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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都瞎了么,还不快让开!”说曹操曹操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看见岳沉檀立刻娇嗔道,“小师哥,你怎么扔下我一个人先走了,害我好找。”
薛沾衣极爱穿红,走到哪里都十分显眼,此刻鲜红的大氅不知去处,只余一身白缎锦袍,整个人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羸弱的风情。
岳沉檀神色自若,看他一眼:“伤势如何?”
“没什么大碍。”薛沾衣满不在乎道,“小师哥若用得上我,只管叫。”
他刚一说完,饱含柔情地视线扫到了吴俦身上,立刻变得冷酷无情:“你便是那个假扮成我的人?谁借你的狗胆,敢把主意打到你老子身上。”一边说着,他一只手向怀中一掏,眼见数枚银针就要脱手而出。
“师弟。”岳沉檀伸手轻轻按住了他,“此人身上牵扯甚多,不急在一时,下山后再做裁决也不迟。”
岳沉檀的话,薛沾衣当然是听得。立刻的收回了手,朝吴俦嗤道:“便先留着你的狗命。”
吴俦冷笑一声,似乎完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各位,这山中所刮之风,尤为古怪。穿过长燃香后,威力愈发增加,先前山寺崩塌,恐怕都与这山风有关。”岳沉檀看向众人,“现下不如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可那失窃的佛首……”有人迟疑道。
“在下已去佛像处查看过,至于六凡寺中情景,梅掌门和洛兄皆是看得清楚明白。”
既然有了这三人去探知情况,众人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坚持上山。该搀的搀,该扶的扶,护送着各自门派的伤员往山下走。
贾无欺左瞧瞧右瞧瞧,也没看见辜一酩的身影,这时瘦猴儿撞了过来:“肥伍,找什么呢?”
“病鬼呢?”贾无欺问。
“跟副帮主先下山了。”瘦猴儿在怀里摸摸索索,终于掏出张纸团,“这是他留给你的字条。”
贾无欺接过字条握在掌中,疑惑道:“副帮主为何不在这半山腰等?”
“还不是因为王舵主还没到这里就出事了。”瘦猴儿挠挠头,“副帮主说既然凶手已经找到了,就先去告诉一声王舵主,以慰他在天之灵。”
贾无欺略一沉思,一把拉住瘦猴儿的胳膊:“之前你说过,看到王沓跟着和尚走了?”
“是啊。”瘦猴儿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那和尚是人是鬼,现在一想,我汗毛就立起来了。”
“除了王沓和和尚,你可还有看见别人?”贾无欺盯着他眼睛道。
瘦猴儿搓搓手臂:“你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他想了片刻,随即摇摇头,“应该没有,当时我与他们离得不远,如果有第三个人,肯定能看到。”
“哦。”贾无欺应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臂。
他打开辜一酩留下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情,爷先走一步了。”这神出鬼没的风格,确实是符合辜一酩的作风。贾无欺无奈地谈口气,趁人不注意,把纸条团了团,吞进肚子里。
他随着人流的节奏迈出步伐,头脑却在飞速运转着。
天人五衰。
王沓。
和尚。
荡魔刀法。
他倏地收住步伐,后面的人冷不防撞在了他的背上。
“搞什么!”后面的人抱怨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贾无欺赔笑后,立刻转过身,恢复了正常的步速。
他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遗漏,原来被遗漏的正是这几大门派中最先死掉的人——王沓!
