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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匆匆忙忙赶到墓地定好了墓碑,追悼会定在后天。然后,又赶来医院,母亲略有好转,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一转眼到了晚上,一个人,大冬天的站在路灯下冻得直缩脖子,就是想不好该回家,还是找个地方喝点什么。
她跟温绒说过了,今天起就不再打扰他们一家子了,虽然林隽没有说什么,但毕竟她是个外人,温绒和她关系再好,她现在也是林太太。
或者干脆回去加个班干点活,让自己冷静下?
啊,突然,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父亲突然离世,留下一堆烂摊子,母亲昏迷不醒,男朋友有史以来第一次发飙,随后就不知所踪。
呵呵,如果是电视剧的话,现在天空中应该突然倾盆大雨或是飘点雪,这才应景吧,笨蛋老天爷。
打了个车回到家里,段如碧还是打开电脑干了点活,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她家的事,她连请了半个月的假,很多项目直接压在kate身上,她快要扛不住了,但她真的很体谅她,一直没有因为工作上的事打扰她。但好像最近和“天际幻象”不太顺利难得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段负能量的话。
问题出在哪里呢,线上线下活动很顺利,广告投放效果也很好,现在游戏热度排行也进到前三。
她立马给彭锐打了个电话过去。
“段如碧?”
“接到我的电话很惊讶?”
彭锐下意识看了看表,22点43,这个点打电话来,感觉有点不妙。
“家里出事了?”
“我们家还能再出什么事?”段如碧半是自嘲地反问道。
彭锐在那一头似乎稍微松了口气:“我也没能帮上什么。抱歉。”
“怎么会,你帮了很多,谢谢。我找你不是说这个的。”段如碧岔开话题,“最近的沟通会不太顺利?”
彭锐立马机关枪扫射:“啧,你现在还关心工作?这个时间点,不应该赶紧睡觉么,快去睡觉,多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理呢。”
“彭老板,现在对我而言,工作就是休息。”
彭锐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你还真是……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我们的大总监也翘班了,所以有些问题还是要等他回来才能定,确实麻烦呢。”
“少了他,你们公司就运作不下去了?”段如碧凉凉道。
“啧,”彭锐被她冷不丁噎了下,讪讪道,“他是这个游戏的灵魂,我们只不过想尽可能保证灵魂的完整。可是,这小子一直联系不上呢,他可不是对工作这么没责任心的人,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吧。”
她其实也猜到了几分,但还是没忍住给彭锐打这个电话
“你也联系不上他?”
“我没联系他。”
彭锐讶异道:“为什么?”
没等段如碧回答,他立马转折道:“我明白了,你们吵架,都是袁召先低头的吧?所以,这次,你也没法服软。”
被说中了。
“虽然我很能理解你的处境,但你有没想过,其实袁召的处境也很不好?婚礼上他跟你发火,也是事出有因,在大家处境都艰难的时候,其实没必要在意谁先低头,谁先服软,相互扶持渡过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段如碧蜷在椅子里,把自己抱成一团。
彭锐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势头不对:“抱歉,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种话。”
“不会,谢谢,你说得很对。”
“没事的,就算你不联系他,那小子总会回到你身边。”
挂了电话,段如碧完全没有睡意,她的神经一直处在紧绷到极致,稍微过头点就会断裂的状态。手机还在手上,随时都可以给他打电话过去,现在是23点,他应该还没睡吧,如果打得通的话。
算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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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如期举行,虽然段家二伯父、三伯父都有来帮忙,但最主要还是段如碧在张罗。出席葬礼的人并不多,段如碧也想低调处理,只有身边知道的人通知了下,谢绝一切媒体采访,公关部的人如临大敌,安保部也加派了人手防止有记者潜入。
林隽和温绒夫妇是最早到的,彭锐也来了,公司里的领导,一些原本关系还好的世交。虽然很多人避嫌,但这个时候,越避嫌反而显得有些刻意,所以,连李望年都派人送来了花圈,李思代表父亲出席葬礼。
2月份的天冷得让人刻骨铭心,段如碧着一色黑衣黑裙,站在棺材边,看上去单薄得厉害,面色冷得似冰雕。葬礼准时开始,哀乐悲戚悠长,殡仪馆里很安静,来送葬的人围绕着棺材慢慢献上花束,父亲冰冷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虽然重新上过妆,但还是无法掩饰车祸留下的伤疤。人们经过她的时候,他们低声请她节哀顺变,目光中也全是怜悯,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李思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两人握了握手,段如碧先一步抽出手,李思这才继续朝前走去。
全体默哀的时候,底下有人轻轻抽泣,段如碧低头盯着自己黑色鞋尖,头脑中一片空白,致辞的时候,致辞的时候,总经理说了一堆场面话,但大多是在挽回公司的形象。轮到段如碧的时候,她对着公关部拟好的讲稿麻木地念了一小段,后面还有两段,根本念不下去了,什么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什么外面的谣言止于智者,啊,好烦啊。
“小碧?”身后的二伯母轻声提醒了句,“怎么了?”
