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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起来,“为什么没有水车?”溪边搭水车,挖渠,将水引过来就是了。

    “别看我,我没银子。”出来的时候,除了小安的平安扣,父皇把什么都给搜走了,只给了他三十两。刚来那日,买碗筷以及米面用了三两,前天苗苗发热腹泻,看大夫拿药七两,他们这几天吃的用的共计花了五两。

    “昨日经过市集我看到有人卖《天工开物》,你给我五两。”宁骁面不改色的伸手,“水车我来弄。”曾几何时,他夏侯家三少爷,也要伸手向别人要银子了,这个人还是他妹夫。

    宁王拍开他的手,“《天工开物》郝秀才家有,你去果树上摘篮野果去借书,顺便问问他妻子的事情。”他发现,丁字街的人彼此之间特别喜欢以物换物,一篮野果,两把野菜,三个南瓜,便可以从朱大叔那里换些碎肉油膘,从张大婶家换得一碗碎豆花,从虞娘子那里换些碎布头。

    宁安在院子中熬药,熬好之后倒在碗中,放在石磨上晾凉。这是伤药,给郝秀才熬的。三日前,郝秀才去状告又被打了一顿扔了出来,这几日都是丁字街的人照顾他,这家送一些外伤药,那家送一些饭食。柳儿有心打探他娘子的事情,便将熬药的事接了过来。

    柳儿去给郝秀才送药的时候,张大婶正端着一碗面要给郝秀才送去,柳儿随口说起了他的妻子,张大婶长叹一声,连连摇头。“说是流民做的,可我瞧着怎么都像是得罪了人。”可怜郝娘子,死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一尸两命。“郝娘子为人和善,甚少出门,想来该是郝秀才在外得罪了什么人,祸连了妻儿。”

    “郝秀才一个秀才,能得罪什么人?”柳儿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如郊外远山,她有惊有怕,“听虞娘子说,是歹人白日里闯入了郝秀才家中……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会发生这种事?”

    张大婶轻叹一声,眼中既有担心也有厌恶,“你没见过郝娘子,生的娇美,郝秀才便怕她一个弱女子,遇到登徒子,几乎不让她出门,可谁知还是遇到了这种事。”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抓住了柳儿的手腕,“你家中男人白日里都出去,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幼儿,也该多多小心才是。”

    她絮絮的同柳儿说着白铮铮母女当年在这里也没少受到骚扰,便是没有流民,也总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故意欺辱孤儿寡母的人。“铮铮她娘厉害,疯起来,不顾己不顾人,铮铮跟她娘一样。”若非疯癫,不要命,两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抵挡住存恶心的人呢?“我瞧着你们与我们也不像。”气质出众,肌肤也极其细腻,怎么看都像是娇养在深闺的大户小姐。

    柳儿温柔浅笑,淡淡道,“原一直都是住在苗苗外公家的,前些日子,妹夫说错了话,便被赶了出来。我丈夫与三弟不过是为他说了几句话,便也被赶了出来。”半真半假,才能让人信服。“妹夫家还有一个女儿,与苗苗是一胎双生,孩子外公喜欢,怕孩子跟着他们出来受罪,便扣下了。”她看了一眼张婶,“说不定,再过几日,想孙子了,又把孙子接回去了。”他们都是自幼便身居高位的人,哪怕曾经落难,与军民同吃同住,多年上位者的气势也难遮掩。

    张大婶露出几分怜悯的神色,“哎呦呦,这当外公,做父亲的,可真是够狠心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进了郝秀才的房子,厅中还停放着郝娘子的棺椁。张大婶一边喂郝秀才吃面条,一边絮絮。郝秀才眼中泪光闪烁,“都怪我,若不是我想着多赚些银钱,接了荣王府的活,我娘子也不会死。”

    荣王府?柳儿垂眸掩下情绪,凑到了张大婶身边,“郝秀才,喝了伤药吧。”她一边将药碗送到郝秀才嘴边,一边道,“你去荣王府,也是为了让妻儿生活的更好。”她一勺勺的给郝秀才喂药,状似无意道,“便是你不接荣王府的活,也会去做其他事,你如此自责,你的妻子在天有灵,怕也是不安心。”

    郝秀才大恸,掩着唇抑制住近乎声嘶的哭声,“不,若是不接荣王府的活,我便不会几日不回家,若有我看着她,或许她就不会自杀了……”

    几日不回家?怎么会几日不回家呢?柳儿知道荣王府一直在找夫子,每日午后至酉时,十日休一日。

    柳儿轻叹一声,复又勾起一抹淡薄哀伤的笑,“你一心为学生,忽略了妻子,你生怕妻子不安全,都少让她出门,怎么一牵扯到学生便什么都忘了呢?”她听丁字街的人说过,郝秀才是一个极其负责任的夫子。

    “不,不是的,是荣王府一定要留我。”他答应过妻子,每日戌时一刻前一定会归家的。

    柳儿面上闪过不解。“荣王府留你做什么?”她抬眼看了一眼张大婶,“荣王府我是知晓的,家中的两个嫡出世子胆怯,也受不来苦累。”荣王想要兄友弟恭,总是让他的王妃带孩子与太子、启王的孩子一起,太子的孩子如同他一样,骄傲自大,瞧不起旁人,启王的孩子则如同墙头草,谁强站谁。久而久之,荣王的孩子变成了被欺凌的存在,变得胆怯、懦弱。后来他们一起进学,荣王的孩子初始很聪慧,可太子接受不了有人比自己的好,便私下警告他们,他们便不敢念书了。一直到他们各自回府,请夫子在府中教导才好一些。

    郝秀才紧紧握着身下的棉被,“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惴惴不安三日,三日后归家,看到的不是娇俏的妻子,而是她已经变得灰白,在空中飘荡得尸体。

    两人嘱咐安慰了郝秀才几句便离开了,柳儿送张大婶归家,在张氏得豆腐坊门口,柳儿突然问。“张大婶,郝娘子被流民奸污,想必定是惊恐万分,呼救不停,你们住的这么近,没有听到什么吗?”

    张大婶面色微变,随即道,“那日大雪,我们都窝在房中,什么都没听到。”她遗憾叹息,“若是听到了,也许郝娘子便不会死了。”说罢,还抹了抹眼角的泪。

    什么都没听到吗?

    呵。

    柳儿回到小院,宁安抱着苗苗坐在院子里发呆。

    柳儿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呆呆地。”

    宁安对她咧嘴一笑,“回来啦。”

    “想什么呢?”

    宁安摇头,她只是习惯发呆了。与人交往、人情世故都让她感到疲累,她怀念看守花田的日子,没有日夜,坐在花田中,看着红花,黄云,来往不绝的魂魄,一看便是一整天。

    什么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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