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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台阶叫陛;见到太子或王子,我也不敢看你的脸,我只看你的宫殿之下;见到宰相,我也不敢看你的脸,我只敢看你的楼阁之下;见到尊贵的朋友,我也不敢看你的脸,我只敢看你的脚下,就是低头的意思。权在足下,就看足下的这个足往哪边走,这叫做举足轻重,你这一抬脚就有分量。
蒯通也有这样的意思,蒯通怎么说的呢?“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所以武涉和蒯通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意思:韩信你在这个关键时刻可得站稳了立场,你一定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在这个政治斗争当中,站队是非常重要的——站队站对了,青云直上,富贵荣华;站错了,身败名裂,没有翻身的余地——你要想好了。
第二层意思,武涉和蒯通他们都说,你不能帮刘邦,为什么呢?因为刘邦的野心是很大的,他要兼并天下,他之所以重用你韩信是因为楚王项羽还在,他的头号敌人是项羽,他要用你来对付项羽;一旦项羽被他灭了,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韩信。因此韩信的命运和项羽的命运是连在了一起的。
由前面两个前提,将逻辑地得出第三个结论,那就是:你韩信既不要帮刘邦,也不要帮项羽。不能帮刘邦的道理很清楚,你帮了刘邦,把项羽灭了以后,刘邦下一个灭的就是你了;那么同样的道理,你帮了项羽,那么把刘邦灭了以后,也轮到灭你了。所以,最佳选择是什么呢?三分天下而王之,王(w坣g),就是称王的意思——干脆三分天下,鼎足而立,谁也不吃掉谁,大家都安全,天下也和平。
这个建议如果被采纳了,中国的历史就得重写了。
由于武涉是项羽派来的说客,他的说服力不强,所以韩信很简单地就把武涉给打发走了。如果说从项羽这边派来的武涉劝说韩信是有其军事目的的,那么韩信自己的谋士蒯通劝说他及早独立则是一心为其着想的。韩信是个军事天才,但是在陷入政治斗争的旋涡时却表现出了自己的犹豫。面对千载难逢的称王机会,韩信是如何权衡利弊的呢?
韩信对武涉说:“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背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背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韩信说,武涉先生你是从项羽那儿来的,我韩信原来也在项羽麾下当差,项羽对我怎么样呢?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郎中就是警卫员或者说侍卫官,整天拿着一个戟在他门口站岗。我出的主意他不听,我做的策划他不用,所以我才离开项王的。我来到汉王这边,汉王对我怎么样呢?授我上将军印,封我做三军总司令,给我那么多的人马,让我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才有了我韩信的今天!何况汉王对我是这么的好——“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我穿,让出自己的饭菜给我吃。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这么亲,这么爱,我如果背叛他,那是不吉利的——“背之不祥,虽死不易”——我宁肯死也不会改变对汉王的一片衷心。对不起得很,武先生,请你代替我韩信谢谢项王吧。
那么对蒯通呢?蒯通是韩信自己的谋士,他说话的分量就要重得多了。蒯通一共三次劝说韩信,第一次劝说韩信的意思和武涉是一样的,韩信的回答也是一样的:“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韩信说,汉王把他自己的车子给我坐,把他自己的衣服给我穿,把他自己的饭菜给我吃,我怎么能见利忘义呢?我怎么能够背叛他呢?
蒯通就说了,你觉得汉王对你很好吗?恩重如山?你觉得你们俩亲如兄弟?唇齿相依?心心相印,休戚与共?不对吧,蒯通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永恒的友谊。比方说,越王勾践和他的大臣范蠡、文种关系好不好?铁不铁?文种和范蠡为越王勾践立下的功劳大不大?后来怎么样呢?野兽已尽而猎狗烹——野兽都打完了以后,猎狗还要它干什么,猎狗就煮着吃了——后来他们不就落得这个下场吗?难道说你韩信今天和汉王的关系就好得过越王勾践和文种的关系吗?靠得住吗?韩信说,哎,这个事你让我想想好吧,你让我想想。
蒯通第三次去说服韩信,说,足下不可以再犹豫了,猛虎犹豫起来还不如蜜蜂一蜇。老虎厉不厉害?蒯通说如果老虎在那儿犹犹豫豫的话,还不如一只蜜蜂——蜜蜂当机立断,就是刺你一下,刺了算了。你不能这样犹豫,这是上天给你的一个极好的机会,是你成就大业的机会。你如果三分天下而王之,至少此刻可以保平安,将来条件成熟了以后你可以得天下。你进退自如,为什么偏偏一条道儿走到黑呢?