段如碧收起讲稿,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哑声开口:“父亲,虽然严厉,但是一位好父亲,好丈夫,坦白说,对于他的离世,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们只能慢慢消化,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今天能到场的都是朋友,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家父的葬礼,不耽误大家后面的时间了,谢谢!”
可能没想到致辞那么短,大家迟疑了三秒,才陆续动起来。
不想冠冕堂皇,也不想迎合脚本里落泪获取怜悯。人啊,为什么面临生死的时候,还做不到坦率,为了达到目的,利用别人的心情,换取对自己有利的支持。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多顾及点自己的、家人的、朋友的心情吗,还有对死者最后的一点尊重。
段如碧和众人道别,温绒眼睛都哭红了,李思像是有话要说,她心不在焉地听着,有些疲倦地望向门外,正想说怎么又下雨了,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身影。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静静地站在外头院子里的枯树下,像是死神的使者,默默注视这这里的一切,发现她的目光,没有避开,雨水顺着伞骨划下,断断续续拉出一道道雨帘,让他的面容不是那么清晰。
只是5天没见,竟有种过了半生的漫长错觉。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很久了吗,因为寒冷、迷茫、疲惫而坠至谷底的心脏猛然剧烈跳动起来。
“如碧?”李思顺着她一动不动的视线朝外看去,“啊,他竟然来了。”
段如碧连伞都没拿,快步走出门外,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不知是冷还是激动,全身都在发抖。
第一句说什么好呢,千言万语到嘴边,却换成这么一句吃惊的话:“你的脸怎么回事?”
站近了才发现,他的脸上贴着纱布,左眼也是肿的,眼中还带着血丝,嘴角也裂了……简直惨不忍睹。
袁召立马朝她走近三步,为她撑起伞,好像想笑一下,但估计这一动立即牵扯到脸上的伤,只好停下:“对不起,那天,冲你发火了。”
彭锐说,没事的,那小子总会回到你身边。
啊,真的回来了。
“没关系……是我没做对。不说这个,你的脸怎么受的伤?”她抬起手隔着纱布,想碰不敢碰。
他轻轻挡开,反握住她的手:“小伤。”
“这还叫小伤?”
他歪过头,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脸颊:“不帅了是吗?”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努力弯下眉眼,终于扯出一个微笑:“对不起。”
她的鼻尖酸到不行,别开眼,不断深呼吸,勉强开口道:“不要跟我道歉。你是最不需要跟我道歉的人。”
“对不起,你最辛苦的时候,我没陪在你身边。”
“不要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段如碧强忍着情绪,低声道。
袁召的气息忽然间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淡淡的,干爽的,心安的味道。他把她拉入怀中,用大衣外套紧紧包裹着她,想要将她跟外面冰冷的世界隔离开来,抱在怀里才真的感觉到她又瘦了,难怪黑色外套穿在她身上看起来空荡荡的。
“怎么穿那么少,嘴唇都冻紫了。”
她把头闷在他怀里:“无所谓,怎样都觉得冷。”真的很冷,她的身体比刚才抖得更厉害,压抑得很小声的哽咽还是细微地泄露出来,“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怕你不接,如果你不接怎么办。对不起,我不该说不关你的事。”
她好后悔那天跟他倔强。她当然知道对他而言,今天站在这个地方,有多不容易,所以,她加倍的后悔。
袁召贴着她的耳廓,轻声安慰:“嘘,没事了,是我不好,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
“爸爸走了,妈妈还在医院。”
“我在,别怕,想哭就哭出来。”
不远处,还有些未走的人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李思毫不避讳地就站在相隔50米的地方看着他们。
袁召静静地对上他的视线,慢慢把伞放下,直到遮去那道窥视的目光。
然后,在这一方小天地,只剩下他们,雨,和泪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