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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虚地看看他“干干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两手抱在胸前“白痴啊你,不懂你就不会问人啊!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家教,帮你复习功课!”
“什什什么?”我大叫,赖着不肯下车,我还想活得时间长点咧。
“你没得选择,下车!”他大力开门,死命把我拽了出来。
他拽我进的是一家茶吧。
这会儿,有两杯香气馥郁的茶放在我们面前,但我没心情品茶,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仇人,企图用眼光直接砍死他。
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不是要考大名鼎鼎的g大吗,就凭你现在的成绩?”
我怒目以对,你是永远别指望一个天才懂得尊重人的。
“选理科吧。”虽然寥寥数言,但他的语气毋庸置疑。
我大力拍桌子“唐少麟,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要玩什么把戏就明说好了。”我瞪着他“就因为在天台我得罪过你一次,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选什么科是我的自由,要你管我!”
说到后来,我眼一红,止不住有些呜咽“我爸妈逼我,老夫子逼我,班主任逼我,你也你们就不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清楚”
他似有些怜悯地看着我,就一直那么看着,然后,冷哼一声:“果然够笨!你向自己负责就够了,管其他人干吗!我问你,你想清楚没有,你有足够的天赋、理想和热忱去学文科吗?你敢说,你愿意把你的爱好当成今后的一项职业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咦,这头狮子说的怎么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或许,潜意识里,我只是抗拒被人安排的滋味。
我还是读了理科。我还是每天在和数理化作斗争,我还是每到周末就乖乖地到那座茶吧去听唐狮子讲小灶,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面对我冷嘲热讽、跳脚发狂,气起来恨不得一把将我扔到窗外,让我从此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一面仍然很尽心尽力地不厌其烦地为我辅导,时不时还抛出一两份葵花宝典。
不久我就知道了,原来那座茶吧是唐狮子的姑妈开的,原木色的装修、典雅的布置和悠扬的音乐,宛如人间天堂,当然还有一个身处地狱中的我。
不过,在新加坡念书的表妹也写信来说苦,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习题看不完的书,那么,全世界的高中生岂不都是一样?这样,至少我的心里可以平衡一点。
唐姑妈和我很熟了,她很喜欢我,并不介意我经常来蹭坐,所以后来我发展到连平时也经常过去温书,喜欢她眉宇间的温润和那儿的优雅气氛。
一天,我又坐在那儿,在一个小隔座里看着我的化学书,氢氮氧、元素周期表我不禁伸了个懒腰。
唐姑妈走过来“小汐。”她和我已经很熟稔。
“阿姨好。”我连忙往里挪了挪,让她坐下。
“书看得如何?”
“还好吧。”我有些意兴阑珊。
她揉揉我的头发“你这副样子,总让我想起少麒的一个同学,他以前也经常来看书,也经常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冲出口一个名字:“秦子默?”
她有些诧异“是啊,你们熟悉?”
我摇摇头,直觉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身上,有一种我十分熟悉的感觉。
也不知为什么,我仿佛很了解那种感觉。
“那个孩子,单身一人在这里借读,一直很内向,可能”阿姨欲言又止,半晌又轻快地说“但他和少麒在g大读书,现在挺好;少麟也不错,你要加油喽。”
她轻轻地一笑“不看别的,也得看在少麟那么卖力为你补习的分上。”
我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笑“阿姨,你就别再取笑我了。唐狮子的天分,我就是追他100年也追不上啊。”
而且,还帮了我那么多忙,毕竟很少有人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给一个还曾经在言语上得罪过他的路人甲补习功课的。
因此,虽然嘴上不说,打从心底,我一直十分感激这个唐少麟同学。我曾经暗下决心,等高考结束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好好地谢他。
虽然,他不见得稀罕。他对我,一向是恨铁不成钢,基本上从无好脸色。
“狮子?”唐姑妈哑然失笑,接着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倒还蛮像的。”
背后有人重重咳嗽。
我一惊,回过头去,赫然是唐少麒兄弟俩和——秦子默,秦子默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很陌生。
看到他们,特别是看到秦子默,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狮子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唐少麒亲热地攀上姑妈的肩,大力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姑姑,想没想我啊?”
