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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下。也就是说,他与风离澈还是一同长大的兄弟,照理情分应当不比旁人,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敌对仇恨的地步。
乾元十八年,司凝霜重获圣宠,自冷宫之中放出,并且重新册封为如妃,虽已是三十多岁的女子迟暮年纪,却依旧是隆宠不减。而她在冷宫之中那段悲凉际遇从此不再被人提起,仿佛从未生过一般。
而今日一席话之中最令烟落震惊的是,昔年皇后竟然是因为向七皇子下蛊,被人察觉告,由于下得此蛊无药可治,皇后又拒不交出下蛊所用的药引,是以皇上勃然大怒,便以迫害皇子为名将叶玄筝禁足于长乐宫,直至解了七皇子的蛊毒为止。谁曾料想,皇后竟是郁郁寡欢,以至于投水自尽,而这七皇子的蛊毒便成了无解,月月要受非人的疼痛折磨。皇上极是心疼,而皇后又是因为害怕七皇子与自己的儿子争太子之位而下得蛊毒,是以皇上便对风离澈日渐疏远了。为了弥补司凝霜母子,更是册封了她为皇贵妃,七皇子也很得皇上眼缘,成了继承皇位最炙手可热的人选。
这里面必定是有文章的,难怪风离澈一直怀疑这皇后投水自尽的背后必是人为,皇后如果咬牙不松口,拒不承认自己曾经下过蛊毒,那这便是一个悬案,无从可查。反倒是皇后一死,旁人只会以为她是心虚,畏罪自尽,此案便结了。而这于叶玄筝及二皇子的前途是极为不利的,以叶玄筝倔强好强的性子,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就这么自行了断?
她记得很清楚,秀女大选,映月被指为风离御庶妃的那夜,他蛊毒作,却是强忍疼痛而去,琴书曾亲口说过,下这“月亏之蛊”的人,是司凝霜。如此一来,岂非和风离澈所说的相矛盾。难道说,是司凝霜为了构陷皇后,不惜向亲子痛下毒手,这般泯灭人性的狠毒,有可能吗?
心底虽如海潮般阵阵翻滚,她却很巧妙的掩饰了自己惊讶的神情,此时此刻,她并未打算向风离澈合盘托出这月亏之蛊背后的秘密。只因她尚且有很多的疑问,想要仔细询问琴书。究竟这中间还隐藏了怎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前后仔细思量,如果她能相助风离澈解了这皇后蒙冤十年的谜底,势必能得到他的信任,只是动一线则必牵全局,此番一来,必定会将皇贵妃司凝霜拉下水,而皇贵妃的骤然倒台,会不会对风离御眼下的形势更加不利?还是会博得皇上的几分同情?也未曾可知。或者说这便是风离御和琴书明知是司凝霜下得蛊毒,却从不声张的真正原因?
另有一件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便是在慎刑司那夜,那名临死的宫女告知她自司凝霜与绿萝嬷嬷那听来的九个字“叶玄筝,依兰莘,醉春欢”这九个字,究竟与叶玄筝之死又有着怎般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看来,她必须再深夜召见卫风一次,仔细寻问这“依兰草”的出处。
思绪万千,无数线头错综杂乱,再也理不出头绪,如此重要之事的利弊权衡,她已是难以分瓣,还是先回宫中与风离御暗传消息商量后再作打算。
与风离澈这一席话,不知不觉中竟一直谈到了月上柳梢。
夜幕如巨大无边的翼缓缓从天边垂落,时下已是接近夏日,日落西山之时亦是愈来愈迟,掌灯的桔梗一盏一盏点亮了景和宫中的蜡烛,烛火的明亮一点一点染上她娴静的面容,似乎化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光芒,她的唇角微微扬起温柔浅笑,宛若新月。那一刻,他几乎想要伸手去留住这抹美丽的弧弯。
察觉他的靠近,烟落陡然站起了身,眸光清澈,声音柔婉如她月光一般拖曳的裙幅,道:“太子,你我身份有别,已是叨扰了一整天。眼下已是天黑,再不回我的飞燕宫,只怕是等会琴书要差人打着灯笼满处去寻了。”
“哪的话,都没有好好招待你一番,中午亦只用了些糕点而已。”他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怏怏放置身后,望着她眼波流转,如倒映进了满天星辰,心中怅然,自己不知是怎么了,总是爱与她这般细细说着话,更是喜她听他说话之时,那温文娴静的神态,似带着浓郁的书卷蓝草气息,令他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只觉得内心出奇的安静祥和。
“太子宫中的糕点,皆是烟落没有瞧过的极品,让我大饱口福。如此说来,还要多谢太子殿下款待了。”她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似无一丝城府。
“让你听我怨诉了这么久,真是委屈。那些糕点,你若喜,我让静兰给你送去便是。”他柔声道,眸中缓缓溢出春水伏波。
“罢了,我随口说说,太子还当真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太子今日所言,教烟落长了许多见识。更明白日后要如何在这深宫中自处。”话至尾音,带上了一分落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微微垂下脸,上沐浴后涂抹的乌膏有沉郁的气息缓缓散开,香味亦有别样的清淡芬芳。
察觉她又是触动伤感,风离澈眸中闪过不忍,瞧着她头顶之上的旋,柔声问:“在宫中,你过得很辛苦么?”
烟落垂眉苦涩一笑,只道:“我本是福薄之人,大约此生只能伴青灯苦佛聊度余生了。辛苦不辛苦,又有何分别。倒不如趁早忘却尘世,心中亦是能得几分宽慰。”说着已是微微红了眼圈。
他一愣,突然伸手替她将额前一缕碎顺直耳边,亦瞧见了她湿润的眼眶,忍不住问道:“你还惦着他?”
他的手势很轻柔,指尖划过头皮有那么一点麻痒,她没有拒绝,他口中的“他”她自然明白是谁,微微抬头,眸中已是一片清冷之意,唇角弧度渐渐拉高,冷道:“从他自慕容傲手中夺了我,我便只恨他!”坚定的神情教人为之一怔。忽的,涩然一笑,如一朵幽冷的花儿在寒夜缓缓绽放,道:“太子殿下,烟落告辞。”
风离澈怔愣无语地望着那一抹带着失落与迷茫的身影渐渐远去,风吹起她宽松的裙幅似绮丽的蝶翼,想振翅高飞,却飞不出去,而她的双翼,早已是被硬生生地折断。
从景和宫出来,沿着兰渠往飞燕宫而去,烟落只觉得人有些疲乏了,仰间但见满天星斗璀璨,钻辉夺目。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那夜在敛翠湖的画舫之上,船行时搅动湖水星波摇曳,她坐在船尾,独自吹奏着悲戚的玉萧。
回到飞燕宫时,殿门前竟是多了一名嬷嬷和入画一起守着,再细一瞧,甚至是刘公公都在。心下立即觉着不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正欲进殿。
入画却出手阻拦,咬着下唇,涨红了脸道:“娘娘不能进去。”
“为何?”她疑道。
“皇上来了,琴书琴书在里边里边侍寝。”言罢,入画头已是极低。
“什么?!”她听得面容被惊愕吞覆,美眸圆睁,激动地上前一把揪住入画的衣领,不敢相信道:“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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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深宫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