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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落了场骤雨,又大又急,豆大的雨水将街市打得尽湿,人群散开来躲雨,小贩忙收拾商品,一张嘴又要埋怨天公不做美,又要嚷嚷着收摊,须臾片刻间,原先热闹的市集,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天香拎着半湿的裙襬,小跑步地奔进书肆里,绣花鞋湿透了,沾糊着脚底板很不舒服,不过她的情况还算好,鹿玉堂湿得更惨——他几乎替她挡去了大半的雨水。
鹿玉堂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拨干,反倒是大掌先抹掉她发上的雨珠子。天香自袖口掏出手绢,替他拭去脸庞成串的水湿,他却接过手绢,全朝她脸上擦。
“你在书肆里等我,我去替你拿饼。”
“别!等雨停了再说嘛”天香唤住他的脚步。外头雨好大呀!
“你不是说饼要热尝才好吃?等雨停不知道要多久,饼都凉了。”语罢,鹿玉堂的身躯已经消失在雨间。
天香楞了好半晌,不知道该痛骂她的贪嘴还是感动他的细心。她不过突然想吃芝麻大饼,怎知才到了小摊前,递了银两,要了两块大饼,雨就这么不识时务地轰然而下。饼摊仅是青布幔简搭而成,挡不住大雨,连烘饼的炉子都给打湿,鹿玉堂马上揽着她跑来书肆躲雨,这会儿却又要去帮她拿饼
他对她真好。
掌心握着软软湿湿的手绢,她将它抡在胸口,分不清在上头的雨水到底是她的还是他的。
天香傻傻在笑,她不用揽镜照自己的模样,也能明白她现在的表情有多娇憨,尤其她还依着门畔,望向雨街,等待鹿玉堂回来——
怀春少女待情郎,情郎双脚还没踩进门槛,怀春少女已然娇嗔一声,飞奔过去,酥麻入骨又虚情假意地扠着腰肢斥责他的迟来,当然,情郎为了安抚少女的不满,自会识相地先送上轻吻,然后少女再也忍不住笑意,脸上凝冰的怒意再也端不起来,噗哧地笑,回咬住情郎温软的唇,放纵他在她柔软的唇舌间予取予求
天香被几滴由外头喷洒进来的雨水给溅回注意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习惯性地想偏了,只是这回怀春少女变成了她,情郎变成了他,那景象好暧昧,也好意婬喔
“果然是婬书写太多了,满脑子不是剥光衣裳就是肉体交缠”天香自嘲地想,甩甩头,将脑海里还正吻得难分难舍,连衣裳都脱得恁快的怀春少女与情郎甩出思绪外,尤其演出活春宫的主角成了她和鹿玉堂,说什么都太不矜持了。
“写文的我都这样了,不知道专门帮我画秘戏图的月下是不是更惨”该不会看到人就想着怎么摆弄成最婬靡的体位吧?
也罢,在等他回来之际,看看书肆里进了啥新货吧,省得净想着怎么对他不规矩。
天香走近架边,挑了几本书翻览。
唔,这本挺吸引人的,好,买。这本也不错。那本也好棒
她边挑,不时还抬头瞧瞧街上,见鹿玉堂还没回来,就继续低头挑书,但脑袋瓜子一低,又马上举起,就怕错过了他的身影。
雨蒙蒙的街道奔来了人影,却不是他。
一男一女健步如飞,急急跑着,钻进了书肆,像两条落水狗般地甩头晃袖,将身上的雨水全抖向四周,天香拿著书挡,不想被弄湿。
“你躲雨躲到书肆做什么!我不是说饿了吗?你不会挑间饭馆酒楼吗!”女人低低在抱怨,满头满脸都是狼狈雨水。
“雨这么大,我哪知道这是哪里?能躲雨就好,要吃喝等雨小再说。”男人干脆脱下外袍,将袍子拧干。
天香瞧见他腰间有柄大刀,亮晃晃的,没有刀鞘,随时随地都像会砍伤人似的。
“可你偏偏哪里不好钻,钻进这种地方!”女人还是很不满,媚眼瞄了满室的藏书,了无兴致地转回来瞪男人。
“刚刚也是你先说随便找个能躲的地方呀!”
“我的意思是你钻进汤圆铺,我就吃汤圆;你钻进豆腐脑铺,我就喝豆腐脑;你爬进葯铺,好歹我还能摸两颗红枣吃!”她对吃的不挑,只要能填嘴就好!现在呢?全屋子的书,要她撕几页来啃吗!
“不然咧?”男人一副“那你要怎样?”的态度。
“你应该要说:那我去替你买吃的!”
“外头雨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为了你的肚子就去淋雨!谁这么蠢呀!”