方破甲杀掉慎言,取行正而代之。穆千里杀掉玄诚,取希声而代之。张虬指杀掉一名御前司侍卫,取索卢峥而代之。这些人动手的时候,都会杀掉一人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来达到掩饰自己假扮他人的目的。
那么,铁鲨帮门下,除了死掉一个王沓之外,一定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人,被取而代之了。
五名伪装的知事僧,分别是方破甲、穆千里、张虬指、薛沾衣和……贾无欺本以为那第五人是杜易,可既然杜易在计划中是对梅独凛下手的,那么针对铁鲨帮的人选,就一定另有人选。这个人最先得手,最先混入上山的队伍中,帮助其他人逐步完成替身的计划,在其他人都被发现的时候,他却能不动声色地全身而退,心思手段可见一斑。
他不仅善于隐藏自己的身份,还将少林的独门秘籍荡魔刀法使得炉火纯青。如此人物,自然不会挑个小角色取代,所以,他代替的一定是——李吞滔,大权在握的铁鲨帮副帮主。
这个“李吞滔”,才会在上山与下山中,并不急功近利地选择上山,而是十分“侠肝义胆”地选择下山,在那时候,他已经做出了悄悄撤退的打算。所以才会用祭拜王沓为由,不在半山腰等候,而是先行下山,恐怕此刻山脚下,早就没了他们的踪影。
这人如此深思熟虑,自然不会把真的李吞滔留在山中。就算日后有人修书铁鲨帮帮主尹河山,说明李吞滔身份的疑点,他大可把真的李吞滔推出来抵挡一番,等怀疑消除,自己再取而代之,真真假假,恐怕再也没人分得清楚。
只是慢了一步,他已是鱼入大海,龙出生天,再难被抓住把柄。
贾无欺正思考着,要不要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岳沉檀,突然狂风乍起,铜管齐鸣,整座山从山脚到山顶,都笼罩在了巨大的轰鸣声中。
飞沙走石,天地同啸。
“快走——”不知谁高声呼喊一句,已至山脚的众人加快了步伐,向前漫无目的地狂奔着,只期望离这座古怪的山越远越好。
“呜——呜——”
整座山的长燃香发出低沉的啸声,那内劲非凡的啸声经久不绝,上至皇天,下至厚土,盘亘在山石林间,似有摧枯拉朽之力。轻若白雪,重若磐石,统统被卷入这哀沉连绵的低啸中,随着巨大的山体一齐崩塌。坚硬的山石,在低啸声中,如齑粉一般,风一刮即碎,四散开去。
石如雨,泥如瀑。
逃出生天的众人,望着身后剧烈的山崩,皆是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出声。
贾无欺虽早有心里准备,可看到如此景象,也难免身形一震。
“你怎么不死在里面。”
一个恶狠狠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慌忙转身,才发现薛沾衣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后,正十分不善地盯着他。
“薛小哥此话何意?”贾无欺十分不解地看向薛沾衣。
“装什么装。”薛沾衣抱臂而立,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你这又矮又胖的东西,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小师哥那么挂心。”
“岳兄灵心慧性,深谙佛性,我——”
“闭嘴。”薛沾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这种人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惜,哪里值当小师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薛小哥的话,我听不明白。”贾无欺觉得薛沾衣的怒火来得很没道理。
“不明白?”薛沾衣冷笑一声,“看来你根本没察觉,小师哥身体有异样么。”
“什么异样?”贾无欺挠挠头,“岳兄现下行走顺畅,似乎身子比上山时还要好些。”
“蠢货!”薛沾衣横眉冷竖,一根白生生的手指指着贾无欺鼻子道,“没想到你不仅人蠢,眼也浊。你哪只眼睛看到小师哥身子好转了?我告诉你,小师哥之所以现在能够行走无恙,是因为服了一梦丸。”
一梦丸,意取一梦黄粱,能在短时间内打通身体各处经脉,大幅度提升修为,只是药效过后,便要承受与用药时畅快相反,并加之百倍的痛楚。
薛沾衣见贾无欺一脸懵懂的样子就来气,怒喝道:“你以为小师哥没事去吃什么一梦丸,就是为了去找你!本来他要与我们一同下山的,听到山上塌方的动静便要上去救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他又担心自己的腿疾耽误行动,便服下一梦丸,暂时可以正常行走。至于上山救谁,别以为我不知道,梅独凛和洛十诫哪里用得他救,那个假扮成我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不就还剩下一个你么?”
