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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内十分肃煞,十分冷寂。

    只有摇曳的树,没有葳蕤的草、花,倒有一些末期的残英尚依恋在枝头之间,那是梅花!

    梅花

    “众芳摇落独鲜艳,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含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他眼看四面,看见北边有两间房屋,两个彪形大汉左右的守在门外。

    耳听八方,听到屋中传出了人的声音。

    既来之,则安之,麦小云略一思虑,遂掠了过去,避开守卫,紧贴在屋角之下,谈话的声浪就清晰而绵延了。

    “小姐,你来此地将近匝月之久,可以回衙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病体尚未完全愈可,想再住它几天。”这是女音。

    这必定是出自那个被称为小姐的人之口了。

    “我已经催了你几次,而你却一味地推托。”男的继续地说:“这样赖着不走,莫非是在等人?”

    这个男人口头上尊称对方为小姐,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并不见得谦逊、损和。

    麦小云听出来了,那位小姐,该是知府的千金。

    而那位男的,必乃守备的公子!

    “曾建吉,你信口雌黄!”女声微愠地说:“我在等什么人?”

    “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男的轻蔑笑了一声,说:“当然是等林崇文了。”

    女声似乎恼羞成了怒:“等林崇文又怎么样?这也不于你的事呀!”

    “干不干事是另一回事。”男的骄奢地说:“不妨可以告诉你,林崇文他不会再来了。”

    女声显示气妥了:“你怎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十来天,你可见到林崇文的影子?”

    女的好像怔了一怔。

    过了一会.才听她悱然地说:“莫非你把他怎么样了?”

    男的不作正面回答,他阴阴地说:“天下苍黎,犹如蝼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见得会少。”

    女声幽幽地说:“要知天理昭彰,历历不爽,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到头来报在自己,那可就悔之晚了。”

    “未必见得!”男的枉自地说:“曹孟德广负天下之人,到头来他却权势二盛呢!”

    女的必定是愤怒了,只听她说:“我不愿再见你这种面目可憎、生性暴戾、心肠恶毒的人,走.你给我走.荷香,送客!”

    “哈哈哈哈不用送了,我自己会走,尹冰洁,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林崇文再也不会在你眼前出现了。”

    得意、狂妄的笑声由房屋内一直延续到房屋之外。

    麦小云定睛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那个在大殿上和知客僧交谈的锦衣少年,守备之子曾建吉!

    曾建吉高视阔步地迈出了月洞门,彪形大汉亦趋随在身后.想是他的卫士,他的跟班。

    经过僧舍,正好有一个和尚迎面而来,那个和尚见了立即低头躬身,合什顶礼:“施主吉祥。”

    “唔——叫知客增到我房中来一下。”曾建吉眼生眉顶,颐指气使的说着。

    “是。”那个和尚再次地躬下了身子。

    但是,当他直起腰杆的时候,却看不见对方了,曾建吉早已经带着跟班,大刺利地走进一间精舍之中。

    过未多久,知客增就三步二脚地赶了前来,举手在房门上扣了二下,接着也进入那间精舍里去了。

    麦小云审慎地注意着,密切地监视着,他见状又蹑足挨了过去,刚到房边,就听到那个知客增的声音了。

    “公子,找贫憎有事?”

    “唔——时势所*,难发慈悲,只有把他们给干了。”

    知客僧骤闻之下,似乎怔了怔。

    虽然他好大喜功,但毕竟这事太过严重,迟疑了好一会,才滞讷地说;“可是可是”

    这两个可是,不无延宕之意,不无劝阻之心。

    “可是什么?”曾建吉语声之中有诘问,有压力。

    “可是贫僧尚未找到本寺执掌的信物。”

    “不找也罢!”曾建吉悍然地说:“到时候本公子叫他自己说出来也就是了。”

    “贫增实在实在”知客僧语声之中有惴怯,有寒意。

    “也不必实在了,我动手,你就别再婆婆妈妈了。”

    “那什么时候?”

    “上灯时分。”

    “上灯时分人多眼杂。”知客僧说:“三更天吧!”

    “除两个老弱的东西何用等到三更?”曾建吉嚣张地说:“那就在你们做晚课的时候好了。”

    这也叫女人祸水吗?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杀戮,不计后果,人心、人性,可怕又复可悲!

