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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便随即一收,解□上一袭锦缎披风随手丢给无声聚拢而来的侍卫们,对着闻风迎下阶来的兀烈促声问道:“长安来了?”

    兀烈也是前一刻刚刚奔波到府,他跪下行礼毕便禀道:“姚大恐皇上经费不足,暗中命又送来——”任臻摆了摆手,截道:“可有书信随附?”

    “有有。”兀烈恭恭敬敬地刚拿出来,任臻就劈手夺取,打开里面就八个字:“打蛇七寸,引其出洞。”任臻又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没了,他乔装离境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真就没只言片语表达一下思念之情神马的,没头没尾地就那俩四字真言!

    皇帝泄了气的皮球似地瘫正中那张三足凭几上——慕容永汉中带兵,地势崎岖去国千里鸿雁难通也就罢了,姚嵩长安,他一手创立的驿马制度七天之内可将军情传报全国,怎地都能想到他钱要不够花了也不知道顺便慰问一下辛劳?总算忆起了还有正事,他有气无力地问:“今日又当了一天交际花,结果如何?”

    兀烈自动忽略没听懂也不必懂的词,撇嘴苦笑道:“王恭不仅不曾收礼,连府门口都没让进,他就带着家奴截门口,打发末将等回来了。。。”

    任臻瞄了他一眼:“是夜里觑着四下无上王家送礼的?”见兀烈点头他方才摇头一笑,又问:“其他呢?”

    兀烈道:“大多绝礼婉拒,唯有刘牢之——笑纳了。”

    任臻挑了挑眉——兀烈奔波一日,便是为他携重礼四下笼络谢玄一派的东晋高级官员,王恭以清流名士自诩,不收贿赂,乃是他意料中事,但非要大张旗鼓把赶出府去,怕也有借机邀名的嫌疑;刘牢之会收倒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他是北府军内第二号物,谢玄若非绝对信任这个跟随十余年的老部下,也不会放心分权。

    “皇上,既然这刘牢之重财贪利,不如趁机再加大筹码让其支持与燕结盟之事。。。”

    任臻摸了摸唇上小胡,摇头吩咐道:“不,礼到即止,留做来日之用。咱们这回还是先专攻王恭。”

    兀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明知道王恭是个刺头,却还要硬啃?任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刘牢之如今驻守彭城,建康城内的政事他远水难救近火——况且谢玄一直牢牢控制着北府军的大权,刘牢之那老滑头见到好处有胆子去收,紧要关头却未必有胆子真地逆谢玄之意,投资到他身上十有□会打水漂,商言商,必输的买卖谁会做?”

    兀烈诚恳地点头称是,双眼里满是问号,完全有听没有懂。任臻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更加想念远天边的爱们,他一摆手道:“总之彻查和王恭有关的所有等,日夜监视王府——无论什么代价,都要撬开王恭这个缺口。” 他知道谢玄如今虽不建康城内,但西燕来使之事必早已有驰往石头城详细禀报,而谢玄表面上还是按兵不动置若罔闻,实则暗示都城内的以王谢家族为主的东晋大臣们的予以抵制——简而言之:非暴力,不合作。所以司马元显虽已有了合作的意愿,但自己若摆不平东晋朝内的反对派,司马元显不见兔子不撒鹰,犯不着为他开路,照样可以翻脸不认,故而姚嵩来信才要他“引蛇出洞”。

    谁是谢玄的七寸呢?东晋皇帝司马德宗就算了,只能算朝廷上的一具摆设,还是天残地缺质检不合格的那种——何况他也轻易见不到他。本拟先从王神爱处着手,知道她出身名门,金尊玉贵,寻常东西都难入法眼,又酷爱书画,这才好不容易寻了一幅曹不兴的遗世之作投其所好,谁知马屁没拍对,还是亏了本。那王皇后又如九天玄女一般,凡轻易见不上一面,只有转从王恭身上下手——至少他不藏于深宫,对付他总是要容易一些。

    须知若不能打破这个僵局,逼谢玄主动坐到谈判桌前,面对面地与之谈合作的条件,那么他们一行逗留建康多久也都不过是浪费光阴。

    兀烈为难道:“可是那王恭出了名的刚直清廉,咱。。。咱总不能用强的吧?”

    “王恭也是,还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男,难道会没有弱点?”任臻接过茶啜了一小口,又轻轻地阖上,“就算他是真道学,也不代表他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是。”

    过得数日任臻果然收集到了些许□消息,想了想却并不立即发难,却是出门登车前往西录,去寻司马元显的亲信秘书丞王国宝,正好撞见王国宝前呼后拥之下乘坐肩舆欲往皇家道观咏真观而去,二打过照面,任臻作揖笑道:“王大今日是去打打醮还是听听经?”

    王国宝前后拿了燕使不少好处,自然是对任臻笑逐颜开,邀他上舆同乘后道:“下月初一,宫里要来咏真观打一钞平安醮’,一年一度,祈福佑民,届时帝后都会出宫,大王着主持,免出差池。”

    任臻知道司马元显从不佞佛信道,堪称这个时代罕见的无神论者。加上前些时日王神爱又公然开罪了他,他自然懒怠管这俗事,一概推给亲信的王国宝去做。任臻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怎么皇后娘娘难得亦有这兴致出宫?”

