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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女孩子家谁不爱哭?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稍微哭一下更是梨花带泪,楚楚动人。”手中提着菜篮的肥胖大婶说。
“话是没错,但是哭到让人家冠上个鬼字号的话,那就”肩上挑着柴薪的瘦弱老头欲言又止,抚须翻眼想象着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爬满泪水的画面。
“我个人倒觉得爱哭还好,要是爱哭又很会流鼻涕,那就真的很不雅观了。”另一位穿着比较华贵的妇人加入评论“像我家宝妹也很爱哭,但是我都不准她流鼻涕,起码要顾一下形象,不然以后找婆家就困难了,你们说是不是?”说完,她摸了摸脑后的发髻。
围观的人群里,有几个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哎哟,我觉得以上两点都无伤大雅啦,小时候哪个丫头不是爱哭又爱流鼻涕的?”人群中挤出一个身材高壮的农妇,抢着发表意见“但是走起路来像鸭子就不行了,因为那样很难看,而且还会养成坏习惯,即使长大也很难改过来!”
“没错、没错。”
这次附和的人增多,点头的人群如波浪一般此起彼落。
不知何时,贺兰媛和皇甫炽的身边挤满了围观的人潮,买东西的、卖东西的、逛街的,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出来干嘛的。
这些人一开始只是讶异于两人金童玉女般的面容,好奇地停下脚步,看他们在大街上僵持不下。
接着却被他们两人的对话吸引,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最后就成了内三圈外三圈,阵容可观的围观人潮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走路像鸭子”这边有人惋惜地说。
“对呀,真是可惜,美中不足”那边有人摇头兴叹。
被围在中心的贺兰媛左看看右看看,俏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过了一会儿,又一寸寸涨红。
她咬紧嘴唇,觉得自己又快要晕倒了,不过这次是因为生气。
“不过姑娘,你放心,只要你有恒心,还是可以把不好看的走路姿态矫正过来。”一位背着木箱的卖货郎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心地道:“来,我这儿有几张狗皮葯膏,你贴在脚背上,保证可以把内八字”
轰!贺兰媛的脸上着火了。
“住、住口!”她站起来,用尽力气大叫,羞得浑身发抖,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澄清:“我早就不爱哭也不流鼻涕了,而且而且我走路根本就没有内八宇!你们看”她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优雅地迈步前进,裙边轻轻地扫过依然蹲着的皇甫炽。“我这样哪有内八?哪有?”
“这这样看起来是没有啦。”有人说。
“但是只有走几步的话看不出来!”另外一个声音附和。
已经起身站在她背后,一手摸着下巴,黑眸泛着笑意的皇甫炽,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以慵懒接近放肆的声音再度开口。
“我说你走路像鸭子,并不是脚像,而是”
隐去的下文引来围观民众的强烈好奇,全都屏息等着他开口。
皇甫炽的目光在那张七窍生烟的漂亮脸蛋上逗留一会儿,半响之后才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屁股像。”
哗!人群中起了大騒动,顾不得非礼勿视的老祖宗格言,每一双眼睛都忍不住往贺兰媛的屁股看去,想象着像鸭子一样摇来摇去的臀部会是怎生的一种光景。
贺兰媛双手遮住屁股,却遮不住人们好奇的目光。
“你你”她瞪着那张傲慢冰冷的脸,脸色因为极度的羞愤而涨红,水亮的眸子闪着前所未有的怒光,怒气像漩涡一样,一圈又一圈地蔓延开来;又像波浪一样,一阵又一阵地吞噬着她的理智。
胆小、怯懦和畏缩的情绪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烈焰般的怒火,一股想狠狠扯去挂在薄唇边的笑容的冲动。
然后,在她自己还没有想得很清楚时,她已经本能的移动,咚咚咚地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气势惊人地指着他,雷霆万钧地破口大骂。
“你你你你这个邪恶的、卑劣的、龌龊的、下流的混蛋!”她颤抖地大孔。
“说得好,继续,我支持”
蝮儿猛地住口,挥舞的粉拳僵在半空,因为皇甫炽朝她投来一道冰冷到令人打颤的目光。
她发出一声尖叫,双手各抓起一把干稻草,火速消失在水果摊后头。
“请继续。”皇甫炽回头鼓励贺兰媛往下说,表情看不出任何想法。
“狂妄自大、傲慢无礼,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其实是个成天只会欺负弱小的坏人!”
