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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游客？”警察明显职业问话，估计他已经从其他村民那里听到了这两人的来历。在一个熟人化的乡村社会，来了两个外地口音谁也不认识的人，警察的直觉是：得查。</p>
“我们本来是在山那边的农家乐吃饭的，一路转过来，碰到这喜事，凑个热闹。”孙总刚解释完，边上一老乡赶快帮忙解释到：“人家远方来的客，沾我们喜气，不行啊？”</p>
警察笑着摆了摆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一会那边传来声音，警察背过身捂着嘴说了几句后，将手里的电话递给了孙总：“那边老板要你接电话。”</p>
孙总接过电话，在这喧闹的场面，冬子听不到话筒里说什么，但听得见孙总说话。</p>
“对对对，你给他们说，我跟小陈，晚餐就不回去吃了。我们在这边吃喜酒，我们自己回来，不需要接。”</p>
当他把电话递给警察时，警察对电话大声喊到：“没事，放心，我负责送。”</p>
他挂上电话，转头过来对孙总满脸堆笑。“孙总，对不起啊，我这是职业习惯。这样，晚上你多喝点，喝完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p>
孙总摆摆手要推辞，此时身边一老乡又赶话：“走什么走，都得喝酒，胡警官不喝酒想跑？我们这村里，专门的房间都留着呢，你们金贵，睡不着？”</p>
“不是不是，我晚上还要回所里值班，可不是开玩笑的。”</p>
孙总也赶快说到：“我们晚上回去还有活动，那边等着呢。”</p>
那位说话的老乡再客气地挽留了几句，最后看劝不动，才离开，溜到一边去了。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带着村支书过来了。</p>
“胡警官，你是咱自己人，先不给你客气，我先给远方的贵客说两句。”支书得到警官的点头同意后，来到孙总与小陈的身边，分别给两位作了揖，吓得两人赶紧站起来还礼。</p>
“两位贵客，你们今天不是来沾喜，你们是带喜来了。远方的贵客哪里请得到，你们来了，咱二蛋就回来了。你们说，这是不是缘分？”</p>
没办法，两人只好点点头。</p>
“人生一百年，缘分头一转。你们是远方的大人物，我们是山里的老农民，如果你们看得起，今晚就留在这里。一来为我们增光，二来为我们贺喜。咱们桌子高板凳低，菜少盘子稀，烟茶不高档，酒酸不成席。如果不喜欢，你们可以走，我们送到大路口。如果觉得老哥哥心诚，就委屈委屈，晚上我们拉拉话。我是个农民，你们大城市的人，怕是不喜欢跟我们打堆呢。”</p>
这一套子客气话，搞得人很不好意思。你都没有推脱的理由，因为面子薄。这样一个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把话说到如此谦卑的份上，哪里能够拒绝呢？</p>
孙总看了看冬子，冬子无奈地笑了笑。孙总只好一拍大腿，说到：“老人家讲礼性，咱们也就不走了。”</p>
“好，果然是大地方来的人，说话咋就这么大气，咱农民，这回也脸上有光了。”他转过头，对胡警官说到：“我给你所长打了电话了，说咱把你扣下了。今晚这么多人，不考虑治安问题啊？”</p>
“你这个老无赖，要把我捆上吗？”胡警官开上了玩笑，也是答应了的意思。</p>
冬子想起一件事，悄悄问了问身边一位年轻人。“兄弟，你家有红纸吗？”</p>
那位年轻人，就是刚才放鞭炮的家伙，从穿着上看，也像是在城里打过工的，这夏天的牛仔裤与T恤衫，配得还比较协调。</p>
“你想要干啥？”</p>
“我们既然来沾喜气，红包还是要给的。”</p>
“不用，你们远方的客人，来了就是道喜了。”</p>
“这是我老家的规矩，不包不行，你们客气，我也要做人的，对不对？”</p>
年轻人笑了笑，对冬子说到：“你跟我来。”</p>
冬子起身，随他出了院门，来到隔壁一个院子，这就是他家了。冬子在门口等，那年轻人邀请冬子进去喝茶，冬子谢绝了。过了一会，那年轻小伙出来，左手递给冬子一瓶饮料，冬子想要谢绝，但对方硬塞进冬子的怀里：“不进门，水都不喝？”冬子只好接住，一看，是一瓶脉动，果然中国的现代青年，爱好都是一样的。</p>
他递给了冬子两个红包，就是街上专门卖的那种，封口还有不干胶，这就很专业了。</p>
