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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全部人际关系都是合则留,不合则去,天公地道!我们唯一要担心的是两个人是否相爱?”

    “我们是吗?”

    “我是肯定的,你呢?”

    “我害怕。”

    连俊美说的是实话。她害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最害怕的说不出口来,就是她和翁涛是否相爱得够,足以应付西方社会的新生活模式与东方社会的可畏人言。她原本也立定心意离婚了,但当自己要面对方修华及其他人等知道离婚的原因时,她仍有羞愧、惶惑和担挂。

    唯一令她稍为安慰的是,她并没有主动的做出墙红杏,是方修华首先干了对不起自己的勾当的。

    就算没有翁涛出现,她都有权申请离婚。

    “俊美,是不是怕我会令你吃苦?这儿不如香港,我的条件当然也及不上方修华。可是,我爱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卷起裤管在低头操作,我心头就有一个感觉!这是个需要我维护照领的女人。俊美,爱你并不足够,以爱你为原动力,我愿意竭尽所能,让你生活得安乐。”

    作为一个女人,这是不是已经代表一切。

    对连俊美这么一个知足的女人而言,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紧紧的拥抱着,亲吻着。心内的狂潮翻动,扩散全身,驱使着他们以行动发泄。

    直至一声巨响,把他们吓得分开。

    一回头,只见楼梯处站了小心心,她一手拖着弟弟,一手把只水杯扔到楼下去,不只水林,一切她能抓得到的东西。

    连俊美面无人色,立即街上柜去:“心心,你这是为什么?”

    方心以怨毒的眼光望住母亲,那不是一个八岁小孩应有的眼神、那么怕人、那么蛮横、那么决绝。

    方心摔下了小弟,迳自走回睡房里去。

    方义仍是睡眼惺松的,一边擦着眼,呵欠连连,一边嚷:“姐姐便把人吵醒,拉我起来去看妈妈和翁叔叔,有什么好看的?”

    “天!”连俊美差点量倒:“我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事实的确如此。

    来温哥华跟连俊美算账的,不是方心所说的方修华,而竟是连俊美的父母连敬彬夫妇。

    还是翁涛开着车子,陪连俊美去接机的。

    他们商量过,事已至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隐瞒。就趁机给他们两者介绍翁涛好了。

    连敬彬是香港的大商贾,从事海味出口生意几十年,单是日本一地,就供应了取之不尽似的财富。他今年已高龄七十八岁,依然健步如飞,龙精虎猛。连母其实是继室,六十开外,红粉飞飞,相当的有神有韵。

    一下了飞机,瞥见陪在连俊美身边的翁涛,还未待女儿介绍,就问:“这位就是姓翁的先生?”

    “是的,世伯,伯母!”翁涛伸出手来,可是落了一个空,连敬彬没有回敬,连太太根本正眼都没望过翁涛。

    连俊美的眼泪已经在眼眶内打滚。

    “让我把车子开过来!”翁涛拍拍俊美的手,以示安慰。

    “不!”连敬彬说:“我嘱酒店派车子来,我们不习惯乘陌生人的车。”

    “爸爸!”连俊美惊叫。

    “你住口!”

    连敬彬中气十足,无何否认,他是其或严的。

    才坐定在酒店的套房内,连敬彬就对女儿说:“姓翁的是什么人?”

    连俊美还未答话,眼泪已经簌簌而下。

    “是个在这城镇内,专介绍移民买房子的经纪佬是不是?干这种职业的人有几多个?他是大学毕业的,又如何?大学生在北美比在东南亚还要贱千百倍,在街上碰口碰面的都是学士、硕士、博士,排长龙拿失业救济金的通统有学位。不见得这姓翁的是什么了不起、三头六臂的人物?”

    “趁你别跟他走在一起,就断了他吧。”连母这样说。

    “妈,连你都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我是盲塞人,根本就不会一把年纪,飞越千里,把你带回家去。”

    “把我带回香港?”连俊美惊骇得连眼泪都不再致流下来。

    “对。明天就走。”连敬彬说。

    “不,整件事根本没有弄清楚。”她接理力争。

    “要怎样才算弄清楚?是不是要待到街知著闻,出了花边新闻,才谋对策。”

    连父简直气得吹须碌眼。

    “我是说,你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方修华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在于我留在此城等领取注照之时。”

    “如果修华在外头略有沾花惹草之举,就叫对不起你的话,我告诉你,老早在方心与方义未出世之前,就已如是。九十年都可以忍受,甚至乎不知不觉的事,你如今才以之为借口去纵容自己,算不算天大的笑话?”

    “爸爸,你说什么?”

    “我说你其蠢无比。”

    天!连俊美不住后退,背紧紧靠着墙,才算站稳下来。

    令她难以置信的说话,还是出自她亲生母亲之口:“你系出名门,又是饱读诗书,连一点点人生的道理也不知道。生在世上,不可以任性妄为,率情胡作,你一出生就不单只为自己而沽,上有父母翁姑,下有儿女子侄,中有良人朋友,都要互相援引,生活得光鲜明亮,走在人前熠熠生辉,怎么可以不瞻前顾后,为了丈夫外头多一两个叫不出名字来的女人,就气得昏了头脑,糟塌自己,让人家有机可乘!”