我一阵寒战,鸡皮疙瘩起立跳舞,嗯,恶心的咧。
姑妈惊喜“又不是星期六,你怎么回来啦?”她朝着后面的秦子默打招呼“子默,好久没看到你啦。”秦子默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打招呼,然后,居然好温柔地对着姑妈说:“这周学校搞活动放假,我们也想姑妈了,回来看看您。”他递上一个袋子“给您买了一条丝巾。”
姑妈难得地脸红了“你这孩子,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
秦子默一笑,居然——有酒窝“应该的,那时候那么麻烦姑妈。”
我情不自禁研判地盯着他,嗯,和唐狮子一样具有研究价值。我早就想过了,等到以后考上大学,有时间的话,就以唐狮子为题材写一本小说,好好剖析人性的多面性,呵呵,这不,眼前又多了一位。
姑妈看着唐氏兄弟,取笑道:“听到没有,你们俩从来没对姑妈说过这么窝心的话,真不晓得谁是我的亲侄子。”
狮子撇撇嘴,一言不发地转身看向我。
我很知趣,努力堆上笑“恭喜恭喜,载誉归来,呵呵。”
在我们学校,是个人都知道狮子前一段时间出国参加比赛拿了金牌,在学校里引起好大轰动,连电视台都来采访他了。只不过他风头太劲,加上参加活动太多,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而且,据小道消息说,他很快就要被保送,可以不用到校,有老师单独授课,给他开小灶。
我早就说过,他非我族类。
唰——迎风飞来一道暗器。
“我总结的题目,看看。”狮子酷酷地说。
我眉开眼笑地接下,唔,又可以k沙沙几顿饭了。每次狮子总能准确预测到老师段考重点,我和沙沙获益匪浅,成绩稳中有升。
一抬眼,大家都冲我笑,只是秦子默的笑十分冷淡,还似乎别有深意地盯我看了好几眼。我在心里扮了个鬼脸,还在记仇啊,毕竟我才是被抢书的人咧,小气鬼,喝凉水。
姑妈拍拍手说:“难得一起吃顿饭。我去买菜。”
几乎是立刻,狮子就出言拒绝:“姑妈,我有事。”话音刚落,手机铃响,吼吼吼,摇滚乐啊,有个性。我离他比较近,清楚地听到手机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说:“少麟,快点,我们都在等你庆祝呢。”
狮子简单地答一句:“就来。”
我冲他伸了伸舌头,他狠狠白我一眼,跟姑妈说:“我跟朋友聚会,先走。”呼啸而去。
这顿飞来之饭吃得很愉快,香菇炖鸡、鲜笋老鹅、虾仁涨蛋、清炒荷兰豆丰盛的一桌。我从来不节食,加上也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作淑女状,一面大口吃菜,一面毫不吝啬地大加褒奖:“好吃,好吃。姑妈,你做的菜一流,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亲爱的老妈,别生我的气啊,为了口腹之欲,我只不过小小地夸张一下。
姑妈满足地眯眯笑。姑父,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还是大学教师呢,冲我一乐“给我们做干女儿啊,保你天天吃到。”他歪着头,冲我挤挤眼“要不,再过几年,做我们的侄媳妇也马马虎虎啦。”
咳咳咳咳——我差点呛到。拼命拍着胸脯,我大喝了一口水。
眼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足有八十岁的人冲我嘿嘿直乐,仿佛捉弄我是多么有趣的事。我恨恨地转眼看去,唐少麒笑得诡异,秦子默则笑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但是,这点小case怎么会难得倒我呢,明白膝下无子的唐姑父唐姑妈其实满疼我的,再加上,嚯嚯嚯,我的馋虫,于是,我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抱住唐姑妈大叫一声:“干妈!”又对唐姑父大吼:“干爸!”嘿嘿,震震他的耳朵。
唐姑妈居然很感动,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丫头。”眼里隐隐有泪光。
就这样,我轻易地拐到了两个疼我的长辈,直到多年后,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还是一如既往。
只是,我心里一直隐隐有内疚。
快吃完饭时,唐少麒接了个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讲完后神色有些怪异。
秦子默很了解地说:“木兰的夺命追魂call又到了?”
