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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师父沉喝。

    他反而心虚,脚下一慢,对方双手空空,腰带上连一把匕首也没有,怎敢冒失地向他挑战?

    贾师父双手自然下垂,怎么也看不出兵刃藏在何处。

    “你贵姓?”他硬着头皮问。

    贾师父不加理会,铜铃眼死死地瞪视着他,颊肉因咬紧牙关而出现抽搐,站在那儿像石人。

    他低头沉思,希望能想起这个人的来历。

    他闯荡半甲子,博闻强记熟悉武林秘辛,希望能从记忆中想起对方的底细,以便知已知彼拟定对策。

    他想起了飞刀贾,欣然脱口叫:“你是你”他只说出两个字,一道淡淡的虹影已以骇人听闻的奇速,越过了三丈余空间,快得令人肉眼难辨,看到了淡淡虹影,虹影已到了身前。

    他反应超人,奇快绝伦,可是仍然不够快,本能地向侧一闪,举杖招架。

    毒无常毕竟上了年纪,行动有点用不上意念,就在他身形始动的瞬间,小飞刀已闪电似的贯胸而入。

    他身躯一震,连退三步,举手杖向前一指,嘎声叫:“穿心刀贾二贾昌焕

    咽”

    他一晃,再晃,但终于稳住了,支撑着不倒“你这凶残恶毒的老猪狗!”穿心刀贾昌焕切齿咒骂:“血债血偿,不能便宜了你这老毒鬼!”

    “你我没看到你你出刀”

    “看到了你也躲不了。”

    “你你为何要要射偏两寸?”

    

    “因为你不能就这样死掉,我不能因二弟的仇恨,误了庄主的大事。”

    砰一声响,毒无常终于支持不住倒下了。

    穿心刀扭头便走,钢铃眼中满是泪水。

    夜来了,晚霞渐消。

    瑞桑在安静如恒,鸡犬不惊,似乎并未发生任何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除了瑜王庄的人,谁也不知道毒无常的下落,就这样,这位江湖朋友恨之切骨的三残之一本无常,突然失去踪迹。

    暮色苍茫,永旭与冷魅泰然经过庄前的三忿路口,遥望百步之外的庄门,看不出任何异状。

    门外两侧的桑林内有儿童嘻戏,从田间运庄的长工们,荷锄而行,唱着荒腔走板的俚曲,一切皆显得和平安详。

    大开的庄门并无警卫把守,这座庄与其他的大农户农庄并无不同。

    两人不在附近停留,以免弓起庄中人的注意,沿大路泰然奔向县城。

    永旭一面走,一面讶然向冷魅说:“怪事!难道毒无常还没来?”

    “他总不会比我们后到,那老毒鬼天不怕地不怕,倚仗一身毒物,从不将别人放在眼下,他如果来了,庄内怎会毫无动静?”冷魅也大惑不解:“也许,他准备夜间前来也有可能。”

    他两人却不知,毒无常身上的毒物,皆被蛇郎君搜光了,仅在太平府临时配了一些毒粉应急。

    毒无常最霸道的无常谁打造不易,打造一枚最少也得花十天半月工夫,牛毛毒针也极难打磨,比绣花针还要细小,要打磨一枚,也得要三五天工夫,至于配制其他的毒物,绝不是十天半月便可弄得到材料的。

    由于蛇郎君返回詹二爷的祖宅时,毒无话已经逃掉了,因此蛇郎君并未将擒毒无常的事告诉永旭和冷魅,所以两人皆不知毒无常被擒之事。

    “那么,我们也晚上来。”永旭说。

    “不先警告绝笔生花?”

    “等一等再说,我要设法找一个村农去传信。”

    “瞧!前面路右的田野中有一个人。”

    “你先躲一躲,我去找他。”

    永旭说着将包裹交给冷魅,一拉发结,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往路旁一闪,真像个妖怪。

    不久,他回到原地,天已黑了。

    两人一面赶路,永旭一面说:“我给了那村夫一百文钱,要他到瑞桑庄报信,说毒无常要来闹事,我出现时,那村夫吓得半死,他以为我是鬼,夜色茫茫,这份扮相真也吓坏人。”

    “我绰号叫冷魅,装神弄鬼的事应该交给我办。绝笔生花是宇内最神秘的三剧贼之一,来去如风神山鬼没,他的轻功必定惊世骇俗,我想和他较量较量。”

    “据我所知,他的判官笔短而细,称为生花妙笔,长仅一尺二寸,不知藏在什么地方。”

    “按常情,应该是藏在衣袖内。”

    “不一定,还没听说过有谁曾经击败过他。”

    “你能吗?”

