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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王、史四家呢?“品级虽算不上大,却也是一个要职。”

    老夫人呵呵笑着,也不言语,只是细细的品着茶。一会儿后,才让侍女捧过一个桐木雕鹤龟纹的扁圆食盒来,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蜜饯,她一面让侍女抓了些给顾嘉叶吃,一面道,“今年的科举是摄政王全权负责,孙儿也不过是打个下手。”

    摄政王有自己的人,多是秦、杜、长孙、夏侯的门生,以往摄政王权势不够,他们便蛰伏在各处,如今摄政王成了皇上之下权势最大之人,便一一将他们召回了。

    老夫人看似闲话,却暗含着试探。

    顾嘉叶如何不明白,自从她嫁给丈夫,为了丈夫的仕途,她一直努力的为他连络各种人脉,根据他们的身份地位官职的不同,准备礼物,与他们的妻子保持良好的关系。

    “能够接近摄政王,便是打个下手也是好的。说不准哪日便被重用了。”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摄政王身上,一个有心试探,一个有意拉拢探查。

    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噗嗤一笑。“说起摄政王妃,她三四岁的时候,我还抱过她。”那时,夏侯老将军难得归京,便有人组了一场宴席。夏侯老将军,夫人带着如今的摄政王妃赴宴。“当时好多人都瞧上她了,争着要与老将军定亲。”摄政王妃自幼看起来便让人舒服,那副干净的模样,纯净的灵魂,谁人看了不喜欢。“韵贵妃喜欢她,太子也喜欢她。”她越说笑容便越大,“不过最后都被皇上驳回了。”这样一个干净清透的人,皇上理所当然要留给自己的儿子。

    韵贵妃先下手,差了人去提亲,夏侯夫人直接拒了她。后还是贵妃的废皇后也差人去提亲了,先是捧夸,后又威胁。“废皇后一贯疼爱太子,夏侯一门手握重兵,也算是显赫了,废皇后自然乐得促成这门亲事。”她摇了摇头,“只是夏侯夫人又拒绝了。”

    她看着顾嘉叶笑,“说起来,老身的小孙子幼时也是极其喜欢摄政王妃的,只是一眼,便闹着日后要娶她。”只是当时夏侯夫人一一全部拒绝了,只是说让“幼女”自己挑选。

    后来,废皇后顺着她的话,还专门又设了一次宴会,便是让摄政王妃自己挑一挑,选一选。“怎知,摄政王妃谁人都不喜,见谁都哭,唯有见了摄政王笑。”

    她还记得,当时夏侯夫人看着先皇后,笑道,“既然是小安自己选的夫君,不如咱们早早将孩子们的婚事定下来。”

    先皇后拉过摄政王,问他是否喜欢夏侯将军的幼女,摄政王点头,先皇后便道,“那便定下吧。”三四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此事便搁置起来了,未曾行正式的定亲礼,只有口头约定。但此后,皇后与夏侯夫人的走动却越发多了。

    顾嘉叶有点摸不准老夫人同她说这些是为何,只是闲聊还是意有所指。她便陪着笑,时不时应上两声。

    回到王府,便也没叫醒睡着的孩子们,只是给他们擦洗了,换了干净清爽的衣衫。宁王冲完澡,换完衣服回房间的时候,宁安已经卸了妆,换了衣服,靠在软榻上打盹。

    “累了便回房睡。”春日还有些凉,他拿过一床薄被,盖在了她身上。

    宁安掩唇打了一个哈欠,“不累。”她坐正,“我有事问你。”

    宁王盘腿坐在软榻上,两人中间的小矮几上堆放着奏折,摆着朱笔。他随手拿起了一本折子翻开。

    “徐芙蓉何时嫁人了?”

    “去年十二月底。”朱笔在奏折上批阅,“她的小娘来求皇后,皇后便放了她,并随意给她指了一门婚事。”司门郎中刘上德妻亡三年,家中子女较多,上书申请留任。“刘上德上书呈家中困难,黄州距离京中遥远,子女多且幼,不宜长途,皇后如何能得知?”若非皇后知晓,并以刘上德妻亡无人照顾家中为由,将徐芙蓉指配,父皇或许还会留她一段时间。

    刘上德的折子在御书房,等着太子批阅,若非皇后看了折子,如何能知道。皇后干政并不可怕,他娘在时,父皇也常常拿着奏折询问她的意见。可一个别有用心,又被父皇时时防备着的皇后干政,便是可以翻覆国家的大事了,绝对留不得。

    “她小娘还不错。”宁安拿起朱砂,加入砚台中,捏起衣袖磨墨。

    宁王看着她笑了笑,“不过是家中有子女该婚配了,容不得有一个得罪了皇后,被贬为奴婢的女儿。”世家大族孩子无数,便是亲生都无法一一照顾周到,更何况是一个出生不久生母便去世,继母入门掌家的女儿。若非在家中日子实在难过,她又如何会入宫,长在废后身边呢。

    宁安磨完朱砂墨,撑着下巴看着他。宁王放下笔,“怎么了?”

    宁安眨眨眼,“我刚才做梦了。”

    “做什么梦了?”今日的折子一半是太子一党为太子求情的书函,一半则是有关于后日春闱的,其中还有几份边关送来的奏折,不外乎军饷不够了,让朝廷增援。他有些烦躁,干脆将奏折一合,不看了。

    宁安唇边漾起一抹笑,“我梦见你了。”与她的儿女很像,比她幼时还要胖,先皇后在与她娘说话,他便在旁边不停的吃点心。

    宁王笑道,“那不是梦。”他将小矮几端到一旁,伸手拉过宁安。“我娘还问我喜不喜欢你。”

    宁安靠在他肩上,期待的看着他,“你怎么说的?”

