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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就象万根金针刺入心坎。

    人不由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惊动了仇恨,也惊醒了自己,连忙抹泪看时,已失萍萍踪影,不由心头一酸,伏石饮泣起来。

    仇恨见她语忽中断,心想:“必有难吉之处,而且自己也不愿再提伤心之事。”只见他,揽着翠儿细腰,说道:“人备有志,不必再去提她,翠姊姊,你可尝尽苦了!”

    翠儿嘴角展开一丝笑容,道:“有惊无险,苦倒不苦,只是心情不安罢了。”

    仇恨忽然眼露奇光,问道:“翠姊姊,你又怎么逃出虎口?”

    翠儿神秘一笑,道:“是你的心上人放我逃的。”

    仇恨突闻此言,甚感诧异,急道:“此话从何说起?”

    翠儿微微一笑,瞟了仇恨一眼,道:“百毒天君魏三省之女魏苇、不是你的心上人吗?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

    仇恨面色一正,道:“翠姊妹何出此语!想那百毒天君,罪大恶极,武林之中,人人皆欲擒而杀之,而且萍姊一家皆丧其手,我又岂能钟情其女,不过魏苇对我倒无恶意,我也只是利用她而求得你之安全而已,何来心上人之说!”

    翠儿收敛笑容,玉指一点仇恨胸膛,道:“仇弟弟,你可不能忘恩负义,魏姑娘待我无微不至,情逾姐妹,你对她无意,她可对你一往情深。再说,魏姑娘虽是百毒天君之女,可是性格完全不同,她讲道义,重感情,做事光明正大,丝毫没有其父习气,我看哪!你俩年龄相仿,郎才女貌,倒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仇恨闻言,微感不悦,道:“翠抹姊,我不准你再说这些,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离我半步。”色厉词严,大有一言既出,驷马难道之概。

    翠儿也是胸有成竹,不愠不怒,缓缓言道:“正当有为之年,却说出恁地无志之话,岂不赔笑于人,再说,你有家仇师恨未报,何能只顾儿女之情而弃大事于不顾,父母生你一场,师父教养之恩,你难道都忘了?你能忘,我可不能忘,我师父双腿残废,我不奉养,谁去奉养?枉你身为男子汉,竟不如萍姊姊一个女流之辈”

    说至此,翠儿又恐仇恨刺激过深,于心不忍,旋即改变语气,又道:“仇弟弟,我已立下誓言,有生之年,不管天涯海角,也无论天长地久,必要找到我师。找到若生存于世的话,我将奉养她老人家天年,如果不幸亡故,我也要移送她的灵骨回乡,不达目的绝不休止。”

    “你逼我也没有用,我是吃了弹子,铁了心肠,你不逼我,今生或有再见的机会,否则,我就撞死身前,以盟心愿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非可强求得来,仇弟弟,仔细想想姊姊的话,姊姊只为你好”语言至此,已是泣不成声。

    仇恨听她说出一番发人深省的话,自己觉悟,暗感惭愧,可是面对胡思梦想而即将离去的泪人儿,心中却也不免难过万分,然而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适当的话来安慰一番,是以双目发直,怔怔无语。

    翠儿见他沉默不语,也没再说纠缠的话,心知已被自己打动,打铁趁热,急忙收泪,说道:“仇弟弟,赶快振作起来,家仇师恨正等待你去洗雪,辰光不早,姊姊也要去了。”

    仇恨嘴角抽搐一下,露出一丝苦笑,道:“姊姊金玉良言,弟弟永记不忘但愿姊姊保重”

    翠儿微笑,伸手在仇恨脸上轻轻拍了两拍,道:“这样才是我的好弟弟,咱们后会有期”

    语言未落,人已似箭离弦般地飞去。

    仇恨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渐渐西沉的明月,流下有生以来第三次的热泪。

    感情是种微妙而令人不可思议的东西,它能冲淡一个人的理智手也能腐蚀一个人的心灵,天下能逃出情感束缚的人,可说微乎其微,仇恨何能例外,短短一夜之中,连续发生三件令人伤感之事,先是雪儿不辞而别,继之又是姊姊遁入空门,目前翠儿又断情寻师,这一连串悲惨韵事,都是应在他的头上,又怎能不令他伤心欲绝。

