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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她在订婚宴的时候出现了,对吧?”

    线路那端,跳来满是谐谑的声音粒子,不带一丝同情,甚至有种恶作剧过后,等著看热闹的意味。

    叶圣恩忽地弹跳起身。“朝阳!你人在哪里?你的腿伤还没痊愈,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

    “怎么?你怕我寻死吗?”叶朝阳冷笑。“我真感动啊!哥,果然还是只有你最关心我。”

    这是讽刺吗?

    叶圣恩无奈地蹙眉。“你到底想怎样?还玩不够吗?我都照你的意思做了。”

    “还不够,哥,还不够。”叶朝阳语气阴沈。“她还不够恨你,我尝到的痛苦,你连一半都还没尝到,这样怎么能算是跟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说罢,他摇出一串朗笑,似乎笑得很尽兴,笑到几乎岔气,但叶圣恩却听出来,这爽朗恶质的笑声其实隐隐藏著自我毁灭的怨愤。

    不错,他的弟弟是恨著他,但显然更恨自己。

    他闭了闭眸,右手使劲扣紧话筒,仿佛想藉此将力量传递给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

    “好,就算我可以帮你收拾所有的烂摊子,但你把你爱的女人也丢给我,真的无所谓吗?”

    叶朝阳一窒。“谁说我爱她了?”

    “就算你不爱她,可是她爱你。”

    “她爱的不是我,是我假扮的你!”叶朝阳嘶声吼,掩不住激动。

    叶圣恩微微牵唇。“跟她约会的是你,逗她开心,惹她伤心的人都是你,难道你可以眼睁睁地看她继续把你当成我,跟我结婚吗?”

    “为什么不行?”叶朝阳讥诮地反驳。“当初我接近她,本来就是纯粹要利用她而已。她是爹妈仰望你娶的对象,我只不过是想好好捉弄她,再将她痛快地甩掉,我要破坏你的形象,要她恨你--”

    “可是你却爱上她了,不是吗?否则也不会在她因你入院后,那么自责,甚至开车撞伤自己,连腿都差点断了--你是在乎她的,朝阳,你承认吧!”

    字字句句,逼问的是一个男人的真心。

    叶朝阳的回应却是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

    叶圣恩可以感觉到,电话那端的弟弟正挣扎著,与自我搏斗,人要战胜自己并不容易,更何况栖息在他内心深处的野兽已被黑暗的饮料喂养了多年,狂暴而残忍。

    “不管我们对彼此是什么样的感情,等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只会讨厌我,恨我欺骗她!恨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最清楚了。”

    冰冽的字句在叶圣恩胸口凝霜,他觉得冷,全身寒毛竖立。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他们兄弟俩,难道只能一辈子相互折磨?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跟她完婚,如果你辜负了她,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到时候我会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叶朝阳似笑非笑地威胁,接著果断地切线,再次关闭沟通之门。

    叶圣恩无力地挂回话筒。

    也许,这就是他应得的惩罚吧!从小到大,他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从不在意自己行色匆匆的经过会碰撞多少人,令多少人受伤。

    其实你是无情的,哥,你那种半调子的急悲就是最大的无情。

    他是无情的?

    叶圣恩苦涩地抿唇。其实他不懂,为何明明想慈悲地待人,却会变成一种残忍?他不懂他是真心想爱护这个孪生弟弟,却反而招致无限怨尤。

    他只知道,他伤害了弟弟,为了赎罪,他又不得不去伤害另一个女人,而她将因此恨透他

    “shit!”他忽地嘶声狂吼,惊怒的声浪震动了办公室内的空气,也震撼了偶然经过门外的人。

    “老板怎么了?”

    “不知道啊!他一向脾气最好了,怎么会这样?”

    他的两句直属秘书惊骇地互问,在门外徘徊,彼此推挤,谁也不敢敲门,做那个惹火暴龙的笨蛋。

    但两人的动静却都已让门内的叶圣恩听得清清楚楚了,强抑滔天怒火,挂上冷静的面具。

    “进来!”

    老板有令,属下哪敢不从,只好摸摸鼻子进去了。

    “报告副总,这是董事长送来的资料,他希望你看过后,给他一些意见。”其中一名秘书递上一迭文件。“还有,就是关于这几天的行程--”

    叶圣恩漠然听著,偶尔下达几个明快的指示。“对了,最近只要是晚上的应酬,都尽量帮我取消。”

    “取消?”两个秘书面面相合觎,半响,其中一个恍然大悟,笑道:“对啊,副总刚订婚,当然要多拨点时间陪陪谢小姐了。”

    “恭喜副总!”另一个机灵地跟著陪笑。“大家都说你跟谢小姐郎才女貌,是一对瑶台壁人呢!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完婚呢?”