    “好吧!”知客僧无从反抗,只有低声下气地说:“那我走了。”

    曾建吉又沉下声音,追加一句说:“晚膳过后,我就在此地等你。”

    “嗯。”知客僧来时行包勿勿,去时心事重重。

    唉!欲望名利,人人喜爱。

    做和尚的人部分也在所难免,但是,他们毕竟晨昏参禅,长年礼佛,更何况凡出家修行,大多数都受过刺激,遭过灾殃,才会看破红尘,才会心静性定。

    奈何这位大师,为名利,心魔作祟,一时把持不住,为欲望,得人好处,也就受制于人了。

    “咚咚咚,咚咚咚。”

    暮鼓响了,它敲黑了大地,也敲饿了人的肚子。

    晚膳既毕.晚课继起。

    普济寺的憎众全聚集在大雄宝殿之中,他们手敲木鱼,他们口念经文“奄哞喇嘛”梵音遂之不绝于耳。

    大概经过一盏茶的时间吧,僧人们个个低眉阖目,人人心口合一,醉了,酣了,他门浑入忘我境!

    知客僧胸有牵挂,当然是口是心非。

    他偷眼略一观望.见大家均匐伏在地,时机已成熟,就轻轻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过了出去。

    在精舍中会合了曾建吉.还汇同着两个跟班,四个人就朝庙后而去。

    有四个理由显示,知客僧他必然走在前面。

    第一,他提着灯笼,第二,他路熟,第三,主意虽然是对方所出,但场所却是他所提供,第四嘛!他是主,人是客,还有,他受了人家的礼,就得听人家的话,成了仆从!

    未几,山崖到了。

    他们竟不怕鼻子会撞到石头,毫不稍停的碰了上去,不止如此,肚子一挺,连身体也给陷没了。

    厉害吗?稀奇吗?

    并不厉害,也无啥稀奇。

    因为山崖下有一个岩洞,他们只是步入岩洞的里面罢了!

    这个岩洞很宽很深,似乎经过了人工整理,是以并不显得崎岖难行。

    他们走了一段相当的路.才看见前面也有一缕微弱的光芒透了出来,而且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哩!

    “老和尚,你要注意了,看我这条龙已经抬了头,它即将破土而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如此地说着。

    “算了吧!小娃儿,龙倒是有,不过它在外面,至于你呀!只是一条无壳之虫,早被重重甲兵困在洞穴之中,连气都难喘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轻消地反驳着。

    那是一间石室,石室口装着铁栅,有两个一老一少的人正在里面挑灯夜战,对奕围棋!

    不用说.老的一个乃普济寺的方丈,少的一个则是失踪十天的林崇文了。

    老方丈年登古稀,七十有奇,他头上印着六粒戒疤,乃是佛门最高的标帜。

    林崇文,弱冠之年,二十左右.一袭长衫,飘逸不群,果然是一个人中之龙!

    知客僧摸出钥匙打开铁栅。

    曾建吉立即昂然地踏了进去,态狂而气傲,情矫而形标!

    “不错,林崇文,你只是一条被困在洞中的无壳之虫罢了!”

    开启门锁有声音,拉动铁链也有声音,老方丈和林崇文早就发觉厂,但是,他们并不感到惊异,而目还不屑一顾!

    林崇文这时才抬头瞥了对方一眼,说“龙亦好,虫亦好,只要机缘一到,龙会飞天.虫也会脱茧而出!”

    曾建吉冷嗤了一声说:“哼!已经没有这一天了。”

    “不见得,除非你一刀把我给杀了。”

    “你说对了,今夜本公子正是来送你上西天。”

    林崇文的骨头倒是硬得很,爽得很,他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悲哀,反而慨然地说:“那也没有什么?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每个人都睁着眼睛瞪着林崇文,只有老方丈,老方丈低眉垂目,口中还默默地歙动着,必定是在念弥陀。

    曾建吉抽出怀中的宝剑,说:“老和尚,你是否在替这小子超度?”

    老方丈的眼睛睁开了,他说:“这小子的命长得很,又何用为他起度?只是,好汉不吃眼着亏,老僧却要数说他几句呢!”

    “嘎!”曾建吉嚣张地说:“阎王注定三更死,谁又能留人到五更?”

