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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持整体,我们一个构图,一个填色,构图的,指导怎么填色。”
听到温媛这样一说,张晓亮鼻子一哼,不屑:“我以为你能出什么主意。”
“你相信我绝对没有错。”温媛同样骄傲地扬着眉,“我了解她,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想着牺牲一人来满足整体需要。”
张晓亮看了她会儿,在她那双深如林中深处的黑暗眸子里似乎看到了什么,唇角一勾:“既然你都要拿你人格来做担保,我来构图。”
“可以。”温媛想都没想,答应他。
本来,他们两个已经彼此都不熟悉,谁构图其实一样。
由于这轮比赛不要求命题,也不要求一定要画国画,另一方面给了选手们更多发挥的余地。林老的孙子想了许久,决定用水粉,大概是想着水粉可以叠加改色,错了可以有纠正的机会。温媛和张晓亮,为了保持最大的整体性,完成构图填色分工的组合,使用了最大保障度的彩色铅笔画,可以涂改。
相比这两个考虑周全有进有退的参赛小组,蔓蔓他们一组未免是大胆,太大胆了,仍是用国画,且用国画中号称进阶水墨的工笔彩墨画,要在水墨画基础上加以颜色,这种画法想涂改,几乎太难了。
光是观察三个小组前期的选择,评委们有的摇头,有的思索,有的感慨,有的忧心忡忡,有的点头,而不管怎么说,蔓蔓那一组是最不看好的,因为难度太大,如林老林老夫人这样的老一辈,都不敢选择这种方式来参加比赛。
“年岁即是轻狂。”孙老头冷哼了句,“我看,现在是某些人以为自己前期胜利了得意过头了。”
冷嘲热讽的话传遍了整一圈,在说谁很显然。
林老及林老夫人自然不敢随意发言,免得给两家增加矛盾。
姚老头则若是有意提醒陆老头:“人家说话呢。”
“爱说话的鸟儿,都是吃不到葡萄说酸。”陆老头与孙子一样竖起的浓眉一撇,饶是大将风范。
我这是大人大量不和你小人计较。
孙老头气得想咬舌头,但是,想着先忍一时,等自己孙辈赢了比赛,到时候看怎么踩死这个臭老头。
比赛即将开始,对比评委们的焦躁,三组选手都显出异乎寻常的冷静。但是要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林家孙子感觉手握画笔的掌心都湿了,刚搁下笔,未婚妻马上拿条纸巾帮他拭手。两人之间的浓情蜜蜜可见一斑,看得旁人都能脸红。这种现恩爱的方式,博得不少人的注目,主观评分相应会增加。
蒋衍要不是知道媳妇爱害羞的性子,早也这么做了,只能悻悻地按捺住。
张晓亮为此看下温媛那张脸,不能说绝世美女,却长得还行,笑一笑:“要不要我们也像他们演一场戏?”
“算了吧,没有感情的东西,做了更让人感到奇怪。”温媛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蔓蔓。
“你对你姐挺上心的,你怎么这么戒备你姐?”在张晓亮看来,蔓蔓或许有才华,但也只限于有才华,而像蔓蔓这种正直的女人,脑子在缺德方面的事情肯定少根筋。
“你不懂,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天真无邪的女人。”耳听比赛哨声开始,温媛收回了视线,专注于笔下。
同样,张晓亮敛紧了神情。
相比其它两组,蔓蔓和蒋大少的表情显得轻松多了,让人看来,貌似有想放弃的意图。
其实,蔓蔓对自己老公的画技究竟有多高,心里也没有底。可她最擅长的,最喜欢的,即是国画,其中彩墨工笔画为她最爱。没想到她未向老公提出画什么时,老公先说:画工笔画吧,你不是最喜欢吗?