唐少麒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大小姐又心血来潮,让我马上滚过去。”还叹了口气。
傻子才看不出他眼里的笑意。
“可是,少麟让我送林汐回家。”他看着我,有点为难。
“不用——”我推辞的话还没讲完。反正不远,再说,我学了四年多的跆拳道可不是盖的。
“我送吧。”依旧是很淡的语气。
我愕然,下意识的,我的嘴巴张得应该能塞下一颗蛋,超大size的。
夜色很美好,但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就是因为前面的那个身影。
我使劲地瞪,使劲地瞪,但是前面不远处的那个人,依然不紧不慢地迈着大步在走。
见鬼咧,我摸摸鼻子,不甘不愿地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穿衣服这么有型。深灰的衬衫、深色的长裤,明明是很大众化的打扮啊,可是穿在他身上,硬是有一种玉树临风挺拔修长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一下子停了下来,我一时不防,眼看要撞上去了,一支修长的手臂横了过来。多年的苦练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我条件反射般一掌挥出去,另一掌接着斜斜劈出。
眼看堪堪就要沾到他的衬衫,突然间我反应过来,连忙硬生生停住,一抬眼,收到一道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啼笑皆非的眼神。那个眼神,似乎还带有别的什么。
我极其尴尬,摸摸鼻子,上瞄瞄下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红灯。”哦,好像是解释为什么会停下来。
我有点窘,往前一看,是到了一个路口,刚想道谢。
但是,他已经略带嘲讽弦外有音地开了口:“你一向都是这么鲁莽不看人的吗?”
他一定又是想起了那天我在书店里的张牙舞爪。
我惭愧,我只能无言。的的确确,我一向如此,这就是我的本色。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我一贯的伶牙俐齿有点退化。
接着,他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起,依然是那副清冷的口吻:“你一向走路都这么慢?”
爱记仇又自大的沙文猪,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不懂得尊重女性!
于是,我兴起恶作剧之念,大大咧咧地说:“实在对不起,我天生腿短,走不快。”
也是实话,沙沙都已经长到一六六了,我还在一五九上徘徊徘徊再徘徊,就是冲不进一六零的大本营。
但是,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没必要表示出哪怕一丝丝的遗憾。对他示弱,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瞄了瞄我,不置可否地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行。
看着路灯下两条长长的身影,时近时远,靠在一起又分开,和空气中漂浮的那种夜晚特有的宁馨气息,我居然有点紧张。奇怪了,以前和其他男生在一起走走路、开开玩笑,哪怕是打打闹闹的时候我都从来没紧张过,我一向和那些男孩子处得浑然忘却性别之差。但是现在,是为什么——这座冰山给我很大很大的压迫感咧?
还有一丝丝的从未有过的不自在。
“最近功课还紧吗?听说你数理化一直不太好,”突然,秦子默淡淡地开口“还听说,少麟现在在给你补课?”
“问我?”突如其来,天外飞仙般的这一句看似平淡的话,让我的大脑有点短路。
“不然呢?”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戏谑。
“嗯,算是吧。他给我补习,然后我和沙沙都在沾他的光。”我老老实实地答,情况也的确如此。
谁叫我逞能,要报理科呢!
他的眼神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什么,半晌“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后半截话湮没在一声轻叹中。
话未说完,他就继续向前走去,不再开口。
嗄?我瞪大眼,这个冰山男,到底在打什么禅机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略带嘲讽地一笑“我倒看不出你的脑积水比我还要多。”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山男,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他的那抹笑,真的很——好看,而且,第一次不带有嘲讽,只是很纯粹的、带有些微调侃的、暖暖的微笑。
一段好长好长时间的寂然。
我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办法忽略身边的那双脚。
半天,那双脚停了下来。
我抬眼看他,他额前乌黑顺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在光洁的额前飞舞,清亮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静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我有些慌乱,我又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林汐,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抢那套书吗?”
我莫名地心跳,会是为什么呢?
他的声音继续从我头顶上方传来:“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的脑袋,仍旧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他就轻轻地开口:“你家到了。”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而去。
我先是为他的话气愤,接着,一项认知回到我渐渐清醒的脑海: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的?
天,我头痛了!
这是我最后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