    “喜欢。”白白软软的,像牛乳糕一样,他便想,她一定比牛乳糕好吃。他凑过去,亲了宁安一口,“确实比牛乳糕好吃。”

    宁安含羞带嗔锤了他一下,随后严肃了表情。“肃宁。”她环着他的胸膛。

    “嗯?”

    “秦相一门,柳儿姐姐曾经的未婚夫杜家,以及长孙一门,被人冤,受灾祸,似乎是从我们定亲后开始。”当年,夏侯一门虽手握兵权,却也不足以让他们畏惧至此。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本该早早定下亲事的,只是父皇不愿意我早早便成为众矢之的,这才会拖了好多年。”什么先皇后拖着病躯,也要为他求来夏侯一门的婚事,不过是他们有意传去外面的。

    “秦相他们惨遭污蔑,是……”隐隐有个感觉,却又不真切。“是因为我吗?”最近她睡得不安稳,也不知是为何。梦中除了刀光剑影,便是幼时的事,迷迷蒙蒙,似真似假。“夏侯一门手中的兵权便如此惹人眼吗?”

    “不是因为你。”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们并非要夏侯一门手中的兵权,而是见不得我好。”当年夏侯一门手中的兵权算不得什么,真正让废后觊觎的是她嫁妆中的两座矿。

    一铁一金。

    铁矿可造武器,刀戟,金矿为财富。

    铁矿在冀东,金矿在天山、昆仑山、阿尔金山一片流动沙漠中。这两座矿的地点,表明在一份人皮地图上,地图便是她的陪嫁。

    早在汪青蔓偷她嫁妆时,他便在想,是否是薛氏一族与王氏一族,意图偷盗两矿地图。只是查了许久,什么都没查到。地图不知被藏在了何处,他问了宁朗,宁朗也不知。宁安的嫁妆都是夏侯夫人去世前早就备好的,封印上锁,到宁王府入库之前未曾有人动过。

    宁安眼中闪过一丝迷蒙,“有地图吗?”她一年便要轻点一次嫁妆,并没有地图之物。

    “有没有都没关系,你那些嫁妆,总归日后都是咱们儿女的。”前些年还想找出,这几年干脆就不想了。他知道宁安嫁妆中有两矿地图,还是老将军有一次无意说出的。他不缺银子,也不缺武器,自然便没有多想。

    “除了两矿,或许还因为你出生那日,京中的一个传言。”说是东南角将会有金凤投胎转世,零点三刻出生便即刻啼哭的女婴,便是凤女。得凤女者,家族事事昌旺,娶凤女为妻者,可得天下。

    宁王嗤笑一声,“也是巧了,那一日,零点三刻整个京城只有夏侯夫人产女。”只是可惜,她产下的是一个死胎,别说啼哭了,尚在腹中便没了气息。“一月后,夏侯府贴喜,告知新添一女。外人只道夏候府金凤投胎夏候府,却不知孩子已经被换了。”那个还未出生便断了气的女婴,早以被悄悄埋入了夏侯一族的祖坟之中。

    “废后记恨秦相、杜家、长孙家与我娘交好,处处维护我,又得了金凤相助,唯恐我得了天下,才会对他们下手,与你无关。”秦相公正,杜家忠正,对任何人,都不会高看低视。废后的儿子们无能,完不成秦相、杜将军的功课,又屡屡欺瞒,秦相才会将他们赶出门,杜将军也才会放下绝不教鸡鸣狗盗,偷奸耍滑之语。“废后只看到秦相他们偏心我,却不知我所受惩罚,也比他们重的多。”他娘确实宠着他,可涉及功课与骑射,是一点情分都不讲。因不练字被打手心,因不够恭敬、出言不逊被抽耳光,藤条打小腿,在烈日下罚跪……他不知经受了多少。长松与杜小将是练骑射新伤叠旧伤,他是被娘打的新伤叠旧伤。打完后,娘便抱着他哭,哭完就去找父皇闹,发泄心中的怨气,父皇被娘骂了埋怨了,便会训斥他,若是他辩驳,便又是一顿打……周而复始。

    掌嘴有两种,一种是批颊打脸,是寻常责罚,另一种是用三寸长乌木板击打嘴唇。“乌木板质地坚实,打下去便会肿胀,再者皮肉破裂,要不了几下牙齿便能脱落。”他被打了一次,便怕了,再也不敢自恃皇子身份,对师傅不恭敬了。

    “第二日,我去学堂,长松笑我,我还打了他一顿。”说起幼时的事,宁王浅浅笑了,幼年时光,是他每每说起便欣喜温馨,又轻松的时光。“要不是宁嘉刚好回来找秦相,长松能被我打死。”年幼时脸皮薄,长松又笑他长了猪嘴猪鼻子。“后来我又被打了一顿。”他看着宁安强调,“当然,长松也被秦相打了。”

    春光和顺,庭院台阶下的角落不知何时长出了许多浅红橘黄脆嫩的花朵,婉转攀缘,大片大片凝红深翠,随微风摇曳。

    许嬷嬷拦住了要进去送茶水的养女,“王爷与王妃正在说贴己话,先别进去了。”

    许睿停下脚步,含笑点头。敞开的窗棂中,宁安趴在宁王身上,一会儿浅笑,一会儿畅笑,抓着他的衣襟,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眼中是爱恋,是信任,更是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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