    “可能。”永旭微笑着说。

    “你怎知道?你从来没见过他。”

    “你知道性空大师?”

    “三菩萨的苦行头陀?这位怪僧出身少林,般若大真力修至无坚不摧境界,在江湖十五风云人物中,他该是功力最高的一个。听说,魁一能与他的般若大真力相抗的绝学,仅有字内三仙的乾元大真力。”

    “性空大师从未击败过任何人,也从未听说有人胜得了他。”

    “这这倒是真的,只要发生纠纷的现场有他出现,双方的当事人不敢不知难而退,所以尊称三菩萨之一,你是说他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地点是南京下游第一大埠镇江,南郊回龙山八公岩,当地首富尹大爷的菊庐精舍。尹大爷是在家修行的居士,也是金山寺的护法檀越。那天晚上刚好在精舍招待金山寺名僧监院大师宏光,与宏光同莅精舍的就是苦行头陀性空。”

    “我好像隐约听说过这件事。”冷魅说。

    “那晚侵人菊庐精舍的人,就是绝笔生花商世杰,一群党羽被两僧挡住了,绝笔生花连攻三笔,皆击中苦行头陀的左肩并,但皆中而未伤,绝笔生花乖乖见机率众退走,事后,苦行头陀的右手,有一句之久不能提重物。”

    “你的意思是说”

    “苦行头陀不但没还手,而且是任由对方施展的,绝笔生花的生花妙笔,是九合钢母所炼制,锋尖锐利无坚不摧,可破任何内家气功,但在全力施为下,依然攻不破苦行头陀的护体禅功。头陀在不抗拒不反震之下,仅穴道略受震伤而已,可知绝笔生花的内功火候,仍未达到炉火纯青境界,所以我估计可以胜得了他。”

    “哦!你的内功火候,比苦行头陀的般苦大真力更精纯。”

    “至少不会比他差。”永旭泰然说。

    “我该打!我怎么忘了你在九华击败顺大王的事,顺天王的太乙玄功天下无敌,但你击败了他,这就是他一直不敢和你面对面拚搏的原因。”

    “在九华我并未击败他,九华精舍淬然相搏,可说是势均力敌两败俱伤,日后生死相拆,还不知鹿死谁手。”冷魅幽幽一叹,紧紧地挽住他的手臂,将脸颊紧偎在他的手臂上,迟疑地低声说:“永旭,能不能免去这一拚,可否得放手时且放手?”

    “这我不能答复你,必须等双方见面之后,按情势才能决定。”永旭慎重地说:

    “以这次九华之会来说,他是投奔宁王府而去的,而宁王正准备兴兵造反,在这种情势之下,我必须除去他永绝后患,兔得他再茶毒天下。”

    “永旭,我想,他蹂躏四川,害人万千,固然万死不足以蔽其辜,但也许造反是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他本来就是一群山寇的首领。”永旭愤愤地说。

    “永旭,你也走了许多年江湖,难道你没发现,有些地方的人,很难活下去吗?尤其是那些安份守己的人,活下去真艰难。”

    “这”“以我家来说,算起来也是地方小有身份的人家,十家人联保,任何一家有子弟出了乱子,十家的户长皆受到刑罚,不受刑杖也得罚钱。任何人离家远出百里外,便得取保申请路引,不然寸步难行,任何事出人衙门,见了官就得爬伏下来跪伏如羊,欠了百十文税,打了不算还得枷号示众。我曾在江西逗留过一段时日,在武昌府也见过世面,朝廷封在各地的龙子龙孙,似乎没有一个是像人像样的,江西宁王府阴养死士刺客,网罗山寇湖贼,公然打家劫舍,各地遍设税厂敲骨榨髓,甚至掳人勒索,抢劫州县府库,任意在大街杀人。永旭,你认为朝廷真不知道这些事?”

    “小梅,我们不谈这些。”永旭不胜烦恼地说。

    “顺天工造反,谁敢说他不是被逼反的?早些年的白衣军蹂躏七省,三过南京,三十六天罡贼首中,谁没有一把辛酸泪?”

    “小梅,你似乎很同情他们?”

    “不是同情,而是就事论事。”冷魅幽幽一叹:“我敢说,江湖人至少有十之八九是亡命之徒,是官府所不容的不法刁民。老实说,所行所事,比那些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造反叛贼,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江湖人一旦财足了,势大了,也难免做出进一步的愚蠢事来,大邪就是这种人。”

    “我想,我会考虑你的话。”永旭喃喃地说。

    “永旭,毁家之恨刻骨铭心,你饶不了顺天王,我恨死了荆绍正,事虽不同,仇恨却是一样的。但顺天王是朝廷的钦犯,他必须尽一切手段掩护自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犯不着为了他浪费多年的大好光阴在江湖流浪,是吗?”

