事实证明,尚颀的想法是正确的。
得到了机会的燕凛,几乎是以燃烧般的热情准备着。他夜以继日地遍览群藉,整理思路,收集了所有相关的人事物的资料,直到审议开始的前一天,才给了自己一天的休息时间来放松精神。
在会议的当天,燕凛的发挥更是几乎用极其出色都不足以形容。
他口才本好,准备又详细,加之刻意的察颜观色,一一针对了各个审查者的脾胃说去,竟是极成功地诱导了众人的思路情绪,到得表决的时候,虽说没弄出全票通过的局面,却也是有九成多的人赞同了他的观点——而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其中至少有一半左右的人,是持着相反的态度的。
燕凛的出色表现,甚至引发了出人意料的后遗症——意识到他的才干,几位与席的政界人物大加赞赏之余,几乎就要当面露出招揽之意了。只是燕凛的一颗心全都在寻人上,哪有心思应承这些?不过,他稍稍寻思后,也不明确拒绝,礼貌地虚应间,略露了露自己想要亲身参加这寻人计划的意思,话里话外,隐隐便点出,若是以自己眼下还未成年的年纪,就能参与了这样引人瞩目的行动,在未来便着实也算得一项资本……
“……你个人小鬼大的小子!竟这样就进了行动组……”返程的路上,对刚才的一幕颇觉有些不可思议的尚颀笑着在燕凛的肩膀上拍着。
燕凛微微一笑:目光透过尚颀的肩头,看向天顶上无数闪烁的星子:“能进来,就好……”
让燕凛加入行动组的正确性,不久便被事实证明了。
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并没有象有些人想象的那样,成为一个纯观摩的摆设。在研究的过程中,他出人意料的优秀的组织力、策划力,和鼓舞人心的能力,切切实实地给了所有人极大的帮助。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该怎样来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虽然专业才识极为有限,却能很短的时间内看穿所有人的性格与才能——当接受了他的建议安排每个的职位后,研究的效率比以往足足提高了将尽一半。
他的思路清晰而别致,也许是因为少了惯性思维,却反而打破了桎梏的条框,——得他的点醒,研究员们不再执着于与人力与天力的对抗,而是定下计划,顺从宇宙的规则,以平复扭曲为目标——这使得计划所需的资源和时间,分别减少了五成和三成。
他从不在意那个传说中强大的始作俑者。那曾叫各部门一力招揽、能以独力扭曲时空的力量,曾叫所有人都担心,即使成功之后,也要面对的强劲的阻力。但在他说来,这个人却根本不值一提。
“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最强又怎么样?我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他傲然冷笑,一向因对着年长有学者而总是显出温和谦逊的脸上,瞬时竟显出睥睨一切的神情来,“人类之所以强盛,从来就不是靠的个体。他若好说话就算了,真要想用强,我们也就叫他见见,什么叫做一个社会的力量。”
燕凛煽动性的语言,鼓舞了众人的斗志,也再次引起了早就注意到他的政治人物的关注。只是,这次的评价好坏参半——固然有人夸奖他善于审时度势鼓动人心,却也有人觉得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稳重能干,但少年人常有的气盛的毛病,却也还是未能免俗。
燕凛自然没空注意到这些闲碎言语,况且,就算他注意到了,也必然不会将之放在心上。事实上,对这种无比浅显的道理,居然还要等自己提出来才能为众人意识到这件事,他暗中的腹诽,可远比那些人的批评来得强烈多了。
难道这个时代的人全都退化了不成?
自转生以来就全心扑在找人上的燕凛,头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政体完善,科技昌明,生活优裕,既无生老病死之虞,万事万物也都唾手可得,在意识到这个世界与原有世界的差别后,燕凛曾经以为,这样的世界实在可以称为完美了。然而现在看起来,太过完备的世界,似乎反倒成了认识与思考的阻碍,以至于,这里的人们竟然会不明白,比之“人类”的强大,“人”永远都是脆弱不堪的。只会极度推崇个人的价值观,让他们竟是意识不到,他们所享受的这一切,都是因着这个社会——这个群体才能拥有的……
也许因为太过熟悉,太过习惯,所以反而看不清楚了吧?为身边的众多人竟持着这般简直是幼稚荒唐的想法而颇觉不可思议的燕凛,最后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其实,对燕凛来说,这些哲学社会学的问题,虽然足够深刻,却实在是无足轻重的。不管众人的想法是什么,如何更好地利用他们的力量,早日解决时空阻碍的问题,早日连通旧日时空,早日……将那个人带回这个世界——他的世界,自己的世界——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没有那人存在的世界,纵然有万千星辰闪烁,却是干涩得与那荒芜的沙漠无异,苍凉寂寞得简直让他连一日也不想再忍受下去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再容忍,那个人再被一个人留在曾经那个落后的、无趣的、残酷的世界里,就连想象一下那孤单得乏人解语的生活,都叫燕凛的心头,酸楚疼痛得如腐如蚀一般。
那样的日子,连一秒都是漫长,而那人,却要过上许许多多年。这样无数时日,寂寞层层叠加堆积,岂不是要叫人发了疯么?虽说记忆中,那个人一向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一向善于自得其乐,但如许霜风岁月,他,又怎么能允许,让那人,就那样一点点地习惯煎熬。
研究的速度还是要加快些……微微皱着眉头,燕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桌上轻轻着,突然间神情一凝——
是了!还有这种办法!