听到这里,天香好想笑,并不是因为看戏的好心情,而是
真有个蠢男人就为了填饱她肚里的贪吃虫而冒大雨去拿芝麻大饼。
“有你这种兄长真是三生不幸。”女人撇撇嘴,也不争了。
原来是兄妹呀,难怪她觉得这两个人非常有夫妻脸,眉眼鼻嘴间都有血缘的相似——天香半眯起眼,不自觉多瞧这两人好几眼这两人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的目光正巧和女人对上,她瞧她瞧得专注,她瞧她也瞧得认真。突地,女人朝天香走过来,一双柳叶眉微蹙,接着很没礼数地在天香身上嗅了嗅。
“怎么了?”男人也凑过来。
“她身上有味道。”女人说,两人交换的眼神里有相当多的心知肚明。
“我身上有味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天天都有沐浴净身,哪有什么味道!”天香哇哇大叫。任谁被人说身上有味道,恐怕都很难平心静气感谢对方夸奖吧。
“你嗅错了吧?”男人打量着天香,无视她气鼓的双腮“她身上不可能有他的味道,他根本就不可能和人相处。”尤其还是个美姑娘。
“可是真的有,很淡很淡——”女人坚持,还大剌剌地执起天香的发辫嗅闻“说不定她曾与他擦肩而过。”
“这么说来,我们没追错方向了?”男人大喜。
“哼哼,靠我的鼻子,要找到人还有什么困难的?”女人很骄傲。
天香一把抓回被女人握着的发辫。“你们两个很差劲耶!在人家身上又闻又嗅,还说我身上有味道——”她自己嗅嗅手臂,没有呀!香得很!“现在又自己在那边嘀嘀嘟嘟的说什么呀!”
男人女人终于正视天香,却没人想向她做出解释。
“我们在说小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很美呀。”男人当他在哄小娃儿,用简陋的谎言想打发她。
“你们刚刚明明就不是这样说的!”天香跺脚。夸她身上水粉香,那就不该用那种小人嘴脸!
“我妹子刚吩咐我向你打听你的胭脂水粉是哪儿买的,她也要我去买一份给她。”男人还是死咬着这套说辞。
“你——”算了,争这个有什么意思,要是那男人坚持他只是在说她的水粉香,她跳脚生气反而变成了无理取闹。
天香扭开头,不再和这对男女有目光上的交集,可是耳朵就是关不住,无法漏听他们断断续续传过来的交谈。
“他会不会走远了?”男人道。
“可小姑娘身上的味儿还在,应该是这一两日遇到的。”女人揉揉鼻。
“难道他人还在银鸢城!”
“不然就是刚走。总之咱们再加紧脚步,或许就能赶上他了。”
“太好了!”男人击掌赞道。
“哪儿好了?追到他之后才是大麻烦!”女人倒没有他乐观。“我们杀得了他吗?”
“妹子,这是任务。”男人安抚着她。
“说的也是。那么等雨停之后,我们就朝前方追。”
“嗯。”等雨明显小了点,那对男女就离开了书肆,看来他们要追赶的人是相当重要的,让他们没多做停留。
天香也不以为意,反正不干她的事。
那两人走后没多久,鹿玉堂便回来了,自怀里掏出刚出炉的饼。
方才他花了些功夫等饼摊老板烘饼,所以才延了片刻,否则依他的脚程,说不定只消她说几句话的时间就从饼摊回到书肆来了。
“你要的饼正热着——”他将油纸包着的热饼递给她,天香却没功夫去接,她忙着将他拉低身子,用手绢替他擦头擦脸擦发丝,紧张兮兮的模样仿佛他身上沾到的不是雨水,而是会要人命的毒汤毒葯。
她踮着脚尖,没注意到与他贴得恁近,左手掌攀着他的肩畔支撑自己的身势,只专注在拭干他发上的晶莹雨珠。
鹿玉堂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该闭上眼睛,避开与他鼻尖距离不到几寸的纤颈,以及线条柔美的锁骨。以这姿势望去,他甚至能瞧见她袍内包覆着少女**的粉色肚兜
她身上的香味霸占了他的嗅觉,香甜得诱人,如花儿吐露芬芳,为了引蝶采撷**——
倘若不是在她的体香里嗅到了他太过熟悉的气息,他几乎无法阻止自己的双臂就要环住她细腰的蠢动。
“你方才遇到谁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他就在她项颈旁吐纳,让天香敏感地轻轻颤抖,她以为他正吻着她的脖子,因为好热好热,像会烫人一样
“告诉我,你方才遇到谁了?”
“呃?”她耳里总算听到他的问句。“方才?”
“对。”
天香没花太多时间想,因为对那时遇到的人,她印象颇深,如果他没问,她一样会当聊天般说给他知道。
“我在书肆遇到很奇怪的一男一女,他们是兄妹,可是好无礼,竟然说我身上有味道你说他们坏不坏!你闻看看,我一点都不臭呀!”她将手背放到他鼻前,要他评评理。
“你身上只有书香。”鹿玉堂照实回答。
“对吧对吧。”真想将鹿玉堂的话吼给那对兄妹听。哼。
“那个男人是否与我等高,腰缠一柄大刀,女人目光精明,媚则媚,但像泼辣婆子?”鹿玉堂让她忙碌的小手自他发上离开,改握住热烫的饼。
“对对对,他们就是那模样,你刚回书肆时正巧遇到他们了是不?”哇!饼好香!天香不顾烫嘴,大咬一口,然后烫得淌泪,她好不容易咽下那口饼,吐出粉舌消热,这回就没忘了先小心吹凉才尝。“真不知道他们的鼻子到底是嗅到什么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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