    老方丈肃然地转对林崇文说:“小娃儿,老衲相信你是大丈夫,但大丈夫能曲能伸,如韩信辱胯,如张良拾履。”

    “老和尚。”林崇文一脸湛然地说:“可是大丈夫还有威武不能屈之句,如苏武尽节,如关羽全义。”

    “大丈夫只争一世,不争一时。”

    “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岂能背信而偷生,岂能隔情而善身,愧对金石之铭!”

    老方丈默然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曾建吉接口说:“林崇文,你实在也太不自量.门不当,户不对.癞蛤螳怎能妄想天鹅肉?却害得本公子美满姻缘受到阻碍,横生枝节。”

    “哼!门户之见,乃是世俗之人,只要志趣相投,只要两情相悦才是璧人,才是琴瑟,至于这癞蛤蟆!还不知是谁?”

    曾建吉似乎被激怒了,他忿然地说:“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成全你这个情场死士,信义圣人!”

    他龙泉微摆,金光闪烁,一剑朝向林崇文的心窝猛递过去!

    老方丈参修佛学数十春秋,心中常有超然之感,谓之“禅机”也叫做“通灵”早先,他照悉林崇文身有劫难,但不至于死。

    刚才,他又映见有一条青龙从天而降,护卫着对方,可是,这只是冥冥之中的感应,虚幻、飘渺。

    而如今曾建吉的剑尖即将刺及林崇文的胸腔,他还能肯定吗?

    不能,实在不能,老方丈的禅机已经蒙蔽了,灵台已经动摇了。

    请听,他口中默念的“释迦牟尼、阿弥陀佛”也已经由暗转明了,由轻转重了。

    林崇文自知本身必死无疑,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曾建吉也深悉对方必死无疑,他泰然地敞开了心怀.

    谁知就在这个必死无疑的霎那之间,一阵风吹了过来,一个影问了过来,它吹歪了曾建吉的宝剑,他闪花了曾建吉的眼睛!

    事出突然,惊呆了石室中每个人的脸容。

    但是,惊归惊,呆归呆,两方之人心头的感受却各有不同。

    老方丈欣慰,林崇文意外,曾建吉恐慌,知客憎和两个跟班则觉得讶异.

    这是什么风?这是什么影?

    摄神凝目,他们定睛一看,是人,风是人的袖子扇出来的,影是人的身子所映出来的。

    因为这时石室中多出了一个年轻人!

    他,当然是“青龙”麦小云了。

    “你”曾建吉困惑地说:“你是谁?”

    知客增见了立刻抢口地说:“啊!怎会是你?”

    “他是谁?”

    “他是日间来的一个香客。”

    麦小云不去理会曾建吉他们的对话,含着笑意转朝老方丈和林崇文说:“二位,事情已经完了,刑期也告满了,你们别再日夜不停地厮杀着,对弈着,也该出去休息休息了。”

    “谁说的?”曾建吉回过了气,说:“他们出得去吗?”

    “我说的。”麦小云淡淡地说:“他们自然出得去。”

    “凭你露出的一手?”

    “难道还不够?”

    “当续不够,那是本公子骤不及防,算不及此!”曾建吉倔傲地说:“这种偷袭的招式,哼!恐怕连三岁孩童都会施呢!”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连你也葬在这个山洞之中!”曾建吉话落身动,又一到刺了过去。

    这次轮到上小云狂妄了,他竟然纹风不动,一不闪,二不避。

    待对方的剑尖即将触及胸口的时候.霍然抬手,陡地加力,以拇、中、自指三指捏住了青钢剑身。

    虽然没有碰到那能吹毛断发的双刃,但宏、准、沉的气势却是可想而见了。

    这一手果真是人人心惊,个个胆寒。

    尤其是曾建吉,他比旁人更为清楚,因为,八成功力蓄意发出,而对方,却稳如泰山,定如翁仲!”这一招又怎么样?”

    “这一招也没有什么?”曾建吉已经色厉内荏,但口中依旧强声地说:“那是取巧,或许侥幸。”

    麦小云顿时松开了对方的宝剑说:“好,既然如此,你就再试试吧!”

    曾建吉吐吐气,定定神。

    他如今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再激动,不再暴躁了。

    脚步向旁轻迈,宝剑上下微摇,先试探,后出招,伺机而攻!

    他曾经练过好几年武艺,奈何.公子哥儿,华而不实,与麦小云较之何差天壤之别,是以,二招尚未递满“铛”的一声,宝剑落地。

    因为,他的右腕被对方敲上了一指。

    麦小云笑笑说;“这一招总叮以了吧?”