    王国宝笑道:“娘娘怕也只对这事有十足的诚心了。”顿了顿又补道:“如今民间多弘佛释之义,而们世家子弟还是多奉天师正道,其中皇后娘娘与先前的国丈大最为笃信虔诚,逢大法事大功德从不落后。”

    难怪那日送上曹不兴的《菩提法相图》,王神爱看也不看就随手转送给了顾恺之,原来有这么一层因果,是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任臻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普罗大众若是迷恋信仰会虔诚到什么地步,譬如他自己并不信怪力论神,为了笼络心稳定统治,却也将天师道的掌教张嘉张大仙封为国师,迎到华山清修。脑海里忽然因此而隐隐约约地浮现起了一点思绪,又旋即被王国宝打断,却是要热情邀他同往咏真观瞻拜观玩,此举正中任臻下怀,自是欣然答应。

    咏真观虽是皇家道观,却台城皇宫之外,矗立于玄武湖北,颇为清幽,王国宝所乘车驾刚至山门以内,便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路旁迎接。待二下了车驾,任臻便有些被眼前这金碧辉煌气势非凡,有如仙雾缭绕的广寒天宫震住:“都说南朝四百八十寺,看多少楼台都比不上这一座啊!”他前世也算是走遍名山,青城、龙虎等道教祖庭都尚且无此规模,怎不教他震惊。

    王国宝哈哈大笑,只道任臻是关拢士从未来过江南:“从未听说甚‘南朝四百八十寺’之说,这咏真观乃皇家道观,国赋供养,民间庙宇岂可与之相提并论。”(注1)

    任臻一笑便也掩口不说,跟随王国宝等入观,看他颐指气使地指挥众道士清场备礼诸多事务,众忌他是司马元显的,自然是争相奉迎。

    任臻无处见缝插针地轻轻一拉王国宝的衣袖,指着院中的几座车驾道:“不是准备清场么?这又是哪府上的车驾?”能来此处的自也非贩夫走卒,王国宝已认出乃是中书令王恭府上的马车,心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招来观主一问,方知来的并非王恭,而是他的嫡长子王澹,每个月倒有十日此开坛论道,研究谶纬之学。

    任臻轻声道:“若有心,家中亦可修道,巴巴地跑出城外做甚?”

    王国宝一听有理,便故作常态地请观主了清真拿来往来香客的记名卤簿,查看之下心中一动,立即命亲信属下私下探访,自己则坐道观静室内喝茶等着。不出一个时辰,果然传来消息,王国宝听罢喜不自胜地一击掌,恶狠狠地道:“王恭也有今日!”却原来王澹道观内论道,座与会的诸之中竟有一名女客——乃是淮陵内史虞珧之妻裴氏,此女惯服丹药,身穿黄衣,易钗而弁,打扮地就如天师道道士一样,混众宝客之中,一时竟无察觉,而那王澹脸面廉耻一发抛诸脑后,但凡来此,出入起居皆与其同。。。王国宝耐不住对任臻说起说起王恭父子的阴私,不由得意洋洋:“那王恭还自命清高,对百般不屑,他儿子还不是借机妄为,胡天胡地?而虞珧这白占了一个好出身,性子也忒软弱,就这样甘心做乌龟王八!亏得两家还是世交!这事儿要是说破了,看他王氏父子成不成建康的一大笑柄!”

    任臻抿嘴一笑:“那王大打算如何报仇?”

    “自然是向们大王禀报此等丑闻!”

    任臻一摆手道:“此等风月之事,若无实据,纵是传扬出去也不过捕风捉影,何况这事还关乎着王、虞两个大户世家,殿下未必喜底下的借此兴风作浪。”

    王国宝一怔,随即想起司马元显当初石头城里就曾经为此敲打过自己,暗示若只是争一时之气死咬王谢党,自己不会时时都替他出头。当下不疑有他,忙问其法,任臻这才道:“宫中打醮将即,既负责此处安全防卫等事,就以西录的名义下诏清场,命所有提早走避——仓促之下,王澹只能与裴氏女共坐一车避回城中,届时不拘什么借口,说观中发现了可疑等意欲潜逃,追上去挨个搜车,不信搜不出那乔装打扮的娇客□——众目睽睽之下,王氏父子不是更无地自容?”

    王国宝抚掌称妙:“还是任兄脑子转地块,王恭这道貌岸然故作清高,就让他儿子给他长长脸面,知道什么才是家门之耻!!”

    因任臻出谋划策替他不声不响地出了一大口恶气,王国宝不自觉中已对他称兄道弟起来,二此后来往密切,更显“亲睦”,此乃后话了。

    而任臻则是心里却暗自冷笑:只怕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他早已让兀烈暗中守道观之外的必经之路上,待王澹车驾一出,便借故冲撞,仰马翻一派混乱之际将二藏进自己马车里送回王家,当面交予王恭。这一方面是赶王国宝之前替二遮掩再三,另一方面则是将这把柄攥进自己手中。最后便是由兀烈出面以探病赔偿之名送上巨款重礼——横竖是他们撞坏了马车,赔偿损失也是天经地义,就算此事外传,横竖也不失王恭的体面。如此挟威示恩之下,王恭不傻,就是再清高自许也只能收受贿赂,忍气吞声站到他们这一边来。

    如此事可定王恭倒戈,则他引蛇出洞的计划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而另一半么,就要着落这王国宝的主身上了。

    注1:东晋时虽已佛学东渐,但按传播途径来看彼时还只是江北与中原地区大为风行,而江南下游佛教的真正大兴,应该是南朝正式开始之后替代刘宋的萧梁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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