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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lwishpering
死神lxxxiii的另一半在镜内对死神lxxxiii说:"她已经成功把你变做一个不懂得欢笑的男人。"
死神以右手掩住左边胸膛,缓缓垂下双目。
死神的另一半传来悲叹:"你已因心伤而黯然无光。"
死神低头轻说:"那一种慢慢燃烧的痛苦"
死神的另一半渐露愠意,她的语调铿锵起来:"要重生,首先要停止呼吸!"
被她这么一说,死神抬眼望进镜内,镜中反映出一张因惊醒而略带错愕的脸。
死神的另一半说:"她是一个要置你于死地的女人!你若是爱情泛滥,就把爱淹没尘世上所有女人去吧!你无必要只执着于她一人!"
死神仍旧懊丧:"我悲怜她的伤痛。"
死神另一半的语调没放轻下来:"你对她的垂怜已把我撕破!"
死神向自己的另一半请求:"你是我的另一半,你该明白我。"
死神的另一半说:"但你是否明白,你有责任保护我俩?你让她伤害你,同时会危及我!"死神无语。爱情失去了,他亦失神。
死神的另一半警诫他:"你再见她一面,便离不开地狱。"
死神在镜子前整理头发和衣领,深呼吸后挤出轻松的表情:"请放心,我还没被打垮。我只是伤感。"
他朝自己点一点头,继而又抽出那只雕花银陀表。从前,那陀表没有指针,但自开始追捕陶瓷那一刻起,指针就浮现出来。死神扬了扬眉,说:"是时候了。"
说罢,就转身向前路直走。镜子映出他的背影。
在那背影差不多全然消失之时,镜内活现出另一个影像。首先晃荡出来的,是一头黑色长曲发,接着,是蜜糖色的胳膊;小巧的脸胚逐渐轮廓清晰,脸上的圆大黑眼珠,娇俏小鼻子,柔软丰满的唇逐一在镜中勾画出来。死神的另一半长有令见者惊艳的容貌,只是,死神却从未亲眼目睹。
黑色长曲发如火焰舞动;浓密的睫毛拍动如翩翩黑蝴蝶;圆大可人的黑眼睛以一种宠物式的天真直视远方,侧起头来的姿态透露出不矫饰的性感。
这种初生的、原始的韵味跃动镜内。然后,她开口说话:"可耻"
tasteofchocolate
不久之前,桑桑收到一笔可观的钱,是父亲的退休赏金。她把这笔金钱分成三份,一份用来聘请临时护工照顾父亲,一份留作日后生活,余下的一份,就用来与陈济民旅行。她说,相公跟娘子必定要作一次蜜月旅行,而陈济民认为,意大利的威尼斯风光迷人,当地的巧克力又独特味美,是浪漫的蜜月旅行首选。
于是,桑桑背着大背囊,在陈济民的魂魄相伴下踏上人鬼甜蜜之旅。
身穿背心热裤球鞋,桑桑热力四散,由飞机场、航机上以至意大利的街头,无数男子的目光被她深深吸引,然而却无人有能力搭讪,只要每个男人走近她一公尺,就被一股暖流推开,桑桑见着一个又一个愕然地向后退的色迷汉子,忍不住傻傻偷笑。就只有她看见,陈济民双手忙碌地推来推去。
旅程刚开始,就知道会好玩至极。
在旅馆小休时,桑桑抱歉地说:"对不起,身体是个包袱,不能二十四小时活动自如。"陈济民也躺到床上,与她鼻子碰鼻子,他说:"不要紧,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了。那时候,为了比你先一步搜寻世上美味的巧克力,我独自畅游了世界。"
桑桑问:"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陈济民笑着说:"那是一种为你付出的感觉。"
忍不住,桑桑就在心中感叹,继而,满心热暖。
有这样的爱人,还会有什么遗憾?