    曾建吉以手抚手,以眼对眼,手是抚自己的手,眼则是对别人的眼,红着面孔,一声不响了。

    “二位,现在可以走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缓缓地站了起来。

    林崇文在麦小云第一次叫他们走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他盯着麦小云说:“兄台贵姓?”

    “在下麦小云。”

    “麦公子,大恩未敢轻易言谢,小生只有铭记心底了。”

    由林崇文眼中的神色,脸上的表情,这话局发自肺腑,出自至诚。

    “林公子言重了。”麦小云说;“二位请。”

    老方大凝视了麦小云一会说:“施主广积阴功善德,日后必定福缘绵长。”

    “多谢老禅师。”

    林崇文真是雅人,他甫脱鬼门关,就豁达地笑笑说:“怎么样?

    老和尚,我说龙抬头了,你偏说仍是一条遭困的虫,真把我给看扁了。”

    老方丈也脸色微笑地说;“我也说过,龙是龙,虫是虫,青龙乃是从天而降,鉴地而至,诚然,大不我欺,佛不我诳。”

    他的信心益固了,他的禅语又发了。

    林崇文听出来了,不由潇洒地耸耸肩,说:“虫就虫吧,但虫也昂首呢!”

    他回身启步,毫不谦逊地朝门口走去。

    “拦住地!”曾建吉突然吼了起来。

    因为声浪太大,回音不住地在石室中转绕、震荡,层层波波,连绵不断。

    主人下了令,仆从动了形,两个跟班立即根踏二步,摆妥了姿势,拉出了兵刃.双双阻挡在石室中央。

    “咔——喳——”声音迸在一起,光芒散播四方。

    是长刀,长刀出了路!

    林崇文脚步一滞,麦小云则疾掠而上,只见他一个转旋,两个跟班移了位.两把长刀易了手。

    “老和尚,走呀!”林崇文招呼一声,又迈动了脚步,傲然地走了。

    老和尚随后跟了上去。

    麦小云将两把长刀朝跟班面前的地上一插一按,半截锋刃就陷入在岩石之中,然后,也殿后走了。

    麦小云才一转身,两个跟班立即伸手去拔他们的武器。

    但是,蜻蜓撼石柱,他们胀红着脸,用上了吃奶的气力,竟然也难动得分毫!

    曾建吉心有不甘,他轻轻地捡起地面上的宝剑.悄悄地跃到麦小云的身后.只是一剑,用对方的背心猛刺过去!

    麦小云大概脑后也长有眼睛,剑未到,身巳横,掌倏落,剑又飞,而曾建吉抱着手腕,弓着身子踣地不起了。

    那是麦小云气他太过阴毒,是以这次弃指而用掌,一掌削下,曾建吉这只右掌算是半残了。

    自此以后,它不能使力,一使力手掌就会废,就会麻,也会痛。

    第二天,麦小云也睡了个“日上三竿”

    他梳洗已毕,正待举杯啜饮小沙弥送来茶水的时候,房门上又响起了“必剥”之声,他想,这必然是沙弥来催进早膳了。

    “请进。”

    房门开了,来人却是林崇文、荷香,还有那位知府千金!

    麦小云不安了,他说;“怎会是你们?请坐,请坐。”

    “当然是我们。”林崇文爽朗地说。“谢谢。”

    彼此落了座,麦小云略经思虑,含蓄地说;“荷香姐,麻烦你替你家小姐倒杯茶,还有林公子。”

    荷香是一直低着头,女孩子嘛,何况她是下人,一听不由猛然抬起了头,她惊讶地说“啊!是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震二惊,荷香竟然把礼数也给忘怀了,一口一个你,一口一个我。

    麦小云笑笑说:“我若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林公子焉会坐在这里?”

    荷香还是听不懂,而且误会了.

    她转眼朝林崇文说:“是你告诉你大哥的?”

    “我没有呀!”

    “他当然没有。”

    麦小云接过口说:“是我先在后院探听了你小姐和曾建吉的对话,然后才把林公子给‘挖’了出来。”

    如今轮到林崇文困惑了!

    他满头露水地说:“麦公子,大侠客,荷香怎么说你是我大哥?”

    “难道不是?”麦小云故作神秘地说:“我从你家来,并且对你母亲叫了几声娘呢!”