    回应两人的是一记阴沈的怒视,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糟糕!好像拍错马屁了,时机不对,还是快退为妙。

    两人识相地不再多话,匆匆告辞离开,留下叶圣恩独自一人,狠狠握拳头,努力收拾满腔郁闷。

    过了好片刻,当他确定自己已能完全掌控情绪时,这才拾起话筒,拨打家里的号码--

    “喂,晴姨,挽香--朱小姐怎么样了?”

    不愧是大富之家。

    朱挽香静静地伫立在玫瑰花圃里,仰头遥望。

    前方是一幢极具英国古典风味的建筑,外观像是一座中世纪城堡,雕刻华丽的石墙嵌著一扇扇窗户,每一扇窗,好似都藏著一个秘密童话。

    这就是叶家,台湾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经过数十年的开枝散叶,叶家分成几个谱系,最核心的还是叶承家与叶承绍两兄弟,两人控制叶家大半个金融王国。

    兄弟俩感情也特别好,十年前一起买了块地,盖了这座豪宅,作为在台北落脚的所在。

    本来两家人和乐融融地同住,也算热闹,但自从五年前叶朝阳失踪,去年叶水晶出嫁,跟著从政的丈夫乔旋搬去台中,屋里渐渐变得冷清了,大家只好期盼叶圣恩娶回谢婉儿后,能生下几个活泼蹦跳的孩子,让这个家又能重现生机。偏偏,杀出了她这个程咬金。

    朱挽香涩涩地自嘲,在这个家住了几天,她愈来愈明白自己有多不受欢迎。

    一场喜气洋洋的订婚宴,差点被她毁了,迎接喜事的热情,也遭她浇灭大半。

    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叶圣恩的,恐怕会在这个家掀起风雨吧?他们之所以还能容忍她住在这里,是因为怀疑这其实是叶朝阳闯的祸。

    “总之等你的小孩生下来,验dna就知道了。”白绮莉曾如是说。“如果是我们叶家的骨肉,我们不会不认,也会给你你该拿的钱,但你若想藉此破坏圣恩的婚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是一个母亲最严厉的警告。

    朱挽香习惯了,她遇到的每个母亲,总是警告她远离她们的儿子。

    从这一点来看,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

    “朱小姐。”一声毕恭毕敬的叫唤。

    朱挽香恍惚地回神,望向肃立在她面前的中年女子--是晴姨,叶家的管家。也是唯一对她还有几分礼貌的佣人,其他佣人都她当成前来诈财的投机女子,轻蔑以对。

    “天气有些凉,我想你别在屋外待太久比较好,你今天中午吃得很少,我请厨房帮你墩了碗粥。”

    “谢谢。”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人如此关心她。

    “是大少爷吩咐的。”晴姨像是看透她的心思,面无表情地解释。“他要我多注意你的身体状况。”

    “大少爷?”她一愣。“你是说叶圣恩?”“是,请跟我来。”晴姨在前方引路。

    朱挽香撑著后腰,慢慢跟在后头。自从她的肚子以吹气的速度鼓圆后,即便是寻常的走路,对她也是一种辛苦。

    晴姨领著她在餐厅落座,她愣愣地看着桌上冒著热气的粥,是她最喜欢的山葯五谷粥,还加了南瓜熬煮,橙黄的颜色,吸引人食欲大开。

    你猜我做了什么?是你最爱的山葯五谷粥。

    她记得,那个她很想哭的温暖夜晚,他就是炖了这么一碗粥,很难吃,却美味得令她赞不绝口。

    眼眶,默默融著热意。

    “这碗粥也是你们大少爷吩咐的吗?”她哑声问。

    “是。”

    她忽地伸手掩唇,忍住不争气的呜咽。

    为什么?他明明打算对她负心负情,却又在这种细微的小地方对她温柔,她真不懂,他到底是何用意?

    跟她共度四个月的那个人,就是他是叶圣恩没错吧,不是假冒的叶朝阳,就是他本人。

    在饭店里吻他的那一刻,她就心里有数了,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坚持说谎。

    为什么不认她?

    朱挽香垂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粥,将他说不出口的心意百般咀嚼,却依然尝不出滋味。

    她只知道,他若是再如此折磨她,她一定会恨他,一定会

    “你在这里做什么?”尖锐的嗓音拉回她迷蒙的思绪。

    朱挽香停下吃粥,抬头望向餐厅门口,白绮莉正站在那儿,画得细秀的眉很不悦的挑高,她身旁还站著一个弱质纤纤的年轻女子。

    谢婉儿!

    认出对方正是叶圣恩的未婚妻,朱挽香心韵乍停,缓缓地搁下汤匙,胃口尽失。

    “阿晴,婉儿今天要留下来吃饭,圣恩也会赶回来,你叫厨房准备一下。”白绮莉吩咐管家。

    “是。”管家领命退下。

    白绮莉又将视线调回朱挽香身上。“怎么这个时间在吃东西?都快用晚餐了,没规矩!”