不知不觉间,她就在被爱的安逸下入睡。窗外的天色是黄金混和紫红,晚上九时多,太阳仍未愿意西沉。陈济民的魂由床上浮起,飘荡到窗前,在这样的黄昏下倚窗微笑。
与其说是正统的蜜月之旅,不如把这次旅游定位为狂吃甜点之旅。一星期的行程,每天也在品尝糕点和巧克力,陈济民站在桑桑旁边,守护着只为吃甜点而生存的她。
陈济民明白,依恋肉身总有个理由。他很高兴,自己爱的人找到一个趣致的理由。
每一天,桑桑都会对着食品店的橱窗自言自语:"蜜饯造的卡诺里饼应该不错塔突弗巧克力有四种口味,咖啡、橘子、杏仁、栗子,全都要吧这种威尼斯式的油炸面包怎会不可口?这种叫帝芬尼饼的糕点不知口感如何?橄榄巧克力不试白不试,一买就要半打!酒香巧克力甜甜圈嘛,一次多吃三个不会嫌多"
陈济民温文、寡言的态度变相鼓励桑桑的暴食行为。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一早已知,威尼斯的巧克力带着爱情的芳香。"
桑桑把巧克力曲奇塞到嘴巴内,眨着精灵的妙目说:"相公,你放心好了,这次旅行之后,我定必爱你更多!"说罢就又专心一致地品尝怀中的美食。爱人会守候,但美食不被干掉的话便会变坏浪费,因此,在这剎那,美食还是值得赋予最受重视的位置。
当他俩在河岸边吃边欣赏风光时,一名身穿化装舞会服兼戴上白色面具的男人走近,他直直地站在桑桑身旁,眼神透过面具直盯河的对岸。桑桑望向他,被他那顶高帽子上的轻纱与羽毛吸引,那样的华丽,竟然带着残旧落魄。桑桑以为他只是个街头艺人,是故没理会他,只埋头吃盒子内的巧克力。
谁料,面具人却说话,说了一句桑桑听不懂的意大利文。
桑桑不以为意。有时候,会遇上一些爱梦呓的怪人嘛。
然而,面具人又再说了些话,并且把脸缓缓转向桑桑。
桑桑定下神来,合上正在咀嚼的嘴巴。
阳光一丝一丝地射过来,把面具人的白面具照得很光很亮。光亮得桑桑没法定睛细看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这时候,陈济民在桑桑身后说话:"他说,他看得见。"
桑桑低声问:"看得见什么?"
陈济民说:"看得见我。"
桑桑在心底里"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面具人虽然听不懂中文,却能看见他俩对话的情形。桑桑重新打量他,虽然看不见面具下的脸,但她直觉地认为这个人是善意的。
"没什么的,阴阳眼罢了。"她笑着说。
面具人朝她与陈济民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经陈济民翻译后,那句话是:"你们要珍惜对方。"
桑桑耸耸肩:"这当然了,我们相爱的嘛!"
面具人轻轻摇头,再说一句。
而这一次,陈济民没翻译出来。
桑桑转面望向他,问:"相公,那又是什么?"
陈济民闭着口,没告诉她。
正想追问,面具人却从衣衫内拿出一串彩色琉璃风铃递给桑桑,桑桑接过了,顿时欢天喜地:"你看!七彩琉璃在阳光下多美!就连照在地上的影子也是七色的呀!"
面具人向他们作揖,接着挥手说再见。这句话桑桑听得懂,是故她也热情地向他道别。
面具人转身离去,桑桑仍在把玩这份小礼物:"相公,这风铃多美,我们可以把它挂在家中窗外那串镜子风铃旁。"桑桑把风铃高举摇晃,"我们与风铃有缘哩!"
陈济民一直微笑,没有多言。而桑桑也就忘了要追问面具人那句神秘的话。
陈济民恐怕桑桑会问及那句话,是故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说:"刚才那个人戴的面具满有趣的。"
桑桑便说:"是不是想要?市集中多的是。"
陈济民说:"去看看吧。"
于是,他俩便走到市集去。认真地穿梭了十间八间同类型店铺后,桑桑问:"有没有合心意的?"
