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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从来不起夜,你知道的!怎么了?”

    绿绿又用被子蒙住了他的脑袋:“噢,没事了。”

    她的神经像弓弦一样绷紧了——这个家里有第三个人存在!实际上,她早就感觉到这个人的眼睛在忽闪了!

    她从厨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到各个房间转了转,又去楼上看了看,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也许对方不是一个身体,只是一双眼睛,能藏眼睛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从楼上下来,绿绿又停在了卫生间门口,她盯着光洁的地面,思路又绕回来了——那条虫子死了吗?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隐隐约约看到一条浅灰色的痕迹,从靠近门的地方一直伸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地漏——那条被踩碎的虫子又爬回去了!

    一股阴森之气从地漏里渗出来。

    绿绿盯着那个地漏,足足有两分钟。把蟑螂的脑袋切下来,它还能活十几天,谁知道这种虫子是不是比蟑螂更顽强呢?

    绿绿一步步退回卧室,再次把周冲叫醒了。

    周冲一脸不高兴,正要说什么,绿绿堵住了他的嘴:“我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虫子”

    周冲:“在哪儿?”

    绿绿:“我见过它两次了。昨天半夜,我明明把它踩死了,早上却发现它又钻回地漏里了,怪不怪!”

    周冲摸了摸绿绿的额头:“哥们,你一会儿说有眼睛,一会儿又说有虫子,变着法儿想吓死我啊!”绿绿:“真的!我们得想想办法!”

    周冲:“眼睛的事交给你,虫子的事也交给你。”

    绿绿大声说:“为什么都是我?”

    周冲坏坏地笑了:“它们都属于内务。”

    12月5号,吃过晚饭,绿绿找来了一只老式的罐头瓶,玻璃的,她站在卫生间门口,盯着那个地漏,等着那条虫子露头。

    她想活捉它,送到相关部门去鉴定。如果真是新物种,她作为发现者,可以写一篇独家的稿子。

    这时候,周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喊绿绿过去。

    绿绿问:“什么事?”

    周冲说:“失踪案,快来看看。”

    周冲虽然是个唱歌的,但是从来不看音乐节目,只爱看警察抓歹徒。绿绿不知道,这起失踪案和电脑里的眼睛、卫生间里的虫子有着某种深层的关系,目前她只关心虫子。她说:“我在捉虫子。”

    周冲说:“你可以去采访一下,多好的素材啊。不务正业!”

    最后,绿绿放下了罐头瓶,走过来跟周冲一起看了。她总写一些奇案、大案、冤案,报刊社极其需要,稿费也给的多。遇到这种线索,她必须跟踪。

    报道说,曲某跟男友赵某11月27号离家,已经失踪9天,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始终打不通。本来,他们12月11日就要举行婚礼了,双方家庭都很满意,不存在私奔的问题。曲某在一家茶馆当茶艺师,赵某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当教练,都是挺安分的人,经过警方调查,没发现任何情杀或者仇杀的迹象。可是,他们就是不见了!

    绿绿有一种直觉:这两个人凶多吉少了。

    电视上播出了两个失踪者的照片,只是脸部打上了马赛克。女孩穿着一身古典的旗袍,估计那是她的工作服。男孩站在她旁边,只穿了一条肉色短裤,摆出了一个健美造型,鼓出满身肉疙瘩,乍一看就跟裸着似的。

    周冲说:“一看这男的就不是好人。”

    绿绿知道,周冲最看不上练健美的男人,他一直有这样的理念——男人拼的是精神,而不是肉。从这个角度说,绿绿赞同他。

    绿绿说:“你别胡说八道。”

    周冲说:“我怀疑,这个健美男有个情人,不许他跟这个姓曲的结婚,姓曲的发现了这件事,就跟健美男闹起来了。健美男实在摆不平两个女人,就把未婚妻给杀了,然后跟那个情人跑了。”

    绿绿说:“没想到你还会编故事。那尸体藏在哪了呢?”

    周冲说:“他买通了两个民工,半夜把尸体运到建筑工地,直接盖到房子里了。”

    绿绿打了个冷战:“你变态。”

    周冲说:“我变什么态?”

    绿绿说:“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变态。”

    周冲嘿嘿地坏笑起来:“你想想,把尸体放到混凝土里搅拌,然后埋在地基下,大楼就盖起来了,谁能找到?”

    绿绿说:“他们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动杀念!”

