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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密握紧他的手,温柔地低喃:“不是这样,皇后她爱你。”
应雅束冷笑。“爱我?所以毒死我?”
“是。”曲密深深一叹。“爱恨其实只是一念间,皇后她太爱你了,所以也就恨透了你。”
应雅束疲倦地闭上眼睛,他不想再谈及皇后。
“也许是报应。”他苦涩地一笑。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这不是报应,不是”曲密搂住他的肩膀,眼泪不禁滚了下来。
“曼华和曼罗呢?”他忽然睁开眼,心急地问道。
曲密静默良久,慢慢地摇了摇头“她们都不在这儿。”应雅束挣扎地撑起上身,惊愕地问:“那她们在哪里?皇后把她们带走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忙着照顾应雅束,无暇分心思念她们,此时提起,不禁泪如雨下。
“为什么要把她们带走?”应雅束的双眸像要喷出火来。
“为什么?”曲密凄楚地苦笑“为了让我们骨肉分离,为了让我们痛苦,就是这样而已。”
应雅束心中狂怒,恨得咬牙切齿。
他才大病初愈,禁不起这样激烈的情绪,整个人趴伏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
“你先冷静下来,把身体养好再说。”曲密急忙轻轻拍抚他的背。
“皇后虽然把曼华和曼罗带走,但是她却命太医用最好的药来救活你。”
“这算什么?对我下毒又要把我救活?你不会还感激她吧?”他眯眸,愤怒地说道。
不经意间,他看见自己的双手和臂膀,竟然消瘦了一大圈。
曲密神情苦涩,叹息地低喃着。
“我不是感激她,我只是知道一个女人的妒恨有多么可怕,可怕到会摧毁掉她的理智,可是在清醒过来时才又悔恨不已,我相信这一份悔恨会远比妒恨痛苦百倍,此时的皇后,心中一定是十分悔恨的。”
应雅束对童盈兰的妒恨或悔恨完全不想理解,他对了解这样一个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忽然,他愣了愣,把她拉上了床,惊慌地伸手抚向她的小腹。
“孩子呢?孩子还在吗?”
“别担心,孩子还在。”
曲密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柔地微笑着。
“她竟然放过你?”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双臂轻轻环住她的腰,把脸轻贴在她的小腹上。
曲密柔柔抚摸着他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放过了我,万一我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会不会又来把孩子抢走?”
应雅束咬牙说道:“她既然让我活了下来,我就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再把我们的孩子抢走。”
“其实她没有把我们两个分开,我心中已经万分感激了。”她幽幽地低语。“那一天,你不醒人事,童将军见皇后闯下这般滔天大祸,本想任你毒发身亡,然后诏告天下说你暴猝而亡,但是皇后哭得很惨烈,尖叫着要太医们把你救活,太子也是抱着你大哭,要你活回来,童将军为了安抚皇后和太子,这才让太医出手救你。”
“后来你终于不再吐血了,可是童将军已决定要软禁你,因为他知道你要是真的活了回来,那么将来死的将是童家满门。所以,你才会被软禁到了这里,我哭求着皇后让我照顾你,哭求了她很久,她答应了,可是却要我用曼华和曼罗交换你,而我用咱们的两个女儿换到了与你软禁在一起你会恨我吗?我抛弃了她们,我抛弃了咱们的两个女儿”
她哽咽地叙说着,直到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应雅束抱着她一动也不动,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很久很久。
忽然,他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隆起的小腹上。
“孩子在动,感觉到了吗?是手还是脚?还是他在伸懒腰?”他的耳朵贴在小腹上,像在凝神倾听着孩子的声音。
“雅束”
曲密落泪纷纷,再也止不住。
天空透着鸽灰的暮色。
应雅束牵着曲密的手,两人站在水榭楼台中遥望着皇城,无数的宫檐连着无数的宫檐,隐隐泛着赤金,艳红的光。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飞鸟湖中一座废弃的水榭,与皇城之间隔着一潭湖水,虽然同在皇城之路,却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在皇宫里住了三十年,竟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应雅束淡然地说道。
“这座水榭废弃很久了,不知道是哪一年修建的?”曲密看着四周窗棂上斑驳的雕绘,有种凄然之感。
“这里没有小船,哪里都去不了,真的是把我们软禁在这里了。”应雅束漠然看着湖面,一阵沁凉的风吹过来,湖水荡起阵阵涟漪。
“不知道曼华和曼罗现在好不好?”