陈济民却说:"不买了。"
桑桑说:"不用怕呀,这数天我们花费不多,还有余钱剩下来。"
陈济民笑着告诉她:"我不要戴面具,因为我知道你爱看我这张脸。"
剎那间,原本热闹的市集静寂下来,如同身临旷野,四周无声。宁静得桑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
是的,这是桑桑,而这张脸,原本只属于死神l
asaddove
斌州的生活,一向都那么舒适写意。自由威尼斯回来后,桑桑便把父亲接回家亲自照料,并继续与陈济民日复日地恋爱,隐秘地把情话与爱意心传心。
一天,陈济民与桑桑从收音机中听到一首西班牙歌曲,调子哀怨情深,歌者的演绎忧伤动人。桑桑不禁听得入神,而陈济民则在旁边说:"我知道这首歌,名字是cucurrucucupaloma,意谓'咕咕哀叫的鸽子'。"
桑桑抬头望向他,问道:"歌词的内容是甚么?"
陈济民便跟着歌声翻译:"人们说,在晚上他会彻夜饮泣;人们说,他食不下咽,只顾喝酒,人们发誓说,上天听到他的恸哭,天也会感到战栗。
他为了她受了那么多苦。即使在他临终之时,也呼唤着她的名字。
人们仍记得他如何歌唱,如何叹息。人们不会忘记,他死于致命的激情中。
忧伤的鸽子一早起来唱歌,它飞到那间孤单的小屋前,一直地唱。小屋的木门大开,而人们发誓说,那鸽子必定是他的魂魄。
看啊,他仍然在等待她,等待那个可怜的女人回来
本咕咕咕咕咕
我的鸽子
本咕咕咕
不要哭
石头永远不会知道我的鸽子,它也永远不会知道
爱情,到底是什么"
拌播完了,桑桑半晌无话,只管定定入迷。
陈济民体贴地站在一旁,陪伴因感动而鼻头发酸的她。
桑桑扁着嘴,拍动了睫毛,回过神来之后便说:"下次再听见这首歌,一定要录下来。"
陈济民上前抚摩她的头发,她就把脸贴着这抹魂魄的腰间,为刚过去的悲伤撒娇。
她揉了揉鼻子,说:"很凄凉哩!"
陈济民说:"情歌要凄凉才动听嘛。"
桑桑马上就在心中想道,或许,人间的爱情也要悲凄才得以刻骨铭心。她抬眼对陈济民说:"因为有点苦,心才会动。"
陈济民没说什么,他跪下来捧起她的小脸,满目温柔地注视她。
桑桑说:"其实我们也是苦恋呀,但我觉得心甜和幸福。"
陈济民以指头轻扫她的脸庞,待她说下去。
桑桑说:"或许是我们不够苦呀!要再苦一点,才会有那首歌的意境。"
陈济民定一定神,如此说:"大吉利是!"
桑桑就傻笑了。接着就叽叽呱呱地谈起其它话题。陈济民因她的话而分了心,不祥感涌上来。只恐怕,有些不幸,会不幸言中。
桑桑的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平日的言行十足像个婴孩,虽然麻烦,但总算不难照顾。近日,父亲受了恶疾感染,咳嗽不止,更吐出血来,桑桑请医生来看他,惟两日后病情加重,桑桑便在深夜时分把父亲送到医院。病房面积颇大,环境清幽,露台上弯月清晰可见。桑桑抬头观看月亮,觉得它形如镰刀。而室外大树林立,时值秋季,落叶不断。
案亲给注射了葯物,正躺于床上休息,桑桑亦疲累了,于是便躺在旁边另一张病床上。未几,医务人员进来,放下给桑桑的食水和干粮,桑桑吃过少许,然后便睡了。
在半睡半醒间,桑桑感到有人进来,意欲睁开眼睑,却赫然发觉无力张开,心感不妙,掠过念头:"被人下了迷葯"脚步声移近,桑桑极力挣扎,然而眼睑如铅重,徒劳无功。就在彷徨间,一度强光由床尾位置激射过来,银白的光线带着力量的爆炸力,桑桑心神一震后,反而有能力张开眼睛。在光芒转弱之际,她便看见床尾站了一个女人。
桑桑当然认得这个女人。她看见陶瓷身前放有一个白金宝盒,而盒子上悬浮着一个倒转的、镶满宝石的黄金十字架,强光就由这十字
桑桑试图张口呼叫,却发现只能从喉咙发出"呀呀"的低音,而四肢更是动弹不得。
陶瓷柔和地微笑,这样对她说:"小妹妹,今晚辛苦你了。"
说罢,十字架飘浮到桑桑额头上约三英尺位置,叫她隐约听见十字架内散发出连绵的哀鸣:"啊呀啊呀"声音低沉,言语不清,听不明白当中的字句,却能从音调中得悉那是沉痛的苦。
"啊呀啊呀"哀鸣一阵又一阵地回荡,苦海无涯。
桑桑顿感通体冰冷。
"你"终于,桑桑还是能够发声:"你干嘛"
陶瓷说:"你是死神lxxxiii的好友,对吗?"