    仇恨茫然立在凤凰山头,僵直得有如一座神像,两行热泪爬下脸颊,流至衣襟,他连动都懒得一动,脑里空得有如一张白纸,什么他也不想,其实什么他也想不起来,晨露湿透衣巾,也弥漫了头脸,分不出是水是泪,要不是山下晨鸡啼晓,他还不知一直愣到什么时候。

    仇恨抹去脸上露泪混杂的水,重重一甩,暗想:“萍萍、翠姊,两个女流之辈,竟然都能有那超世脱俗的思想,何独我仇恨不能!追根问底,皆因世上恶人而起,如非百毒天君寻仇,萍萍何致于舍身空门?翠姊又何致于师徒离散?我要是不杀尽天下恶人,此身征生于世!”

    思想至此,愤然左掌右拳,右拳重重的往左掌一击“啪”的一声,显示他对恶人的深恨痛绝,也显示他有除恶的无比雄心。

    仇恨立下此愿,心中反觉泰然无事,回到客店,倒头便睡,这一睡,直睡到黄昏始醒。

    往往一个人事情越忙,只要与之所至,他会忙得忘去疲困,忘去辛劳,可是一旦将事忙完,心情平静上来,他反而觉得瞌睡连连,仇恨此时也就是这个道理,当他把一切都想通了以后,心里毫无留恋,除了家仇师恨两件大事之外,他已别无挂念,是以蒙头沉睡,久久不醒,要不是腹中饥鸣,他倒真能睡上个三天三夜。

    武当派十年大会之事,仇恨一个晚辈,本可借师仇未报为名,不去参加,况且他又无意争取掌门人的地位,本想不去,但忽想到白衣婆婆与师父究有什么过节,这点紫虚师伯或能知晓,至于白衣婆婆的来龙去脉,或者也能从此大会中获得端倪,因此,遂又有武当山一行的打算。

    仇恨一向富有冒险精神,听说长江风浪奇险,而平生又从未经过,故此选定由水路进发,一来可以省去脚力,二来也可饱览长江风光,主意打定,第二天起程,过孝丰,入安徽,经青阳,至池州,采取翠儿昔日同一路线。

    到了池州这天,虽是距离会期尚远,可是仇恨已无游兴,匆匆穿过城去,寻至江边,准备雇船赶路,江边众多舟船,听说他是单身包船,图个轻快,又见他肯出高价纷纷兜上前来争抢生意。

    仇恨一向慷慨成性,尤对一般劳苦之人,更是出手阔厚,从不刻薄。一见众人围上前来,反觉手足无措,不知雇用哪条是好,放目一扫,倏见一条船头,立着一个慈祥老者,身旁站着一个与已年龄相仿的少年,不由想道:一路之上,有个岁数相近的人谈谈,例也聊解寂寞之苦。又见那船还很洁净,船身又新,用手一指,道:“那站着一老一少的可有人在?”

    人群中闪出一个紫膛面孔,满脸忠厚的中年汉子,一揖到地,道:“小的就是。”

    仇恨头一点,道:“我就雇用你的船吧!”

    众人见他选定船只,一哄而散,中年汉子弓腰摆手说道:“公子请上船,但不知公子喜欢喝酒不?要是喜欢,小的也好事先准备。”

    仇恨道:“不妨准备一点好酒,菜倒无所谓,但不知可有鲜鱼否!”

    那汉子忽然哈哈一笑,高声说道:“公子可算雇对船啦!小船上正有抓鱼圣手,保管公子每餐都有活色下酒。”

    言毕,领着仇恨,跳上小船,并为那老人引见过后,提着几个竹制酒筒,打酒去了。

    那船虽小,可也有二十来尺长,五六尺阔,船板似是新上油漆,精光透亮。船上一共三人,倒巧的是三代同船,慈祥老者姓杜叫老大,紫膛面孔叫杜保,少年叫杜全。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仇恨和杜全,不一会已谈笑风生,熟如知己,慈祥老者杜老大见他两人颇为投机,自也不便阻止,只是叮嘱杜全切莫招惹公子生气,以免得罪客人。

    不过顿饭时光,杜保已然一手提着酒筒,一手提着大捆青菜、肉类,回到船来,见了仇恨,倏将酒简提起一晃,嘻嘻笑道:“公子好运道,这是今天刚到的山西汾酒,给小的抢到了三筒,三五一十五,十五斤,公子十天够了吧!”

