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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兵下扬州,那是历史上最残忍最无人道的扬州十日。那些杀人的兵,有一大半是汉奸,大明的降兵。

    而那些被杀的八十万扬州百姓,像羊一样自己跪下来让兵砍,有些连砍都不用砍就吓死了,有数可稽的就有八十余万死尸。

    那时的扬州,盐政与漕政造成一大堆腰缠千万贯的官与民,扬州成了锦衣肉食的天堂。

    史可法在扬州抗清,实在选错了地方||当然他也不得不选,时势所使然。

    张家全在山野丛莽中成长,茹毛饮血出入烟瘴,这种人,除了把他的脑袋砍掉,不然就死不了。

    奇毒入体,他本身就有抗毒的功能,还不至于造成严重的伤害,毒发期一周,他撑过了生死关头。

    金鹰的武当至宝龙虎金丹,不但有救命的功效,也具有毒培元的功能,助他渡过了最后的难关。

    天亮了,他还不曾苏醒,呼攻时紧时缓,浑身出汗如浆,腥臭不可闻,可把尹姑娘累惨了。

    半夜折腾,她忧心如焚,精神体力的透支,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飞虹剑客与金鹰倒是获得充份的歇息,天一亮,两人为防意外,出外监视严防强敌接近最后难关,药力最后一冲,他突然大叫一声,浑身一震,腥臭的液体已尽,却换上了似汗非汗,似血非血的带有药味液体。

    倚在床边沉沉睡去的尹香君惊跳而起,大吃一惊。

    门窗都塞得紧紧地,房中的火堆仍有余烬,不知天色,暗沉沉仍像是黑夜。

    “嗷”他本能地发出豹吼声,浑身猛烈地抽搐、蜷缩、伸张、挣扎像是在和鬼魅作生死搏斗。

    “张兄,张兄”姑娘惊骇地叫,伸手想按住他,手一沾他滑腻腻的身体,便被他一手拨得飞返丈外,几乎撞上墙壁。

    “哎呀!”姑娘魂不附体,赶忙拉门外出,想向两老求救。

    厅中没有人,拉开门,阳光刺目。

    真好,难得的艳阳天。但抬头向西望,远处廿里外的五台山东台的半山腰以上,仍然掩没在彤云内。

    这在五台来说,平常得很。

    有时人在峰顶,但见峰腰下一片云海,看不见以下的景物,可能下面正在下大雨,而峰顶却艳阳高照,上空万里无云。

    没有人,地想大叫,却又想起身在险境,叫声会引来强敌。

    房内传来大喊大叫声,她心急如焚,火速掩上门奔入内室。

    现在,她必须靠自己了。

    床上,张家全虎目朦胧,手脚不住拍打,身躯不住痉挛,喉间发出可怕的咆哮。

    “不要!不要!张兄”她拼命按住张家全的身躯,以免全身的骨头因激烈的拍打挣扎而散碎。

    按不住,她两次被掀下床脚。

    当她笫三次试图制住双手时,却被一双强劲的大手抱住了,脱身不得。

    “嗷”咆哮声令她失魂。

    她吸口气定下心神,功行百脉,全力抗拒可怕的压力,终于把像受伤的豹,张牙舞爪的张家全按住了。

    “张兄,求你醒一醒,醒一醒”她声嘶力竭地在张家全的耳畔尖叫。

    浑身一震,张家全突然安静下来了,一双暴乱的手也静止下来了,但依然强而有力地抓住她。

    朦胧迷乱的虎目,眼珠开始转动,像在搜寻什么,谛听什么。

    “谢谢天!”她虚脱地低唤,她浑身有瘫软的脱力感觉。

    眼珠终于停止转动了,涌起另一种令她担心的眼神。

    “小凤”张家全喉间,终于吐出清晰的两个悠长抖切的字音。

    “什么?”她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急切的声音,当然是纯女性的声音。

    “小凤,你”张家全像是一震,奇异的眼神找到了目标:“你你可无恙?哦!

    你”她觉得自己陷入一张巨大的韧性奇大的网里,挣不脱出不来,奇异的嘴唇激情地在她的双颊、明眸、口鼻、粉肩

    她快要窒息,快要昏眩了,这一辈子,她第一次受到如此令她震撼的冲激。

    她是个见过世面,遨游过天下,见过多少人间众生相的勇敢小姑娘。她曾见过张家全与海秀的亲热,与黑牡丹的奇异斗争,她都不以为意。但这次,她成了风暴的中心。经过一番挣扎,一番激情,她放弃了自卫。

    “我我不愿挣扎了,我不愿”她叹息着喃喃自语,停止挣扎。

    可是,在她身上活动的强壮手臂,突然停止活动。

    她感到惊讶,也感到奇异,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是庆幸呢抑或是失望?她困惑了。

    她无法挣脱那坚强手臂的拥抱,转头仔细凝视身侧的人。

    张家全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了,虽则呼吸仍然粗浊,紧闭的虎目有泪水流下,脸上有不住痉挛的痛苦线条。