桑桑虚弱地问:"你想怎样?"
陶瓷微侧起头说:"我的十字架会夺走你的魂魄。"
悬浮半空的十字架正缓缓向下移,如鬼魅的阴森碎步,逐分逐死神的目光极度悲切,一时间说不出话。
死神向后退了半步,这才正眼向陶瓷望去。死神的目光满怀怨恨。
十字架内亿万苦魂正张口等待,饥饿的唾涎溢满冥谷的河。
"十字架之内"死神低语。
陶瓷说:"十字架内的亡魂正等待死神你加入。与亡魂为伍向来是阁下专长,只不过,十字架内的空间较朴实狭小。"
桑桑按捺不住,向死神喊道:"不!你不要理会她!我不要连累你!是我该被摄进十字架内,不该是你!"
陶瓷不喜欢婆妈的拖拉,顷刻就不耐烦了:"好吧!见你争着进去,加上看你那么不顺眼,你就首先移民到十字架国度吧!"
说罢,十字架迅速向下堕,桑桑瞪着惊恐的双眼,正以为末路将至,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挡在她的额头上,十字架就插落那手心之中。
房中两个女人各自在同一刻怔住。
风从窗外刮起,吹起了遍地的落叶。桑桑在心中呼叫:"不不"
陶瓷的脑海内同样掠过这个字:"不!"
然而,她未必实时明白,为什么会是"不"。
不是很想死神受死吗
怎么,追捕死神的游戏,完结得如此仓促?
手心终于握住了十字架。这一秒,说不出的漫长。
指头已包住十字架的骨干,悲苦亦已传送。陶瓷看着死神骤变颓然的表情,明白世上最深的苦难正藉着十字架送递到这个男人身上。十字架内的苦魂有多苦,他亦然。
十字架爆发出强光,继而当中的苦魂齐声喊了一句:"欲死而无望!"然后握着十字架的那只手一点一滴地淡退,十字架正吸啜着他的精力。
桑桑叫出声音来:"不!"
而陶瓷不知怎地,居然在心中凉了一截。
世上仍有极端怪异之事,就连再狠毒的人遇上之后也深感可怕。
桑桑痛心又悲切;陶瓷并未懂得如何处理这场面。忽然,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露台上传来一把声音:"住手!"
桑桑与陶瓷朝露台望去,她们竟然看见另一个死神。
这个死神由寒风中的落叶里步出来,他的脸容较之前的一个更神气。
剎那间,陶瓷愣住。
同一刻,桑桑什么也明白了。
是的,世上有两个男人,拥有同一张脸
桑桑的瞳孔扩张,她瞪着手握十字架的人狂号:"陈济民!"
手握十字架的男人朝她望去,桑桑看见那双眼眸内熟悉的温柔。
"陈济民你怎可能"桑桑激动悲哭。
假装成死神的陈济民在苦痛中逐渐褪色,但他望着桑桑的眼眸内仍闪烁着爱意和幸福。
那双眼睛在说:"能为你做的,我都愿意做。宁愿被人伤害,也要你平安。"
桑桑全然听懂,也因为明白,悲苦更深。
她张着苦熬的嘴巴,领受着爱情的极刑。
"不"她目睹着爱人为她挡住的情劫。
病房内,一室是苦。
真正的死神lxxxiii开口说话:"陶瓷,我命令你停手!"
陶瓷望着十字架,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只能不动声色地呆站。
死神着急起来,向陈济民扑前去,可是就在向前扑去的瞬间,陈济民的魂魄不见了,他已置身十字架内。
"呀"桑桑尖叫:"陈济民"
隐约地,十字架内的苦魂传来雀跃的窃笑。
陶瓷装出一脸冷静,打开白金宝盒迎进十字架。
死神气上心头,意图伸手夺取盒内的十字架,却被一股如雷殛的力量阻挠,只好后退闪避。
陶瓷迅速合上宝盒,死神见状,就挥手掴掌她,并责骂说:"你何需卑鄙至此?"