皇甫炽黑眸炯亮,却没有动怒的迹象。
愤怒的怒火染红了那张漂亮的小脸,贺兰媛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之后继续开骂。
“变态的怪物、恶劣的烂人!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你以为当了右骁卫将军就很了不起吗?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一个只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的坏蛋!”
黑眸闪了闪,出现某种难以形容的光芒。
她一手握拳,喘着粗气。
围在四周的人群反常地安静,似乎也被她猛然爆发的怒气吓傻了。
“太好了!小姐,你说了、你终于说了,我为你感到骄傲!”蝮儿的声音从水果摊后面传出,现在水果摊上的稻草几乎全被她抓在手上了。
贺兰媛茫然地望向蝮儿的方向,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
是的,她说了,她终于把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了,她她终于克服自己的恐惧,对着这个令她深恶痛绝的人说出她想说的话了。
但是,为什么她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提心吊胆呢?
四周的人群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现在,皇甫炽一定很恼火吧?他长这么大一定没受过这样的羞辱,那张自大得要命、狂妄得要死的脸,此刻一定充满震惊与愤怒吧?
她等着看他露出受辱的怒容,等着看他遭到侮辱的表情,同时也等着数年前的恶梦再度降临。
然而过了好久,那张俊脸始终没有任何变化,漆黑的眸子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半晌之后,他用低沉的声音缓慢地说道:“你说的很对。”
“我当然说的咦?你、你、你、你说什么?”她眨了眨眼,收回手抚着怦怦跳的胸口,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皇甫炽薄唇微扬,扯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微笑加深,皇甫炽不由得想起以前的种种。
贺兰媛倒抽了一口气,连连倒退好几步,脸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又迷惑。
怎么会这样?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为什么不发怒?甚至连一点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他不是应该扬起眉毛,抿紧嘴唇,表情愤怒地扭曲起来吗?
他不是应该不顾一切地对她怒声恐吓,甚至用他身体上的优势马上反击回来吗?
以前她都没有对他怎样,他就已经那样做了,现在被她当众羞辱,他怎么反而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你说,我说的都对?”她迷惘地开口。
“嗯。”皇甫炽点点头,随即又加了一句让贺兰媛更加困惑的话“我以前的确很坏。”
红唇微微张开,贺兰媛看着他,困惑的目光仿佛像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居然当众承认自己很坏,没有勃然大怒,没有横眉竖眼,他一定清楚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吓得发抖,然而他却心平气和地承认她所有的指控。
“请问,你是皇甫炽吗?”她突然问了一个傻到极点的问题。
“依你看呢?”唇角斜扬,一种异样的光彩在皇甫炽的黑眸中闪烁。
贺兰媛被问倒了。
无论怎么看,这张脸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但是他此刻的言语却又跟她心中的印象完全不符,正在犹疑的当儿,皇甫炽慵懒中带点吸引人的性感嗓音再度传来。
“如果我以前让你感到不愉快,那么我向你道歉。”
就算是天突然下起红雨,平地突然响起一声雷,贺兰媛也不会觉得惊奇,因为最惊奇的事情就在刚刚发生。她瞪大眼睛,张口结舌地指着他。
“你说什么?”她一定是听错了,这个向来心高气傲,只以自我为中心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
皇甫炽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狂傲稍敛,他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
“没听清楚吗?我说,我道歉。”
她用力地眨了三次眼,确定自己并非身在梦中。
然后,咚的一声,这次她是真的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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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丢脸丢到大街上,贺兰媛算是“亲身”、并且“深刻”的体认到了。
想到今早离家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皇甫炽多难堪,好出一口小时候一直被他欺负的鸟气,没想到
口口声声要去报仇的人,却昏倒在仇人的怀中,还被仇人抱着一路晃过大街送回家里,古往今来,她大概是第一人吧!