    周冲盯着绿绿的眼睛,说:“在这个世界上,谁最有可能杀你?你想想,亲人不会,朋友不会,同事不会,陌生人更不会,最危险的就是你的恋人。假如你爱上了别人,他可能杀你;假如他爱上了别人,他也可能杀你。情感本身就是动态的,你爱上别人,或者他爱上别人,这样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那么就是说,你随时都可能被你的恋人杀掉。”

    说到这儿,周冲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生铁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绿绿转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条金鱼,它还在孤独地游动,一只眼睛朝着绿绿和周冲望过来。绿绿一下扑到了周冲的怀里,把他抱紧了:“周冲啊,你是大帅哥,最大最大的帅哥!不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杀我,我还没活够呢!”

    周冲又笑了:“要是我移情别恋了呢?”

    绿绿:“那就把你给她好了。”

    周冲:“你他妈根本不爱我。”

    绿绿就哈哈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她说:“哎,你说生命跟爱情哪个更重要?”

    周冲:“当然是生命。生命是唯一的,爱情却不一定。”

    绿绿的情绪一下有点低落:“我不希望你这么回答”

    周冲:“我实话实说。”

    这天晚上,绿绿没有去捉虫子。

    周冲睡着了,她躺在他旁边,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窗外的月亮圆得不能再圆了,静静地端详着绿绿。绿绿重新审视她和周冲的爱情,总觉得缺一角。

    绿绿在情网登记之后,工作人员总共为她介绍了三个男孩,绿绿见了前两个,一个快40岁了,文文弱弱,戴着眼镜,每次说话之前必要朝上推一推,据说是个什么公司的中层经理,绿绿没感觉;一个年龄跟绿绿差不多,长得高高大大,像个运动员,绿绿总觉得他像自己小时候的一个邻居,那个男孩很脏,冬天里总爱流鼻涕。这种“像”成了绿绿心里的一种障碍;第三个就是周冲了,两个人在情网的沙龙见了面。

    那是个大厅,草绿色的墙上挂满了中外爱情电影的巨幅海报。每个高脚桌上都放着饮品,下面是两只高脚凳。一对对初次相见的男女静静地坐着,低声说着话。

    绿绿没看过周冲的演出,但是一见面她就猜到这个男孩可能是个歌手。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里面是雪白的衬衫,牛仔裤洗得发白了,一双黑色运动鞋。绿绿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吉他的味道。

    他坐在绿绿对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绿绿,然后说了一句话,令绿绿终生难忘:“哥们,就是你了。”

    听了这话,绿绿很想拂袖而去,不过,为了涵养她还是留下了,她有点敌意地问周冲:“你不想问问我对你的观后感吗?”

    周冲说:“一会儿再告诉我吧。走,我们到外面找个咖啡馆聊去,别在这儿坐着,太傻了。”

    说着,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直接搂住了绿绿的肩,大步朝外走去。绿绿没有拒绝他的手。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到,现在她已经是这个男孩的女朋友了。她喜欢他什么呢?说不清,至少她喜欢他那高挺的鼻子。

    后来绿绿知道,她是周冲通过情网见的第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好像不搭界。如果他接下来再见几个呢?他还会选择绿绿吗?

    周冲说,生命最重要,爱情其次,这让绿绿很难过,她希望爱情至上,哪怕是一句谎言也好。如果那次情网给周冲安排的是另一个女孩,如果周冲一见钟情不能自拔,他还会觉得生命高于爱情吗?

    绿绿在月光中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生命与爱情哪个更重要。

    正在爱着的人应该都会回答——爱情更重要,因为这个答案是正确的。你要是贪生怕死,为此宁愿丢弃爱情,怎么说都显得猥琐。但是,这只是一个提问,回答的人脱口而出是正常的。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要么夺走你的爱情,要么夺走你的命,你会怎么选择?

    从某种角度讲,周冲是真实的。

    第二天,周冲去情网录歌了。

    这套老房子又剩下了绿绿一个人。杂志社来电话催稿了,绿绿答应人家,天黑之前一定发过去。她打开电脑,再次寻找丢失的那篇稿子,依然没有,没办法,只能再写一篇。

    还好,天黑之前她把稿子写完了,发给了那个编辑。

    周冲还没回来。

    干点什么呢?绿绿把脑袋转向了卫生间——对,去捉那条不死的虫子!