陶瓷抱着宝盒转了两圈,跌倒在床边的沙发上,按着肿痛的脸颊说:"任何伤你心的事,我也会做!"
死神心痛地指着她,却再骂不出口。
陶瓷站起身来,抱着宝盒走出病房,回头抛下一句:"要是死神不肯死,其他人便要死!"wisetalk
无可否认,坟场是世上其中一个最和平的地方。
今夜,死神lxxxiii就在英国西敏寺中等候一名重要的人物。
葬于西敏寺中的死者大多显赫矜贵,自十三世纪开始,英国皇室的主要成员喜爱选择此处作长眠之地;伊丽莎白一世、玛丽皇后一世、爱德华一世、亨利三世、亨利七世、爱德华三世、理查一世另外,著名学者如牛顿爵士、大文豪狄更斯、科学家达尔文、名演员罗兰士奥利华等等成就非凡之辈,亦葬身此地。死神遥望这些贡献不凡的人士的墓碑,不禁心怀敬意。这占地甚广的墓园,不独没有丝毫苍凉,反而庄严神圣正气。在这片土地之下的人,没有一个白活一场。
有贡献,自然能量正面;能量正面,自然就气氛愉悦。这是一个令游人笑着进出的墓园,就算是夜间,也毫不寂寞凄凉。
未几,有人推闸门进入,死神朝闸门一看,顷刻动容。他实在盼待她。
看来年约八岁的小女孩,顶着一头银发,如长长曲曲的薄丝,在月光下映照出朦胧冷光。她身穿淡黄色丝绢芭蕾舞衣,脚踏一双红色芭蕾舞鞋。最特别的是,她以一条红丝带蒙着双眼,尽痹拼不见前路,但她的步伐仍优雅稳定。身躯小小,但气势慑人,走在众帝皇贵后的墓间,却威仪越众。躺于黄土下的人无论生前有何丰功伟绩,也无法及得上她。在她面前每寸土地都谦卑,万物臣服。
死神带着尊崇又激动的心情凝视这名他渴求相见的人,并情不自禁地双膝下跪。礼仪发自内心,益发形态尊贵。
红丝带小女孩走到他跟前,停下来,并张开小小的艳红嘴巴,对他说:"死神lxxxiii,请你替我除下红丝带。"
死神恭敬又诚心地伸出两手,解开缚在她脑后的蝴蝶结,当丝带被除下之后,她就以一种重新观看世界的神态环观四周,那双蓝眼睛闪亮圆大,美丽绝伦,而黄金色的睫毛又长又鬈。她的容貌实在与最巧夺天工的洋娃娃无异。
死神用最真挚的感情说:"我冀盼你良久。"
红丝带小女孩抬头望了望他,但没回话,只顾与他手牵手前行。他们步进教堂里,踏过刻上不同朝代徽号的阶砖。阶砖上的图案已褪色,历尽数百年的践踏,最辉煌的象征,也变含糊。
他俩牵着手朝教堂的一端走去,烛光映照着七彩图案玻璃窗,气氛神圣、和蔼。死神仰观高高的天花板,在这一刻,那里就是穹苍的尽头。
红丝带小女孩站定下来,继而抬眼对死神说:"我垂怜你的怆痛。"
红丝带小女孩的蓝眼睛,是一片慈祥的海洋。
死神的心头被爱海冲击,不能自已地热泪盈眶。说不出有多需要这种爱,说不出有多盼待得到爱的安慰。他跪下来,又激动又感恩,他伸出双臂抱着红丝带小女孩的腰,脸贴她的小肮饮泣。
堂内,管乐飘扬,超脱凡尘的优美。
死神哭诉:"我不止通过不了第三项考试,更连累怜悯和桑桑的爱人。我实在一无是处"
红丝带小女孩慈怜地轻抚死神的发顶,对他说:"只因mxl70968太执迷。"
死神抬起哀恸的脸容,说:"我无法救赎她。"
红丝带小女孩微笑:"遇上困难,皆因这次考试对你和她同样重要。"
死神疑惑。
红丝带小女孩说:"这个考试,会让她与你共同成为得益者。"
死神没想过事情是如此。他抹掉眼泪,陷入思考之中。
红丝带小女孩问他:"你有没有告诉她,生命之所以可贵,即在于生命的短暂?"