冬子身上的现金并不多，但是，两三千元还是有的。他给两个红包里，各塞进了一千元钱，随着年轻人，重回到二蛋家院子，悄悄将其中一个红包，递给了孙总。</p>
冬子悄悄问了这位年轻人，该什么时候送红包。年轻人说，大概晚宴时，二蛋要出来进酒认亲的时候，就是大家给红包的时候。冬子问：“是给二蛋本人，还是给他父母？”</p>
“那就随意，他们是一家人嘛。”</p>
当几人决定留下来后，分别给各自的人打了电话，孙总也给他们那一帮子朋友说过了。而他们就被安排在最上席，也就是院子里面最中间的那张桌子上，那是贵客的位置。村支书也将坐在那里，而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几个年纪最大的老爷爷，不怎么说话，但都热情地，给冬子他们抓桌上的瓜子和糖之类的东西。而给冬子红包那个年轻人，提着个茶壶，穿梭于人群之间，主要是给这个主桌的人，倒茶。</p>
应老人们的要求，胡警官介绍了二蛋这些年在外漂泊的情况，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冬子亲耳听到，还不太相信，今天的中国，还有如此事件的发生。</p>
那个抱走二蛋的中年妇女，是个人贩子，其实不是本地人，但喜欢在外地集镇上，找那种落单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用糕点或者糖果吸引孩子，然后抱走他。</p>
过去的人，重男轻女，男孩子的价格比女孩子高好几倍。他们专找不足五岁的，没什么记忆力的男孩子。因为这种孩子到了新家，好养活，也天然地把新父母当成自己亲生的。</p>
有个老汉问：“怎么那快？刚抱走几分钟，就找不见人了？这是在我们乡上，所有人都在找，她怎么跑掉的呢？”</p>
“人已经抓了，过程我们也知道了。她不是一个人作案，在场口的拐角处，停着一辆破面的，就是她的同伙。把孩子抱上车，直接开走，你怎么找？”</p>
“真是可恶，把人家家拆散了，靠这样赚钱，不昧良心，晚上睡得着？”</p>
“坏人是多，但是，好人更多。恶有恶报，时候没到。这不？二十年了，他们也进牢房了。他们当时以为孩子养家了，就不会有二心了。谁知道，今天有DNA鉴定呢？有宝贝回家网站呢？”</p>
老汉们当然不懂这些，但胡警官身后倒茶水的年轻人却感兴趣。“DNA啊，那比指纹还要准，科学，骗不得人的。宝贝回家网站，我也上过。刘强不就是这个网站的自愿者吗？他原来帮别人找，结果，今天找到了小舅子。这是不是善有善报？”</p>
胡警官只是笑，免去了他过多的解释。一个老汉假装愠怒到：“大人说话，后生莫插嘴！”</p>
“是咧，爷爷。”后生笑着离开，冬子这才知道，身边这位胡子花白的老汉，是那年轻人的爷爷。据这位老爷爷说，他孙子，就是刚才倒水的后生，跟二蛋是老庚，也就是同年生的，两人小时候，还一起玩耍。这次，他本来在西安工作，听说二蛋回来了，专门请假回老家的。此时冬子才明白，这位后生，为什么这么热心了。邻居加发小，还是老庚，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呢？</p>
胡警官介绍了二蛋被卖后的情况。最开始，是卖到河北的，但人家给人贩子开头开的价钱是五千，但人带到后，人家觉得，给高了，只给三千元，人贩子觉得划不来，就重新找买家，折腾了一个把月，在河南找到买家，结果，卖了六千元。因为那一家，二蛋的养父母太喜欢这孩子了，就给了高价。人家养父母还真把二蛋当亲生的，疼爱得不得了，没少一点任何东西。</p>
胡警官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说，那家养父母，是好人还是坏人？”</p>
“也算得上是好人，毕竟娃没吃到苦。”有人这样说。</p>
“肯定是坏人噻。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的，自己没十月怀胎，夺人子女，这是丧天良的事，怎么可以说是好人？”有人不服气。</p>
“所以啊，社会是复杂的。”胡警官喝了一口茶，随即，背后掺水的，马上就把茶水续上了。那位年轻人，看样子，很喜欢听警察讲故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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