    是啊,她是没规矩,不知道大户人家连用餐时间都有严格规定。

    朱挽香自嘲地牵唇,盈盈起身。“我先回房。”

    “等等!”白绮莉喊住她。“你先来见过婉儿,她是圣恩的未婚妻。”

    意思是,是他们叶家名正言顺的未来女主人,不是她所能比拟的。

    朱挽香懂得白绮莉的暗示,她是在警告自已叶圣恩已名草有主,不许来历不明的女子肆意纠缠。

    “谢小姐,你好。”朱挽香淡淡地打招呼。“朱小姐,呃”谢婉儿迟疑地望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从何启齿。“我听说你唉,你现在怀孕,一定很辛苦吧?请多保重。”

    “你放心,婉儿,她现在住在我们这里,我们自然会照顾她。”白绮莉慈蔼地摸了摸未来儿媳的秀发,似是心疼她如此善解人意。

    “白阿姨,我--”

    “还叫阿姨?差不多该叫妈了。”

    谢婉儿闻言,粉颊霎时羞怯地染红,低低地唤:“妈。”

    “好乖、好乖!”白绮莉温柔地笑。

    这一幕母女情深,是演给她看的吗?

    朱挽香别过头,胸口隐隐痛著。

    这回,即将夺走她的爱的,不是死神,而是另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叶圣恩,你要我留在叶家,就是要我亲眼目睹这些吗?你真残忍!

    某种黑暗的芽苗,默默地在朱挽香心底滋生,正如她**里胎育著一个小生命,她的心,也开始养著恨。

    晚餐是另一场折磨的开始。

    其实朱挽香可以不参加的,但她倔强地不许自己退缩。叶圣恩既然有胆要她留在叶家,她就要他只要在家,时时刻刻都见到她,她要他如走钢索,时时惊惧著她会突出奇招,害他坠落。

    这是她对他的报复。

    长长的餐桌上,她与他坐在遥远的两头,他身边坐著谢婉儿,当然必须时常照应未婚妻,替她挟菜。

    “大伯跟嫂子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啊!”她细声细气地扬嗓,唇角盈著甜笑。

    这声大伯,叫得餐桌上其它人心下都是一阵忐忑。

    尤其是叶圣恩,下颔肌肉倏地一凛,看来很不自然。

    朱挽香微笑加深。“以前朝阳跟我吃饭的时候,可没这么体贴呢!看来大伯的个性还是比你弟弟温柔。”

    “朱挽香,吃饭就吃饭,别这么多话!”白绮莉察觉气氛不对劲,蹙眉喝斥。

    “是,妈。”这声妈一出口,威力直逼原子弹,在餐厅炸开惊涛巨浪,众人面面相觎,白绮莉本人更是气得脸色煞白。

    这下,连叶承绍都看不过去。“朱挽香,我们之所以愿意收留你,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分上,你别得寸进尺。”

    她嫣然一笑,拾起餐巾,优雅地抹拭唇角。“不管你们承不承认,我的确是跟你们叶家的儿子结了婚,我的孩子也是叶家的骨肉,叫声大伯跟妈,也是因为我想跟你们好好相处啊。”

    “你!”叶承绍怒得掷下餐巾。

    “二叔干么生气呢?我--”

    “够了!”这回,阻止她的是叶圣恩,深沉冷厉的目光朝她直射而来,毫不留情地穿透她内心。

    朱挽香笑容一敛,**微颤。

    就是这眼神!之前他责备她不该拿酿橄榄挑畔阿西婶时,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现在他又这样看他了

    “二叔,你别生气。”长长看她一眼后,叶圣恩转向叔叔,缓和气氛。“我相信朱小姐没有恶意。”

    谁说她没恶意?她就是故意要使坏,就是要所有人讨厌她,谁教他一直对她说慌

    “是啊,还是你最了解我了,大伯。”朱挽香又笑了,笑得好甜菜,甜得腻死人,羽睫妩媚地飞舞。

    “死丫头!”白绮莉终于忍不住发飙,气得拍案而起。“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阿姨--妈,你冷静点。”谢婉儿被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呆了,焦急地劝说。“我们吃饭好吗?来,你尝尝这道菜。”

    “还吃什么饭啊!你看不出来那丫头想捣蛋吗?她是故意的!”

    “妈,你别--”话语未落,谢婉儿胸口忽地一阵窒息般绞痛,她急忙抚住心口。

    “婉儿,你怎么了?”叶圣恩惊觉情况不对,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圣恩,我心脏好痛。”

    “你的葯呢?有没有带在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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