曲密遥望着皇宫内院,心中只思念着她的两个女儿。
应雅束无奈低叹。
“你想,皇后会苛待她们吗?”“也许不会,因为她们毕竟是你的孩子。”她轻轻一叹。
有时候女人的心真的很难明白,她不懂皇后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后她爱应雅束,却由爱生恨,恨到想要毒死他,但当她见到他命悬一线时,又悲伤欲绝,疯狂地想救活他一命。
皇后她妒恨她这个抢走了她心爱男人的女人,却又同意让她陪着他软禁,还硬生生地抢走不是她自己亲生的女儿。
“曼武心地正直善良,我想他会善待他的两个妹妹。”应雅束把最大的希望放在他的儿子身上。
远远地,看见一艘小船摇了过来,两人对望了一眼,缓缓步下楼台,静静看着小船上的两名禁卫军将般摇近岸边后,将船上一袋包袱往岸上一丢,便又远远地摇了开去。
曲密走过去拾起包袱,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俱是一些米面干果,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和鱼肉,另一个药包则是太医院给应雅束的药。
“今天给了鱼肉呢,前几天都没有。”
她回头对应雅束笑说。
自从应雅束清醒之后,他才慢慢了解到在他被剧痛折磨的这一个月里,曲密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她天天都帮他梳洗打理得很干净,然后耐心熬药,笨拙地煮饭,做菜,专心一声地照顾着他。
听她说,刚开始的头几天,她煮的饭总是半生不熟,做的菜总是焦黑发苦,根本难以入口,慢慢地摸索了以后,才煮出了像样的菜色,但离美味还有大段距离。
一个时辰后,简单的饭菜上了桌。
应雅束挟起鱼肉送进嘴里,曲密立刻紧张地问:“怎么样?好吃吗?腥不腥?我不太会做鱼,记得玉锁以前总说新鲜的鱼用清蒸的最好,我瞧这个鱼好象挺新鲜的,所以就隔水蒸熟了,只放了一点盐。”
“很好吃。”应雅束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曲密绽开了灿烂的笑颜。
“真奇怪,这儿废弃许久,门窗残破,连床帐都没有,和密安宫完全无法相比,可是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即使是在这里,心情似乎也和在密安宫时无异,我一直很平静,并不怨天也不尤人。”
她吃了一口自己做的菜,实在不可口,但她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应雅束的脸色与她一样平静,虽然眼前什么都没有,但因为有她,他的心就被填得满满的。
夜深时,四周寂静无声,两人坐在岸边彼此依靠,欣赏着江上月影。
“这里真像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应雅束轻声说道。
“童将军已诏告天下,说孝喜帝急病暴崩了,在世人眼中,你是不是也已经被遗忘了?”
曲密微仰起脸,凝视着他的侧脸。
“时间一久,任何人都会被遗忘。”他拥紧她,低低轻喃。
“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人记起我们。”
当她的孩子出世时,也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她不要孩子再被抢走了。
“还记得你说过,曲密是一生,密妃是一生,而现在的你又是另一生了。”温柔地轻吻她的额。
“现在的我难道不是密妃了吗?”曲密轻笑打趣道。
“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王,你就是后,在这里,你是我的密后。”曲密偎进他怀里,十指与他交扣。
是不是皇后,她从来不曾在乎过,她要的是一个能被心爱的人宠一辈子,爱一辈子,全心全意地厮守一辈子的人生,而此刻,她已经拥有了。
三个月后,曲密在一个月圆之夜生下了一名男婴。
这是应雅束第一次亲自为自己的孩子接生。
当婴啼声划破夜空时,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
这个男婴,应雅束为他取名为曼仑。
然而,这分喜悦与感动仅仅维持了半个月。
一日,数十名禁卫军划着船来到水榭,一列持枪架住应雅束,另两名粗暴地从曲密怀里将孩子夺走。
“把孩子还给我--”
曲密哭得声嘶力竭。
“这是皇太后下的令,去跟皇太后要孩子吧。”抱着孩子的禁卫军率先划船离去,其余的随后跟上。
这也是一个月圆之夜,但是应雅束和曲密仿佛见不到明月的光亮。
在他们的天地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