    “妈,你要怪责我,我无话可说,何必要侮辱翁涛?”

    “我侮辱他,还不屑呢!你少天真,这姓翁约有什么亏可吃,人生的一扬折子戏也好,真个跟你过世也好,在他,只有赢,在你,只有输。不是吗?在此地,他半个亲朋戚友都不用交代,半个子儿也不用掏出来,孤孤寂寂的异乡生活,有个教养出身非同凡响的女人伴着,服侍着,刺激着,何乐而不为?谁不会爱上你?谁不爱你爱得如醉若痴?太便宜的一回事了。

    “回头你看看自己的身世,问问你的良心,能否斩断六亲,躲起来过一辈子跟姓翁相依为命的日子。我赌你不能!”

    “若你狠得下心,不要爸妈,不要儿女,我们两者明早就带着孙儿回港去!”

    “不,妈妈,你疯了,儿女是我的!”连俊美咆哮。

    “疯的是你,儿女也是方修华的。他托了我们把心心与义义带回香港去。”连敬彬斩钉截铁的说。

    “不,不,不可以,没有人敢动他们姐弟俩一根头发。他们是我的。”

    连俊美已经有点竭斯底里。

    “好,你回家去,跟你儿女说个清楚,自己也趁今夜想明白。我们明天来接你们。谁愿意跟我们回去,就收拾好行李。我告诉你,俊美,这是你的最后机会。”

    连敬彬毫不留余地。

    倒是连母叹了一声,把语气调低,说:“你想清楚,钢油埕永远是装铜油的。你什么样的出身,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你的根在香港、命在豪门,根本不可能拿驿站看成终点。”

    “方修华听到了风声,仍肯跑来跟我两者商量,让我们亲自出马,把你劝回来,就是他打算前事不计,这是你的造化了。”

    “妈,你说这番话是真心的吗?我是你的女儿,你本身又是个女人,你都如此偏袒到外姓男人身上去。”

    “唯其如此,我才清心直说。如今你算是跟丈夫在私情上行个平手了,还不得些好处须回手?俊美,不要天真,男女在情欲上永远未会平等过,单是你个人的意愿与力量不足以平反什么?”

    “俊美,你如果决心要掉我们连家的面子,我就当少生你一个女儿!”

    案不以之为女时,儿亦不以之为母,那是够悲惨的。

    连俊美从来没想过情况会恶劣到这个地步。

    她回家去,走进小心心的房间,坐在女儿和儿子身边幽幽地说:“婆婆和公公来了!”

    心心立即答:“我知道。爸爸在电话里头告诉我。”

    “为什么他总要在我背后给你通电话。”

    连俊美的愤怒,并不能吓倒心心,她理直气壮答:“因为他不要你知道我们说些什么?”

    她望住女儿出神,久久不能再把话接下去。

    从几时开始,女儿跟她父亲联成一线。

    “爸爸告诉我,公公与婆婆要把我们带回香港去!”

    “心心,你愿意回去吗?”

    “愿意。”

    “你不喜欢加拿大。”

    “这儿不是我的国家。班上的同学都有父母、有祖父母,有国家,为什么我只有你。”

    “这并不足够?”

    “当然,且你还有那翁叔叔。”

    “心心!”

    “我再不喜欢他了,回香港去,你和我都不会再见到他。”

    “他疼你和小弟啊,这是你知道的。”

    “但,他不是我们的父亲,我们不是他的儿女。”

    谤之所在,义之所在。

    一切都是命定的。

    邦切不开的是血缘骨肉。

    “如果妈妈不回香港去呢?”

    “不,不!”心心拥抱着她母亲乱嚷,连方义都跟着,无意识地抱住了母亲的大腿,慌张她哭起来。

    “请跟我们回去!”心心一边哭,一边求。

    “你爸爸并不爱我!他也有别的女人。”连俊美多么悲痛,竟要对着一个才不过八岁的女儿诉说一宗极其复杂的家庭惨案。

    “原谅爸爸吧!妈妈,他也原谅你,为什么你就不肯原谅他了?”

    连俊美稍稍移开了方心与方义的手,木然地望住自己的一对亲生骨肉,她疲累得不能再诘话了。

    只缓缓站起来,说:“先睡吧,再多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想清楚。”

    回到睡房去,电话响了起来,连俊美接听,是翁涛:“是我,俊美,你没事吧?他们令你难过?”

    “没有。”

    “俊美,让我现今就来见你,好不好?”翁涛说。

    “夜了,明天吧!”

    “明天你不会走?”

    “你怎么知道我可能会走?”

    “别行重话到你家,你还没有回来,是小心心接听,我问她:“妈妈呢?”她答:“不要找她,明天我们一齐跟公公婆婆回港去!”是吗?俊美,你会走吗?”

    “不知道。”

    “求你,请别走!”

    “或许明天不会!”

    “那么后天呢,大后天呢?”

    “别追迫我,我会在下一分钟就疯掉的。”

    “请让我现今就来见你。俊美,我只不过在你屋外,以无线电话和你通话。你从窗口望出来,就会看见我的手。”

    俊美伸手拟高窗帘,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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