    “这”“别这了,你一回去不就知道了?”

    知府干金知书达礼,她珊珊地站了起来,又盈盈地朝麦小云裣衽下去,然后怯怯地说;“多谢麦公子相助之恩,尹冰洁没齿难忘。”

    麦小云一见手足无措,他跳起来说:“在下不敢,在下不敢。”

    这个尴尬场面尚在持续的时候,幸而房门口又突然响起了“必剥”之声,那才解去麦小云脸红心慌之窘态。

    “喔!是谁?请进,请进。”

    房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又”是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之中“又”同样是二女一男!

    巧合何其多?

    “又’字更多呢!

    他们是谁?

    第一个是林崇文的母亲,第二个是阿春,最后的一个男人,该是老家院了。

    林崇文的母亲由于麦小云来普济寺一夜未回,她当然是心中难安,第二天一早就赶了过来。

    新接任的知客僧就带着他们来到麦小云所住的弹房,至于原来的那个知客僧呢?他再无面目面对着上下三代的僧众,自请闭关思过去了,面壁忏悔去了。

    老妇人一见林崇文在座,不由惊喜若狂,一时的错觉立即恢复过来了。

    她拥着林崇文说:“孩子,你果然在这里,你果然在这里”

    过了一会,林崇文扶起他母亲的身子,内疚万分地说;“娘!

    你怎么来了?”

    “为了找你,娘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林崇文满心惶恐,悒中带愧地说:“孩儿不孝,让母亲担惊受怕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麦小云见他们母子的倾诉已近尾声,就接口说;“大娘,你请坐。”

    老妇人怔怔地望了麦小云好一会,然后歉然地说:“麦公子,委屈你了,也多谢你了,老身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大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说呢?”

    四张椅子刚刚好,四个人分别地坐了下去。

    当然,房间中共有七个人,但三个是下人,他们都各自站在主人的旁边。

    尹冰洁知书达礼,她刚刚放下屁股又站了起来,朝林崇文的母亲盈盈地施上一礼,说:“民女见过安人。”

    清朝的礼制多半沿袭于明朝。

    安人乃命妇的封号,二品以上官员,甚至贝勒之妇为夫人,郡君之妇为淑人、恭人,县君之为安人、孺人。

    老妇人当之无愧,因她夫婿原是一名进土,因生性耿直,不善吹拍,是以被分发到黑龙江边陲“呼玛”地方为知县。

    文人难耐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南人更不惯冻心冰肺,玄寒奇冷因此,到任未久,即殁于任所。

    老安人遂带着稚子,扶柩归里,卜居于故土。

    老安人正感错愕之间,林崇文立即起身引见了:“娘.她叫尹冰洁,乃吴兴府知府大入的千金。”

    老安人一听不由也站起来了,她赶忙扶住了尹冰洁说:“哦!

    是尹小组,尹小姐礼重了,老身不敢,老身担当不起。”

    “娘,尹小姐乃是孩儿”林崇文看了尹冰洁一眼,然后讪讪然地说:“孩子的红粉知己。”

    “哦!”老安人又是一怔。

    这次他凝目打理起来了,老年人跟少年人不一样.麦小云见对方生得-纤合度,花娇柳婵。

    而老安人呢?她看姑娘看品德,看内在,今见尹冰洁冰姿玉质,文静庄重,不禁喜开心怀了,说:“文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怎么认识尹小姐的?娘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老安人一连吐出了三个“怎么”还有一连的三个问号。

    林崇文腼腆地、滞涩地说:“娘,事情是这样的”

    年过了,林崇文在家中实在是闲得无聊,闷得发了慌。

    他不禁又往普济寺跑了,到了普济寺,感到事情有些不寻常,因为山门外除了停着一乘软轿以外,还有一队甲胄鲜亮的兵丁戍守在那里。

    林崇文迟疑了,畏缩了。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宁是如此,其中一个跨刀的兵土还过来喝问了:“你是干什么的?今天上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普济寺!”

    林崇文毕竟是读书人,他学丰识广,这样反而理宏肥壮地说:“寺庙是十方所捐建,神佛乃万民所尊奉,尔等焉能独霸而专擅?”

    “话是不错.”那个兵士也知道读书人有牛一般的脾气,也有满肚子的道理。

    是以温和地说:“但我们知府千金在此上香礼怫,为保安全,以策宁静,你还是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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