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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只飞出笼的小鸟。虽然我受监控不过四十八小时,感觉却漫长得多。我还是没办法自行打点一切,但至少动作已比较顺畅。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再也不用躲在屋子里,也不用偷偷走后门。
“自由了,自由了,自由了。”怀德来接我的时候我一边唱着,一边又蹦又跳地向他的车跑去。他比昨天晚到,太阳几乎下山了,大概已经过了八点。
“还没有。”怀德边帮我扣上安全带边说。
“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没有?”我对他大吼,因为他正从外面绕过车子。
“你还没办法照顾自己,”他坐进驾驶座。“你还不能自己穿衣服,不能梳头,也不能用双手开车。”
“你开车也只用单手啊!”我点破。
“我只用单手是因为我可以掌握状况,可是你不行。”
我哼了一声,但暂时先轻轻放过。“说到底,我一开始没有去爸妈家是因为你说皮笃恩可能会跟踪我过去,说不定害到他们跟我自己。这下皮笃恩进了大牢,也不会继续找我,我可以去爸妈家了。”
“今晚不行。”他说。
“请教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送你过去。”
“你今天晚上有事吗?我妈可以过来载我。”
“不要装傻,我不会上当。我要带你去我想带你去的地方,而且我会让你留在那里。”
我的火气飙了起来。“我才不会乖乖当你的性玩物,等着你需要的时候来跟我玩。我还有日子要过,而且我明天得去工作。”
“你明天可以去工作。可是不用你妈送,我会送你去。”
“这毫无道理。万一他们有事找你呢?你随时可能被叫回局里,对不对?”
“有可能,但通常我不用到犯罪现场,那是警官们的工作。”
“其实我也不用人送我去上班,我的车是自排,我也可以单手扣好安全带。我完全可以自己开车,不要再唠叨什么单手开车的事了。”我很坚持一定要走,他也同样坚持一定要我留下来。我之前没注意,可是他显然自以为可以随意指挥我,我最好趁这种想法坐大之前浇熄它,不是吗?
他沉默了一阵子,接着静静地说了一句完全打败我的话。“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我突然爆出这句话,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理智很快归位,我恼怒极了。“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来这种贱招。那是女生的罩门,你竟然用它来对付我!”
“无所谓,你承认啦。”他得意地对我一笑,接着眨眨眼。“什么是女生的罩门?”
“你知道的,动之以情喽。”
“该死,早知道这么有效,以前就该拿出来用。”他捏捏我的膝头。“谢谢你提醒。”
他对我挤挤眼睛,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拍开他的手。“我知道情况使事情有点困难,可是你还没有实现我们说好的条件,根本没有追求过我。所以我要回家。”
“我记得之前谈过这件事了,我对追求的想法跟你不一样。”
“我要出去约会,要去看电影、吃饭、跳舞你会跳舞吧?”
“非跳不可的时候才跳。”
“噢,天哪!”我做了个汪汪眼哀伤的水汪汪大眼睛,汪汪眼是比眼泪稍微轻型一点的武器。“我好爱跳舞。”
他紧张地看了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说:“该死!好啦,我带你去跳舞。”他用饱受折磨的语气说。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再也没有比此时更适合利用女性委曲求全之招数的场合。如果他当真了,他会觉得对不起我,要是他真的带我去跳舞,还得装出很开心的样子。虽然男人不用为月经所苦,但女人可以用这招扳回一城。
“可是约会结束之后,我们要做我想做的事。”
那会是什么事呢?让大家猜两次。我做出惊恐的眼神。“你要我用性爱交换约会?”