    “小梅”

    “经过这次的大风浪,我真害怕,要不是有你在,恐怕我已经披发入山遁世了。”

    “小梅,人活着,本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要活得自在,是要付出代价的,隐世求禅洁身自求多福,并不是什么好德性。一个人为了活命而活,也未免自私了些,也没有多少义意。

    小梅,我并不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是阻止顺天王再荼毒生灵。这次九华盛会,要不是我及时揭破他们的阴谋,顺天王必已投入宁王府,宁王将如虎添翼,为祸更烈。”

    “我愿帮助你完成心愿。”冷魅说。

    永旭轻拍她的掌背,感慨地低语:“真的,要不是为了顺天王,我是不会在江湖浪费自己的生命。小梅,你能不能等我两年?”

    “你”“这两年中,如果再无讯息,我便放手不管了,”永旭喃喃地说:“那时,我会向你向你”“我会等你一辈子。”冷魅激情地说。

    永旭停步,紧紧地拥住了她。

    夜黑如墨,四野虫声卿卿,大道上空荡荡,只有两人在路中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两颗心猛烈地跳动,谁也不想开口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久久,永旭松开拥抱,温情地说:“走吧!得先找地方安顿。”

    溧水只是一座约有千余户人家的县城,城周不足五里,丈余高的土城墙连小偷都挡不住,却有六座城门,城门其实也是街口。

    两人越城而入,在西大街的高升客栈落店,要了一间有内外间的上房安顿。

    高升客栈规模不小,三店面四进院,客人似乎并不多。

    溧水县城不是商埠,商埠在城南十五里的洪蓝市,那是新粮仓的所在地,运粮船通常发自洪蓝市,泊靠城西十里的胭脂冈,商贾在县城办妥一切手续之后,方下放秦淮河直达南京。因此,城内很少看到役夫一类闲杂人等,住店的大部是商行的有头面人物。

    地近南畿,住店的手续相当麻烦,在这种小地方落脚,想逃过有心人的耳目,事实是不太容易的事。

    安顿毕,冷魅在内间洗漱毕,出到外间一看,看到永旭正在各处角落察看。

    “你在找什么?”她问,颇感诧异。

    永旭低头沉思,久久方低声说:“绝笔生花在此隐居,不但对江湖消息灵通,对卧榻之旁的一切动静,该有妥善的安排,小梅,你不觉得这间客栈有点可疑吗?”

    “墙是双层墙,门窗坚实,上面有承尘躲不住人,但预先藏身在内却无虑被人发现,你看过一般一流客栈,是否有如此札实的房舍?的确可疑。”冷魅也提出意见。

    一个大闺女走江湖,如不处处留心谨慎,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进房的片刻,便已看清一切,女人到底细心些。

    “还有,那位账房夫子”

    “不错,沉静稳健,一举一动从容不迫气概不凡,他的姓名是”

    “刘十二,以排行为名。”永旭说:“目朗须丰,外表朴实,胸藏珠现,不是等闲人物,我们得小心。”

    “你认为他是”

    “可能是绝笔生花的眼线,我去叫些食物来,顺道看看形势,小心了。”

    他出店而去,不久独自回房,接着店伙将晚餐送入。

    冷魅暗自留心,两人一面进食,她一面说:“店伙似乎老实得很,并没有四处察看问东问西。”

    “这就是他们高明的地方,恐怕他们已对我们生疑了,今晚我必须留在房中照应。”

    冷魅不好反对,说:“进出的路可有着落?”

    “不容易,这店房的格局,没有可供夜行人出人的地方,设计得有章有法,整座客店,可以最少的人手,监视最广的空间,但我已计算妥当了。”

    “这表示设计的人是行家,无意中暴露了身份。”

    “对,绝笔生花出人富豪巨宦府第,知道各式建筑的优缺点,当然知道为自己建造安全的居处,瑞桑庄的房屋格局,必定比这里更安全,这提醒我要多用心机,等于是帮了我一次大忙,不然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很可能陷死在内,”

    “你猜想里面有机关利器。”

    “对,一定有。”

    “你”“放心吧!论机关埋伏,香海富可说首屈一指,但我仍然来去自如,瑞桑庄绝不比香梅直凶险,”

    “千万小心,急不在一时,切记不可深人,我不放心,我一定要跟去,至少可以在外回桂应,你认为我在此地能安心?”

    “你”“我一定要去。”

    “这好吧!那就晚一点前往。但你得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不可逞强,一击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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