    仇恨微笑道:“我例对酒没有十分兴趣,有的话,可以喝上两怀,没有也无关紧要,我的意思是买酒大家没事的时候喝喝,并不是为我个人。”

    老少三人听了此话,俱都露出感激的神色,尤其杜保,更是钦佩,心想:“公子小小年纪,居然设想周到,又能体贴下人,如此心地宽厚,将来定成大器。”正自付间,忽听杜老大手捋长须,笑道:“难为公子盛情,小的船上酒倒不少,不过都是水酒,我们穷人喝惯了水酒,一旦喝上好汾酒,反会觉得烧喉咙呢!”

    此语一出,众人一阵哄笑。仇恨等待众人笑停后,问道:

    “大家没事了吧!还需要上岸吗?”

    杜保觉得他这话问得很突然,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开船啦!公子还有事不成?”

    仇恨见他形色很急,方始领悟自己问得过于唐突,缓缓道:“我倒没事,不过既然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还不开船,不是浪费大好光阴?”

    杜保这才明白,原来问的此事,嘴巴一张还没笑出声来,倏然想到这是失礼的行为,连忙改口道:“啊!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水上有水上的规矩,开船以前必须祭奠水龙皇爷,而且我们行船,亦有一定宿头,到了宿头,就得泊岸,不能再赶,尤其目前,江中常有强人出没,一两艘船,根本不敢开航,往往等上两三天才能等到同伴”

    仇恨抢言道:“那么我们又要等几天?”

    杜老大以安慰的口气,道:“明天没有,后天总有伴的”

    杜全脸色一沉,道:“爹!我看咱们用不着等了,船上又没载货,公子又没什么行李,再怎么样我谅他李”

    言至此,倏的噤口不语,两目左右一扫,又道:“谅他们也不敢打破自古以来的规定,为难咱们船家,我看明早开船得啦!”

    杜保适才倏然一停,虽只刹那工夫,哪能逃过仇恨的机灵心目,又见他双眼左右一扫,心中已知必有蹊跷,故作不闻,若无其事的静静听着。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还未亮,杜老大祖孙三人都已起来,烧香鸣炮,起锚的起锚,解缆的解缆,动作迅速,不过片刻工夫,已然收拾停当。

    邻船舟子被他们炮击惊醒,纷纷探出头来观看,有人叫道:“杜老大,怎么着?独自扯帆啦!不怕碰着鬼呀!”

    杜老头唾了一口吐沫,暗自骂道:“去你妈的,别人扯帆,图个吉利,什么人那么不留口德!”

    忽地,又有人叫道:“你别替人家自操心吧!长江黑鳗,水上黑白两道,谁不怕他三分”

    仇恨为了好奇,早已随着杜全爬起身来,耳听邻船喧嚷,暗中已记在心。

    船撑离岸,水流甚急,眨眼已到江心,邻船嘲笑之声,渐渐模糊,杜保、杜全整理好铁锚缆索。扯起风帆,已然没事,杜保走至船尾,接过舵来代杜老大掌舷,杜老大则转入后舱引火烧饭,杜全没事,陪着仇恨聊天。

    风平浪静,但是顺风顺水,船行甚速。杜全说了很多水上软事掌故,都是仇恨闻所未闻,甚为有趣,谈话中,杜全伸出手指,在船板上划了一个“韭”字,说道:“这个字你认识吗?”

    仇恨心想:“你也未免小看人哪!”顺口道:“韭莱的韭字呀!”

    杜全连忙以手示意,要他轻声,旋即压低嗓门道:“我们不念字。”

    仇恨觉得甚为奇怪,双眉微皱,也自轻声问道:“不念字,又念什么?”

    杜会得意洋洋,似乎在说,不管你学识多高,这个字可把你给考住了吧!朝着仇恨,做出一个鬼脸,道:“我们念‘快’字,韭菜叫作快莱!”

    仇恨更感莫名其妙,急道:“这是什么意思?”

    杜全坐正身形,缓缓言道:“我们船家讲究迷信,韭字与长久的久字同音,久字是表示静,快字是表示动,一条船要是老停在一个地方不动,那是倒霉的现象,把韭字改成快字,那就是表示说这船生意兴隆,行船如飞,图其口彩的意思。”

    说着说着,仇恨蓦地记起早上邻船说出的话,伸手一按杜全膝盖,道:“杜全,船上谁叫长江黑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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