贾无欺闻言,如遭雷击,他倒退几步,险些绊倒在地。
岳沉檀服下一梦丸,只为救他。
可他却,到了最后关头,也不愿坦诚自己的身份。
他想到岳沉檀在佛颈上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想到岳沉檀当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胸口绞痛,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能徒劳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两耳边,除了咚咚的心跳声,别的声音,仿佛在千里之外,根本听不真切。他只能看到薛沾衣愤怒的神情,看到他开开合合的嘴唇,却听不清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薛沾衣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十分厌弃,转身便要离开。贾无欺像是突然恢复了清明,一把抓住了薛沾衣的衣袖。
“干嘛?”薛沾衣回头不耐烦道。
“那轮椅呢,轮椅?”贾无欺吐字模糊地问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薛沾衣皱眉道。
“轮椅。”贾无欺张开口喊道。
薛沾衣啧了一声,掏了掏耳朵,看向他:“怎么,你很在意那张轮椅么?”
贾无欺本能地点了点头。
“哦——”薛沾衣拉长了音调,随即露出了恶质的笑容,“那轮椅当然是扔在山里了,现在,恐怕已经碎成木屑了吧。”
说完,他从贾无欺手中拉出自己的衣袖,施施然而去。
轮椅…碎了……
贾无欺站在原地,陷入了怔忡之中。他头脑空空,一片苍白,像是已经灵魂出窍,神游宇内。岳沉檀的身影在他视线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想追上去,但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走在最前方的岳沉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顿足回首。远远地看见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就算面容模糊,他也知道那人是谁。只有一瞬,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回复了一派清明。
“岳兄。”就在这时,洛十诫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与他并肩而行。
“还未请教洛兄,这次只身前往六凡山,究竟所谓何事。”岳沉檀神色如常,平静道。
“只是对摘星笺分外好奇罢了。”洛十诫道。
“洛兄亲自出马,想必不会如此简单。”
洛十诫轻叹一声:“知道瞒不过你。”他思索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道,“洛某也是受人所托,本欲与那摘星客会上一会,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什么人能请得动洛兄?”岳沉檀问道。
“龙渊山庄。”
岳沉檀了然,龙渊山庄和砺峰山庄同为江湖上两大铸器名门,但砺峰山庄前任庄主祝劫灰身死之后,元气大伤,龙渊山庄隐隐有赶超之势。新的一届赏剑大会,也定在龙渊山庄举行,其在江湖中的地位可见一斑。龙渊山庄镇派之宝非剑非刀,而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名为神器谱。江湖豪杰,都为将自己武器的名字载入神器谱,为至高无上的荣耀。
洛十诫的阴阳双剑不仅出自龙渊山庄前任庄主之手,更是名列神器谱前茅。他与龙渊山庄交情匪浅,对方有事恳请相托,他自然推脱不掉。
洛十诫见岳沉檀不置一词,又道:“你不问缘由么?”
“洛兄愿意出手,自然有洛兄的道理。”岳沉檀淡淡道。
“你倒还是从前的性子。”洛十诫道,“不过据我所知,龙渊山庄已向天玄大师修书一封,想来你我不日后便会再见。”
“如此。”岳沉檀只说了两个字,算作应答。
虽然他平时也是这样少言寡语,但洛十诫还是感觉出了对方的情绪不高,也便不再多言。
同样情绪不高的贾无欺,再次由于神情恍惚被人撞了个趔趄。贾无欺忙不迭向那人道歉,那人却一直盯着贾无欺,像是要将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贾无欺摸摸自己的脸颊,歪头道:“这位兄台,我的脸可有什么不妥?”
那人左瞧瞧右瞧瞧,然后开口道:“你可是姓伍?”
“在下伍余元,乃是铁鲨帮弟子。”贾无欺道。
“太好了!”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贾无欺,“有人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贾无欺接过锦囊,狐疑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当时正在山洞里,我也没看清楚。”那人挠挠头,“他说他叫乐于时。”
难道是师兄?
可师兄,为何不在一条字条上把话说完?
锦囊里躺着的,还是一张字条,只是那字迹,当然不是辜一酩的——
“邺城一别,为兄甚是想念。今幸得晤,修书一封,聊表相会之喜。”
轻飘飘一张字条,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在贾无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邺城,正是震远镖局一案结案的地方。
这个“兄”,究竟是谁呢?
贾无欺习惯性地想找人商量,他举目一望,天地苍茫,岳沉檀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行走江湖不过数月,他终究还是只有自己,赖以仰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