    但她知道,张家全正抱着她慢慢睡着了。

    她叹息一声,放松了自己,闭上凤目,突然胡思乱想起来。

    “小凤?对,小凤,小凤是谁?”她突然自问。

    她当然不知道张家全与十二星相结交的经过,那时她已经到了河南,试图追寻鬼谷老人。

    那儿,她碰上了应召向山西赶的飞龙秘谍首要人物。

    家全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爱与不爱一直就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看到这些人往山西赶,她心中一动,丢下保护她的飞熊和摘星手,悄然在后面跟踪,一进山西地界,便被他查出这位首脑,是名气动关内外的乾元一剑纽钴禄和卓。

    纽钴禄,是贵族八姓之一;和卓,意思是美好;这位纽钴禄和卓,确是英伟的年轻人,满州的大名鼎鼎男士、剑客。

    她不住胡思乱想,终于,一阵倦意袭来,她也抱挽住张家全,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张家全悠然苏醒,感到好疲倦。

    神智渐清,他徐徐张开双目,感觉模模糊糊,随却感到有异,身边有人。

    一刹那的恍惚,一刹那的朦胧,潞州府与起舞凤双宿双飞的幻觉在这一刹那,似假还真地重现。

    猛转头,他大吃一惊,重现的幻觉刹那间飞走了。

    他确是抱着一个女人,但这女人不是起舞凤。

    起舞凤已经不在人间了,天人永隔。

    老天爷!他一眼便看出是尹香君。

    他想一蹦而起,但却又忍住蹦起的冲动。

    尹香君紧偎着他,发乱钗横,衣衫凌乱,酥胸半袒,本来明艳照人的娇美面庞,可明显地看出倦态。

    本来明亮的凤目,有一圈淡淡的倦晕,睡得正沉,在刺鼻的怪腥味中,依然可以嗅到淡淡的,属于女性的特有芳香。

    “老天爷!我做了什么混账事了?”他吃惊地想。

    人对有生以来的第一件事,是不容易淡忘的。

    他与起舞凤的事,就令他毕生难忘。

    不但没淡忘,而且记忆极为清晰强烈。

    为了这件事,他心中有解不开的结。

    他把尹香君当成了起舞凤,这是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

    至于尹香君为何在此地,为何在他怀中,他毫无印象,怀中的起舞凤怎么会变成尹香君的?

    尹香君,他想爱却又不敢爱的好姑娘。

    而现在,不但在他的身边,相拥而眠,半裸袒神态倦。

    而他,身无寸缕。

    他怦然心动,却又感到无比的自疚。

    在高烧期间,他确是梦回潞安,梦中唯一的人就是起舞凤,梦中的情景依稀难忘。

    他一阵羞惭,一阵自责。

    轻柔地,他挪开尹香君环在他胸膛的手,脱出自己的手臂。他的举动是那么轻柔,似乎尹香君是不能碰,一碰却破的露珠。

    近身离床,他这才打量四周的环境。

    余炭尚温,室内景象依稀熟悉。记起了,是安顿风尘三侠的山中小废屋,是他选定的藏身处所。

    他小心地取过床尾的衣物,衣物血腥犹在。

    昨晚,恶斗崂山六煞的情景出现在脑,记忆清晰了,他完全记起来了。

    白衣白裙俏丽如仙的汉装海秀姑娘,最后一击时又出现的白劲装姑娘。

    那就是危急中赶到的尹香君,而他却把尹香君的白动装几乎剥离娇躯,把她当成起舞凤,把她

    “我真该死!该下地岳!”他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在心中狂叫。

    穿好靴,试了试靴统中的匕首。检查腰带,十二把飞刀安然无恙。

    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只要神智清明,他永远是沉着的、精干的、骠悍的猎食者。

    佩上猎刀,他把豹皮背心轻柔地盖在半裸的、沉睡中的尹香君身上,冲动地想在娇艳的脸颊轻投上一吻,却又克制住冲动,轻柔地叫了一声尹姑娘,便像猫一样退出房外。

    站在房外,向床上的尹香君痴望片刻,轻轻带上房门,无限依恋地再启开门看了最后一眼,这才带上门走了。

    东溪的水好凉好凉,却有人在溪中戏水,拍起的浪花发出轰鸣,远在五里外的山坡上,也可看到这人在戏水。

    山坡上的五个人,立即掩起身形,藉草木掩身,向戏水人的溪湾飞掠。

    戏水的人,已经发现这五个不速之客。

    四男一女,女的一身黑,外面加了一件黑缎面的狐皮马甲,外面是黑披风。

    这两天,风声渐紧,台怀镇成了禁地,居民严禁随便走动,天黑之前便实行宵禁。从大同赶来的一队兵马,在各地布防。

    每天,每夜,都有混合编组,而指挥统一约五人小组,远出各地搜索。

    高手齐集,甲士如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己。

    可以预测的是,皇帝的车驾即将到来。在车驾到达之前,所有的威胁必须全部清除。因此,负有安全责任的人,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搜索网扩大,一切防险设施全用上了,其中包括强而有力的远程搜索混合小组,所有能派出的人手都用上了,不许出任何差错。

    五个人站在溪岸边,盯着清澈的寂静溪水发怔。溪水中戏水的人不见了,是在他们到达的片刻前失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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