急急弹起的身子,带得其下的坐椅向旁一划,在地面上蹭出轻微的刺耳噪声。但燕凛全没注意到这声音,他跑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抓起可视电话,迅速地按下一长串的号码。
这么简单实用的好法子,怎么早先竟没想到?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燕凛微微涨红着脸,难以置信似的不住地微微摇头。
燕凛想到的办法,说穿了其实只是极简单的时空定点穿梭技术。这技术在他还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曾经是时空飞行的一大难题——任何时空间的穿梭,除非已经建立了固定通道的,都只能到达大概的时空点,而无法实施精确的定点连接。
直到燕凛出生的第一百七十三个年头上,一位叫做杨玉的科学研究人员才攻克了这个闻名数千年的难关,其后又经过了千年以上研究实验,这技术已经完善得将要普及到民用了——目前所差的仅仅是新型民用飞行器的制造这一环而已。
这马上就要投入实际应用的的技术,燕凛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之前他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重新恢复通路上面,不知不觉间,竟是把自己的思路给固死在“只能按原有通道飞行”上了,以至于无全没有想过,只要将扭曲的时空恢复正常,完全可以新做一条通路过去。
“……时间,就定在中断通讯后一百吧……”虽然无比地想要尽快见到那个人,燕凛倒也没心急得失去理性。
燕凛还记得,前生那场各国高层人物集体失踪事件之后,那个人留在燕京,是与自己相伴了一生年的。而另外两个留下的人,想来,停在那世上的时间也不会得太多。他并不打算因冒险而改变历史,因此,这一段的时光,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刨去的。
“到底是尚梓,你倒真是想得周到。”电话的另一边,王姓的研究人员爽朗笑笑,“就一百年吧,虽然是多一点,确实也是保险。”
“嗯”。
回以一笑,燕凛并没有说明,除了保险的想法之外,在他的私心里,有多么希望,在这些应该不会引发任何变故的增加的年份里,那个总是从容笑着,却必然在心中留下了太多伤痕的人,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
燕凛从来不知道,长久以来的愿望,眼看就要实现的时候,人的心里,竟会涌上那样博然的苍茫之感。
当所有的技术问题一个个被攻克,模拟和实验都取得成功——当时空的通道最终被打开的那一刻,燕凛只觉得,自己被瞬间抛到了茫茫的宇宙之中,突然消失的重力,让他既无法思考,也无法行动,甚至,连那积累了千年之上的动力都似被一下子抽空了一般,刹那间,他的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为一层薄皮包裹着的真空。
然后,喜悦就那样凭空地涌了上来,开始只是星星点点,一眨眼间却已化成了涛天的巨浪,如西方神话中的洪水般,漫卷了整个天地,他什么也不能想,所有的思维能力在这充斥了世界的水的面前,连形迹都找不到了。
然而,很快地,燕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让人看出异样,更重要的是,他深深知道,眼下还远不是欢庆的时间。清了清嗓子,他端整了表情,对着还在欢庆的研究者们请求,尽快连接新的时空通路,然后前往那个世界接回他们的同胞。
“总是夜长梦多。”用这样一句话,燕凛为自己也知道实在该算是很煞风景的要求加上注解。
或许,无论社会再怎么变迁,科学工作者们都有着同样的狂热体质吧。燕凛的提议并没有引发众人满——相反,他们以更高的热情开始了新的工作。
相比于从所未有的行动,技术已经成熟的这项工作就快了许多,只在几十天后,新的时空通路就连接完成。在此之后,飞行到模拟世界,又花去了十五天的时间。
“那我就先不出去了。”
从计划的一开始,燕凛便以希望未来能有正常学校生活为由,拒绝了任何会曝光自己的行动只是因为担心那个人万一会拒绝回来,才随船前来,准备在实在没办法时摊牌劝说。
而此时,得知在联络后,同行的人们已是顺利说服了那人的燕凛,微笑着拒绝了他们要他走出去,加入迎接几名学生回来队伍的建议。
发酵似的酸楚,软软地涨满了胸膛,不大的房间中,燕凛喝醉般微微晃着。他目不转瞬地盯着屏幕里,和人们一起走入飞行器的那个人,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几乎是痛楚的喜悦,瞬间涨满了他整颗心脏,却还在不停地往外溢着,溢着,终于,化成了一声低沉的、再无任何旁人听到的哽咽:
“容相……我总算……找到你了。欢迎……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