听蝮儿说,娘亲一见到进门的是皇甫炽,脸上的表情是又惊又喜,看也不看一眼在他怀中生死未卜的亲生女儿一眼,反而叫他随便把自己交给下人,急急地拉着他热情地问东问西。
这个她完全可以想象,因为皇甫炽在娘心目中一向是那个恨不得他是从自己胎中生出来的人。
他绝口不提她在大街上上演的荒谬戏码,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不期而遇,而她大概是因为天气变暖了有点不适应,所以就昏倒了。
接着,他断然拒绝前来准备接手的下人,坚持要亲自送她回房间,还在娘亲和一干奴婢激赏的注视下,亲手帮她盖好被子,临走前还托娘亲传话给她,要她好好保重身体,他会找个时间再来看她什么的。
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他当然又获得贺兰府上上下下一致的好评,而她醒过来后却要承受娘亲魔音穿脑数落的酷刑,说什么这么久没见到他了,一见到他就给他添麻烦,跟以前一样云云
是啊,跟以前一样,她也懒得辩解,反正辩解也没用,娘亲只相信她眼睛看见的,所有的人都一样,所以她只好一边喝茶,一边默默地环视这间曾被他邪恶的身影入侵的房间。
从很久以前她就放弃了,企图扭转皇甫炽深植在贺兰府的良好印象这个念头根本就是无用而且愚蠢的,到头来只是让她成了既胆小又爱推托责任的小孩。
谤本就没有人相信,那个优秀出色、处处让人刮目相看的皇甫炽私底下其实是个阴暗卑劣的小人。
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欺负她,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所有的大人耍得团团转,让他们相信他要让他们相信的。
无可挑剔的外表加上出类拔萃的表现,再搭配沉稳流利的口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深信不疑;而她呢?在需要辩解时不是昏倒就是正在哭哭啼啼,在缺乏证据,自己本身又不具说服力的情况下,自然成了饱受欺侮又倍受误解的可怜虫。
她以为这种有口难言的岁月已经随着八年前他迁居洛阳而结束了,谁想到才一见面,这种恶梦马上又重演。
想到更难捱的日子可能还在后头,她就没力到不想把搁在桌子上的脸蛋抬起来。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贺兰媛连看也不看就知道是那个喧宾夺主的丫环蝮儿。
她会对她如此纵容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只有这个在皇甫炽离开之后才进门的丫环相信她所说的,深信她的确是那个饱受其书又含冤莫白的人。
“不要在那边失志了,赶紧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她一屁股坐在她对面,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我看不出现在还有什么好做的。”贺兰媛无精打采的,信心早就被击溃了。
“别蠢了,一次的失败算不了什么,我们只是嗯,有点出师不利罢了。”
“是吗?我倒觉得我是全军覆没。”贺兰媛抬眼看了蝮儿一眼。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老是被皇甫炽欺负的原因了。”蝮儿用责难的目光瞪着她,嘴巴还衔着茶杯“你根本一点想跟他对抗的意思都没有。”
贺兰媛没有被激起任何斗志,语气还是那么颓丧。
“你不也看到了,我站在他面前根本就渺小得像个拜托,你怎么有资格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被他一吼就躲起来不见踪影。”她抬起头,扬起柳眉瞪着蝮儿,想起她弃自己于不顾的情景,就觉得心中有气。
蝮儿的脸微微一红,却仍厚着脸皮辩解。
“我跟你怎么会一样!我是第一次见到他,难免会有些失常,你可是打小就跟他认识的,对他那一套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更何况你事先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没道理表现得那么差劲。”
贺兰媛粉嫩的嘴唇动了动,终究因为找不到任何辩驳的借口而紧抿。
一个昏倒在仇人怀里的人还有资格跟人家在这边说些什么呢?
思索了一下之后,她再度无言地将苍白的脸蛋贴在铺着缎布的桌面上,小手在柔滑的布面上搓来搓去。
没有焦距的目光在凌乱的房间无目标地徘徊,空空的脑袋忽然浮现某个清晰的画面。
一双粗糙有力的手细心地拉起被子,缓缓地往上覆盖,凝视着她的黑眸看似充满关怀,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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