“我觉得不错啊。”他又捏捏我的膝头。
“永远不可能。”
“那好,我也不用去跳舞了。”
我暗暗在他的违纪清单上加进“配合度差,且不愿意为我牺牲”这一项。照这种进度下去,这张清单很快就得像百科全书那样分成好几册了。
“不反击?”他试探。
“我在替你的清单加上新的罪状。”
“你可不可以忘掉那张见鬼的清单啊!要是我也来写一张你的错误与缺点的清单,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仔细看过,然后努力改正我的问题。”我故作清高地回答。嗯,总之我一定会看的。他对问题的定义可能跟我天差地远。
“少假了,我觉得你只会积极培养更多问题。”
“例如什么?”我刻意装出甜丝丝的调调。
“例如你那张伶牙利齿的嘴。”
我抛给他一个飞吻。“今天早上我沿着你的拉链往下亲吻的时候,你还挺喜欢我这张嘴的啊。”
这下子他回想起来了,甚至全身因而颤抖。“你说得对,”他沙哑地说。“我很喜欢。”
我知道他的感觉,我自己也是一整天都在抵挡欲火。我想暂时把谁占上风这回事抛到脑后,只想吞了他、享用他,纵情于性爱欢愉中等我们一回到家;但在那之前,没道理让他觉得赢了。
“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发型,可是你就爱取笑我。”
“我没有取笑你,而且我真的很喜欢。我喜欢你的一切,即使你老是找麻烦。你像一场在现实中实现的春梦。”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我脑海中的影象一片黏腻。
“就我的看法是件好事,当然是我个人的看法,而不是警察的观点。你害得我连工作都不能专心,整天只想着要怎样剥光你的衣服。等我们结婚一、两年以后这种欲念也许会减退一点,可是现在真的很严重。”
“我可没说要嫁给你。”我脱口说出,其实我的心正在大跳踢踏舞,很难专心注意我们在说什么,因为我满心只想剥光“他的”衣服。
“我们都知道这终究会成真,只是还有些细节必须摆平,像是你很在意的信任那回事,可是我想只要几个月就可以解决,说不定我们可以来个圣诞婚礼。”
“绝对不可能。先别说我没答应,就算我答应,你大概也不知道筹备婚礼要多久。今年圣诞节绝对没办法。也许明年还来得及我可不是说明年圣诞要嫁给你,我的意思是准备婚礼大概得花上那么久的时间,因为就算我们要结婚,也不可以在圣诞节,因为那样的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会被节庆气氛搞得失去意义,我不喜欢。结婚纪念日应该要很特别。”
他对我咧嘴笑着。“你刚刚说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等于说你愿意嫁给我。”
“只有听不懂英文的人才会这么想,我刚才明明说就算,而不是等到。”
“这就是佛洛依德所说的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这样说定了。”
“没有,才没有。要等到我说出那三个字,就算我真的会说,在那之前我都没有答应你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之前都没注意到我们两个都没说过“我爱你”我想男人不像女人那样,把说出“我爱你”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对他们而言,爱要用做的不是用说的,但就算他们不懂这有多重要,至少他们知道这对女人的意义。我没说过这句话的事实让他警觉到,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像他想的那么水到渠成。
“迟早会的。”他最后说,我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说“我爱你”来逼我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样我会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天哪,男女之间这回事还真复杂,简直像在下棋,而我们刚好棋逢敌手。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要确信他愿意维持长久的关系。这是我的希望,但在确信之前,我还是要保留一点。到目前为止他很开心,至少我这么认为;我也很开心,即使我们吵架也一样。棋局终究会结束,到时候才看得清各自的立足点。
他握着我的手,所以我整只手都不能动弹,因为他在开车,所以握的当然是左手。他轻轻把手伸到我手下面,十指紧扣。不用怀疑,他确实是个该死的阴谋高手。
那天晚上跟前两夜完全不同。他洗衣服,我的和他的都洗了,而且没有搞得一团糟。虽然天已经黑了他还是去割草,他的割草车有大灯,他也打开院子的探照灯。我觉得自己像只雌性造亭鸟,看着雄造亭鸟用各种新奇闪亮的东西筑巢,表现他肩负家计的能力,接着在巢的前方徘徊,希望能诱使雌鸟进去。现在出动的是家居版白怀德,不过老实说,他家后院真的整理得很好,看得出总是固定除草。
他进屋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他打着赤膊全身脏兮兮,胸前汗水闪烁,虽然天已经黑了,外面还是很热。他直奔洗碗槽牛饮一大杯水,健壮的喉咙起伏鼓动着。我好想跳到他背上,把他扭倒在地上,可是受伤的手臂让我无法如愿。
他把水杯放在水槽里转身看着我。“可以洗澡了吗?”
也许这会是战略失策,但今天晚上我不想让他太难过唉,其实我也没有总是刁难他,不过我的确尽量让他日子不好过。今天晚上我连试都不想试。“可以顺便帮我洗头吗?”
“当然。”
“用吹风机一下子就可以吹乾了。”
“没关系,”他缓缓笑开来。“我可以边吹边欣赏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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