    她看了看鱼缸,如果把金鱼扔掉,那么这只鱼缸最适合捉虫子了,口大。这样想着,她就走近了鱼缸。那条金鱼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不游了,隔着玻璃盯住了绿绿的眼睛。绿绿跟它对视了一阵子,越来越感觉那是一个女孩的眼神。

    这条金鱼来历不明,绿绿不敢贸然行动,她怕周冲暴怒。她又拿起了那只罐头瓶,走向了卫生间。她希望在周冲回家之前搞定它。

    没想到,她刚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了它!它爬进了装洗衣粉的铁盒,尾巴露在外面,笨拙地摆动着!绿绿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她盯着那条尾巴,轻轻放下了罐头瓶,拿起那只铁盒的盖子,就在那条虫子全部钻进洗衣粉之后,迅速把铁盒盖上了。

    好了,逮住它了!这只铁盒很坚固,把盖子拧紧之后,它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绿绿特别兴奋,感觉家里一下变得安全了。她俯下身子听了听,她以为那条虫子会挣扎,会扑棱,可是铁盒内很安静,好像它不在里面一样。她警惕起来,端起铁盒上上下下看了看,没一个窟窿眼,固若金汤,这才放下心来。

    下一步怎么办?农业大学离绿绿家只有两站路,明天早晨,把这条虫子送到农业大学生物研究所去吧,让他们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接着,绿绿要做饭了。虽然刚才她根本没碰到那条虫子,却总觉得手上沾着它的味道,洗了很多遍才去厨房。

    周冲一进门,绿绿就把饭菜端上来了。

    “怎么样?”

    “录完了。”

    “我们该喝酒庆祝一下!”

    “今天我见到他们的老总田丰了,才三十多岁,挺帅的,看不出是个亿万富翁。”周冲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扔给了绿绿:“情网的钱到了,你随便花吧。”

    绿绿拿过银行卡,高兴得不得了:“咱不跟他比,有这些钱我就很知足啦!”

    这天晚上,两个人真的喝了一瓶红酒。本来,绿绿不想跟周冲说那条虫子的事了,但是她没忍住:“哎,我把那条虫子捉到了!”

    周冲皱了皱眉:“什么虫子?”

    绿绿说:“我跟你说过,我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虫子,那天半夜我明明把它踩死了,第二天早上它却不见了!今天,我终于把它捉到了!”

    “在哪儿呢?”

    “你跟我来。”

    两个人来到卫生间,绿绿拿起那只装洗衣粉的铁盒晃了晃,说:“就在这里头。”

    周冲站在门口说:“你要把它当宠物养吗?”

    绿绿说:“明天我把它送到农业大学去,让他们鉴定一下是不是新物种。你要不要看看?”

    周冲盯着那只铁盒,没表态。

    绿绿把铁盒放在了浴缸里——就算它跑出来,也会掉到浴缸里,依然跑不掉——然后,轻轻拧开盖子,露出了一条细细的缝儿,朝里窥视,看不到那条虫子。她又把盖子敞开了些,还是看不到那条虫子。最后,她把整个盖子都拿开了,只看到白花花的洗衣粉。

    它肯定藏在洗衣粉里。

    绿绿从杯子里拿起她的牙刷,用牙刷把儿搅动洗衣粉,想把那条虫子轰出来。这支牙刷她肯定不会再用了。

    周冲一直站在门口,观望她的一举一动,就像在看一个魔术师表演。

    绿绿搅了半天,还是不见那条虫子从洗衣粉里钻出来。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周冲问:“是不是跑了?”

    绿绿说:“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它钻进了这只铁盒,然后就把盖子拧上了,它能跑到哪里去!”

    周冲终于跨进了卫生间,说:“我来!”

    他端起那只铁盒,站在马桶前,把铁盒渐渐倾斜,洗衣粉就扑簌簌地落进了马桶中,两个人紧紧盯着洗衣粉的平面。

    洗衣粉越来越少了,一直不见那条虫子露出来。最后,全部洗衣粉都倒光了,还是不见那条虫子。

    周冲看了看绿绿,似乎要她给个解释。

    绿绿眨巴着眼睛,彻底蒙了。

    这种怪虫子,可以死而复活?可以穿越金属阻碍?

    她把她的牙刷扔进了垃圾筒,沮丧地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天半夜刮风了,听起来毛瑟瑟的。周冲睡得很香,偶尔在梦中嘀咕一句歌词,这些日子他太累了。

    晚上,绿绿没有刷牙,感觉口腔很不舒服。她爬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漱漱口。现在,她不怕那条虫子了,巴不得再次遇到它。

    风突然发疯了,把窗子吹得啪啪地响。

    绿绿站在卫生间门口,把手伸进去,摸到电灯开关,按了一下,没亮。

    灯泡坏了?

    她从抽屉里摸到手电筒,再次来到卫生间门口,朝里照了照

    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地上,墙上,棚顶——密密麻麻爬满了那种虫子!其中一条脑袋朝下钻进了她刷牙的杯子,露出尾巴来,直直地竖立,伪装成了牙刷的样子,真像啊!不过牙刷是死物,把儿不会动,这条尾巴却在微微摇晃着。

    绿绿疯了一样狂呼起来:“周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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