当时她仰头,略带讶异。老公熠熠的星眸,像是会说话的星星,又像是观察她已久的那颗星辰。她低头,想起了初夏曾说过,他一开始站在工作室外看着她工作看到入迷。他懂她学的东西她擅长的东西,是理解了她,才爱她。
他的眼神,像股细流,源源不断地流入她内心深处,与她内心的澎湃融合在了一起。
她相信他,没理由不相信他,因为这是她选择的人,好比他选择了她。
笔墨颜料全部齐全,画纸铺开。
论对色彩的感觉,人家都说女性比男性好,只是一般比例来说,实际上,画的好的男性,其对色感的感觉,大大超于女性。
蔓蔓执起笔,蘸墨,挥洒,水墨铺底。她大气的挥毫,让人能感受到一股驰骋沙场的豪迈气场,迎面向评委们扑来,无不震撼。
“你这孙女,看似柔柔弱弱,却没有想到有你们家的风格,完全是秉持了你的血统。”林老夫人向陆老头喟叹。
其他长辈纷纷赞同。
见评委们一片惊赞声从蔓蔓那桌发过来,相邻两边的参赛选手,立马掉头看了下。
蔓蔓那动作,那作画时的神态,一看,即是大画家的风范。
怀孕的颇为沉甸的身躯,并没有丝毫影响她的动作,相反,宽敞的衣袖飘飘,另有一种乘风驾鹤的仙逸,让人为之惊叹。
林家孙子和其未婚妻不免苦笑:今天真是倒霉,谁也没想到会横出一对专业画家夫妻,真是比死人了。不过既然来参加比赛,当然要全力以赴,他们有备而来,也有他们的杀手锏。只见他们边作画,边不断交流,显出小情侣的热恋期,不时又把其他人的目光吸过去。
同样的,张晓亮和温媛这一组,不会甘于落后。他们的画,属于精细配合,整齐做工,一笔一划,一个点一个面,都精益求精。这种周瑾的精神,与他们年轻的年纪不符,倒是让长辈们侧目相看,认为其肯定将来大有前途。
由于水粉和铅笔画,都能有稍微涂改的机会,因此即使中间难免出现一点错误,只要不是全局上的大篇幅的错误,都不算是会致命的地方。相较而下,蔓蔓他们的彩墨,一笔错,可谓是全错,不可挽回。
眼看蔓蔓一笔划下后上钩,墨迹上泼,但或许是纸张厚度不够,导致渲染的墨晕,刹那范围太大,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想。
随着蔓蔓的眉尖一小簇,“可惜了。”林老夫人叹道。
因她这一错,似乎已成败局。其他评委们纷纷摇头。
姚老头拍拍陆老头的肩,类似于安慰。
陆老头仅是一双囧囧有神的老目盯着那个准备负责着色的孙女婿。
蒋衍此刻的表现,同样令人捉摸不清,他向来开朗,与高大帅几乎一样喜欢爱开玩笑的性格,按理来说,媳妇突然错这一笔,他理应马上先安慰两句,却是没有。他立在一旁,眼神严肃,默默无声,连眉都无一动,比陈石头的那张石头脸,更僵化上几分,看得旁人都不由心急。
当然,他这样的神态,有些人,也可以理解为是他没有底气。作为上色的人,必须从着墨者更胸有成竹,才能完成好最终的构图。他若是没有能好好理解自己老婆的画想,错了一笔颜色,让人难以想象颜色与底图不符合的画面感出现,会是怎样不堪目睹的一幅作品。而何况,现在老婆已出了一笔纰漏。
“难,难。”林老夫人看他们这对夫妻似乎陷入了僵局,更叹一声。
孙老头再反观自己的孙辈,那是一帆风顺,毫无阻碍,不由洋洋得意地摸了下小胡子。
林家孙子那边,看到蔓蔓这边似乎自砸了阵脚,都一样松了口气:看来,这专业画家太自信,也是砸了自己的脚,不好。
瞧吧。温媛向张晓亮得意地一扬眉。
张晓亮一面高兴,一面挺吃惊地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错笔?
因为她很自信,她对自己的能力比别人想象中的都要自信。
温媛每想到蔓蔓那幅凭自己站住了理能自信到天下无双的姿态,每一次不是妒忌得要发狂。只有蔓蔓,敢在一直以来的默默中,坚持自己所走的,所想的,无睹于他人的目光,哪怕一再遭人鄙视,踩低,都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她恨。
这一次,她要证明,只有站得住理是不可能得胜的,只有无用不至其极的手段能赢得一切。
舞台底下,人们只能靠评委们在台上的一举一动来判断场上比赛的形势。当听到一片嘘声从蔓蔓的桌前响起,紧接,三三两两,本来都聚集在蔓蔓桌前为蔓蔓喝彩的评委,转头往两边选手桌子走去时,下面的人,无不悬起了心。
小东子按捺不住了,想奔上台去为舅舅舅妈加油。如此一来,蒋梅只好追着孩子往最靠近舞台的人群里挤去。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同样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口一口地深呼吸,好像比蔓蔓还紧张。主要是他们很难想象蔓蔓会输的样子。
高大帅汗燥地卷起了长衣袖口,往对面一望,看一桌子里面,显得最淡定的,反倒不是蔓蔓自己家人自己的哥自己的弟弟啥的,而是那个今天才第一次与大伙儿见面的常云曦。都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与大家生疏,才表现出这样一副表情。他难免怪模怪样地说起了她的话:“常小姐,你对这比赛是怎么想的?”
正低头看着杯里茶梗飘浮的常云曦,忽听有声音问她,是好一会儿,才像从走神的神态里恢复过来,对他的问话反而感到奇怪地讶道:“有什么好想的。蔓蔓肯定会赢啊。”
听到她这样的答案,高大帅龇牙咧嘴的:“我们当然都希望蔓蔓赢,但是,你有没有看到现在的比赛情况不利于你同学。”
岂知,常云曦用更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不知道蔓蔓最擅于最后一刻反攻吗?她以前的考试也是,每次前面做错的题目比别人多,但是最难的那道题,反而能拿到比别人更多的分数,得到老师不可思议的评价。要不是高考那天她刚好病了,而且,是她家里人没来得及叫醒她延误参加下午的考试,还让她吃了会睡的感冒药,不然,以她能力绝不会名落孙山。”
前面的话与后面的话形成的强烈反差,让同桌里的人都吃一惊。他们都听说蔓蔓是因为生病了所以高考失利,却是第一次现在才听到了其中的细节。实际上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家里人对她的耽误,甚至可以看成是一种有图谋的阻挠。
嘭!