蒯通当时说了这样的话:“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意思就是说,上天给你的你不拿,那是要带来灾难的;时机成熟了你不做,那是要带来灾殃的。总之你不能犹豫。他又说了一句:“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功就是功名、功业、事业。一个人的功业或事业成功往往很难,但是要失败却很容易。就像通常老百姓说的那样——这个事咱做不好还不能往坏里做,失败是很容易的事情。
时是什么?时是时机、机遇。时机、机遇这个东西很难得到,却很容易丢掉。我们讲机遇,机遇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机遇,是不是?那么一旦机遇来了,你应该紧紧地抓住它,你不抓住,它马上就没有了,转眼即逝。
所以蒯通说:“时乎时不再来!”机遇啊机遇啊,它是不会再来的。天底下哪儿有这种事:老天爷给你一次机遇你错过了,再给你一次再错过,再给你一次就瞅着你给了,不可能的“愿足下详察之”
韩信面对蒯通三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表现出了自己的优柔寡断,没有像指挥作战时那般叱咤风云。从某种意义上说,韩信承认了自己是一个将才而刘邦是一个帅才,他没有勇气逾越从“将”到“帅”的界限。
毕竟,当“帅”要面对着项羽、刘邦两大强敌的阻碍。如果保持现状,韩信则可以心安理得,因为他坚信刘邦不会抹杀自己的功劳,再加上韩信也忘不了刘邦对他的知遇之恩,所以他没有称王。韩信不称王只是简单的报恩吗?这里面有什么深层的原因吗?
韩信当时不愿意背叛刘邦的理由是什么?就是他对蒯通说的那段话:“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这个回答比他对武涉的那个说法高了一个层次,更为深刻。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坐了人家的车子,那就要把人家的患难也背在自己的身上,因为他已经用他的车子背过我了;穿了人家的衣服,那就要把人家的忧虑也当做自己的忧虑,放在自己的心怀里面;吃了人家的东西,就要用生命去报答,宁肯死也要完成人家的事情。
“死人之事”这是一个很高的要求,那已经不是简单的知恩图报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问题,而是要用生命去报答。这是为什么?
因为中国文化有这么一个观念——食物是生命之源,谁给我们东西吃就等于给了我们生命。谁给了我们生命?当然按现代科学的观点,是母亲给了我们生命,生育了我们。但是你要想想,比如一个小孩子,尚且在婴儿期,他能知道自己是谁生的吗?他不可能知道,他知道什么呢?他只知道谁给他吃的。而一般地说,孩子都是母亲用母乳来哺育的,谁给他奶吃他就认谁做母亲,这就叫“有奶便是娘”其实历史上很多人都是和奶妈亲,包括历史上一些皇帝,都是跟奶妈亲,因为他是吃奶妈的奶长大的。中国很多地区把这个奶就叫做妈妈,吃奶就叫做“吃妈妈”那是生命的源泉。所以凡是给了我们生命的源泉——包括我们肉体的生命,包括我们精神的生命——我们都称之为母亲,比如“母亲河”、“母校”、“祖国母亲”都是生命的赋予者。
同样的,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共衣是一种很重很重的情分。因为中国人有一个观念,自己的衣服是不能随便给人穿的,尤其是女人。为什么呢?因为衣服是最贴身的,它已经构成我们“文明人”身体的一部分,做一个“文明人”不能赤身裸体的,必须要穿衣服,它代表我的身份,甚至代表我的性格、我的心理,它是我身体的代表。如果我把我的衣服给人穿,这叫做以身相许。诗经里面有一首诗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意思是说:谁说我们没有衣服穿,我跟你共一件战袍。同袍就是同胞啊,我们说骨肉同胞,海峡两岸骨肉同胞,那“胞”是什么?“胞”就是衣、胞衣,就是小孩子生下来外面的那个胞衣。所以同袍就是同胞,同衣就是同依,依靠的“依”
我们看红楼梦里面有一个情节,就是晴雯因为王夫人讨厌她,说她长得像狐狸精,狐媚,肯定是勾引我们家哥儿了,撵出去,撵回家去。结果她又穷又苦又生病,不久于人世,奄奄一息,宝玉偷偷地去看她,两个人泪流满面。晴雯已经是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了,挣扎着在被子里面把自己贴身的内衣脱下来交给宝玉,宝玉接过来以后,立刻明白了晴雯的心思,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了,把晴雯的内衣紧紧地穿在自己身上。晴雯说,这样一来我就死可瞑目了,要不然我真是枉担了一个虚名。所谓枉担的虚名是什么意思呢?是王夫人怀疑她跟宝玉两个人那个了,其实晴雯是清白的,她和宝玉两个没那个,跟宝玉那个的是袭人。但这样一来,我晴雯的内衣宝玉穿过了,就等于我晴雯和宝玉两个的身体已经贴在一起过了,那么我背这个罪名也不冤枉了。
你说,共一件衣服是多么重的情分啊?那么刘邦能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韩信穿,韩信感恩戴德,永志不忘,不能背叛。这当然是中国文化中的心理通则,但是对于韩信来说还有一层特殊性,特殊在什么地方呢?就是韩信早年时挨过饿,挨过冻,是曾经没饭吃没衣服穿的人,遇到一个诸侯王,居然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把自己的饭给他吃,韩信的这份感激简直是难以言表。
于是,我们发现,要解答韩信不肯背叛刘邦而终于背叛刘邦这个谜团,我们还必须弄清楚韩信的身世。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年有什么样的遭遇?后来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走上一条这样的人生道路呢?
请看下一讲韩信身世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