君爷的杯子重落在桌面上。
什么人敢对她做出这种事,并且肆无忌惮。
他不用想都知道,当第一次在医院门口,看到他妹妹摔倒,而某人还在大装其装自己病的时候。
而因为这个高考的失利,在之后蔓蔓很长的一段人生旅程中都形成了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到后来蔓蔓是用尽自己多少力气才能重新爬起来。他不知道,却能想象得出,在这段时间里面,现在,乃至今后,他妹妹蔓蔓都要付出的比常人更多的艰辛。
高考,可以说是人生一个最大的转折点,对于中国学子来说从古至今都是。
想到这点,都让人恨不得!
“受不了了。等会儿等她下台,我要找个机会。”陆欢磨起了牙齿,摩拳擦掌。
“揍她一拳,给人借口,还不如在她杯子里弄点狗尿给她喝,反正毒不死人,但可以恶心她一辈子。”姚子宝阻止兄弟这个揍人的愚蠢的念头,提出了更阴险的整人手段。
他这话,不禁让常云曦都侧目了起来,问:“他是?”
坐在她旁边的只剩季云,季云告诉她那是姚家的二少时,她的目光一闪,蓦地转到了对面坐着的姚爷身上。她的双目是尖锐的,一眼看的不是这两兄弟相貌上的区别,而是望到了两兄弟一样斯文的表皮底下那股子阴狠毒辣劲儿。
姚爷看到她望过来,美眉扬一截,似些挑衅,像是在说:你现在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慌忙低头,眉头锁紧,心头蓦然是有点慌:不会吧……
因为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是得罪了不少这尊大佛了。
台下一片焦急,台上,则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只听,惊呼之声再度起伏。一惊一乍,又是再次来自蔓蔓那桌。蔓蔓的笔再次划下上泼时,再度墨点晕染过大,造成了俨似局部错笔的地方。
赵夫人都难以遏止的惋惜,稍微闭了下眼,心思今天这画纸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频频导致出错。
有关画纸的问题,在蔓蔓第一笔出现谬误的时候,王学斌已经立马派人去查了。查完的结果是,没有被人掉包,但抱着画纸的工作人员中途遇到客人,不小心被客人杯里的液体溅到了几点画纸的背面。只是几点,且很快干去,所以工作人员没有放在心上。
只以这样一个小细节,想给人定罪,恐怕也很难。因此只靠这点暂停比赛,重新比赛,更是不可能。现在,想要扭转赛机,只能靠蔓蔓他们本身了。
蔓蔓的水墨铺底终于第一步完成。接下来轮到蒋大少为其添色了。但是,似乎谁都没有看好他。因为想扭转这个局面,哪怕是大师都很难办到的。林老夫人一边深深惋惜,一边是朝自己孙子那桌走过去,为其打气。而林老,则是被张晓亮那一桌,其越来越精细的各种铅笔笔触所吸引,频频赞道: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纯正的西洋画风格。
聚集在蔓蔓那桌四周的评委们散的七七八八,小东子站在台前,都能直望到舅舅和舅妈,小嘴巴紧紧地咬着,因为妈妈说不能出声影响到舅舅舅妈作画的精神,他只能默默地看。蒋梅的心里就更急了,眼看,好像评委们都认定了蔓蔓会输。
蔓蔓和蒋大少,倒是从没有认为自己好像会输。
为此,自始至终是站在了这里观战的姚老头,笑着对陆老头说:“你那孙女和孙女婿,好像是巴不得人家以为他们快输了才好,这样对方才可以轻敌。”
陆老头微微含下巴,指尖摸下刚冒尖儿的胡茬,他是信自己的孙女,绝不会再犯那次面人的第二次错了的。
见两个老头包括自家爷爷,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不走,蔓蔓难免心里压力有些大,有点闷,对老公说:“你说他们两个怎么不走,是不是想威胁我们一定要赢,不然他们没有面子?”
知道媳妇一直认为自己爷爷是与自己玩游戏,蒋衍轻松调侃地一笑:“你想要他们没有面子还不容易,一举拿到那个清朝梳妆盒,然后得意洋洋告诉他们,我们刚是装着快输了的。”
老公到了这生死关头上还能开这种玩笑,蔓蔓对蒋大少一个嗔目:“少贫嘴。”
大有老婆大人的意思:现在看你的了。
蔓蔓其实对老公能不能修补纸张上的贻误造成的错笔,心里虽有些疑心,但也做好了最后准备,手里拿了一支细描的工笔,力图在最后一刻都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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