死神遗憾地说:"恐怕她坚信的正好相反。"
红丝带小女孩说:"那太可惜了。"
死神告诉她:"mxl70968不肯离开此生,全因她能看见悲苦的下一生,逃避死亡,其实是想逃避再生。"
红丝带小女孩点点头,心里明白。
死神悲叹,哀伤地询问:"世上最具智慧的使者,我可以向你寻求答案吗?她不明白来生的苦,我亦然。"
红丝带小女孩伸出右手,让死神以左手接过,她示意他站起来,然后,她牵起他的手,一同前往长木凳上并肩坐下。她溜动美丽的蓝眼睛,侧起头来对他说:"这是你与她共同学习的题目之一:生命意义。"
死神垂下眼,一直以来,他最不明白的,就是这回事。
红丝带小女孩关切地问:"你知道关键在哪吗?"
死神沮丧地摇头。
红丝带小女孩眨动妙目,脸带笑意:"请你让她发掘出前世、今世、下世的关联。要是她明白了,又或是你明白了,任务便可望成功。"
死神惘然:"前世、今世、下世的关联?"
红丝带小女孩说:"你是神祇,没有前世来生,所以不会一说便破解。要是你仍然有心转职到人类基因改造部门,你便需要明白最基本的事情。其它死神只需安于死神的一般职务,但求无过便已称职。但你要求转职,因此我们对你就有更高的要求。你既然有心改善人类的质素,便先要明了他们的生存意义。"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死神已觉信心顿失。他轻轻说:"我的智者,你认为我有此能力吗?"
红丝带小女孩的表情通透彻悟:"你爱护人类,自然会耐心地发掘他们的生命意义。"
死神深呼吸,忽然明白自己责任重大。
红丝带小女孩说:"只要她发现前世、今世、来世的关联,她的执迷、恶毒、愚笨便能瓦解。这个考试,你既帮到她,也帮到你自己。"
死神为所爱的人心痛:"连绵无尽的此生,也不见得为她带来真正的快乐。"
红丝带小女孩慨叹:"人类,可以为善,可以为恶,又非常脆弱。"
死神已从她的话里,逐渐重得力量。他说:"作为一名死神,我一直只知道如何使人死得好,却不懂得如何让他们活得更好。"
红丝带小女孩泛起动人的微笑:"因此,你能顺利通过第一、二项考试,却仍在第三项考试中挣扎。"
死神苦笑:"其实我的任务只是要她死,想不到,困难如此。"
"当人拒绝死亡、把生命花尽在此生的表象上,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并且景况堪怜。"
红丝带小女孩轻轻摇头,说:"她不知道自己才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死神想到陶瓷的苦,心头就一阵痛。
死神怜爱万物,特别是她。
红丝带小女孩说:"她愚昧,并不明白自己是谁。"
死神有点不明所以,他反问:"那她会是谁?"
红丝带小女孩慧黠地一笑:"那就靠你启发她了。"
死神合上嘴巴,感到双唇温热。责任益发沉重。
红丝带小女孩说:"对不起,我们并没打算要你们得知那么多。但既然你已踏上求知的道路,便只好多受一点点苦。"
死神站起来,向红丝带小女孩鞠躬:"感谢你开启我的道路。"
红丝带小女孩像芭蕾舞娘般优雅地回礼。接着对死神说:"死神lxxxiii,请替我蒙上眼睛。"
红丝带小女孩递出丝带,死神恭敬地接过并照着办。忽地,死神想到一个问题:"为何智者出现和离开时,要蒙着双眼?"
红丝带已重新缚在她的脸上。她甜甜地笑,开怀地告诉他:"这世界原是幻觉,我不想眼目被幻觉所迷;在一来一去间,还是以心眼看路才最清醒。"
死神在心里"啊"了一声,他想,自己该是明白的。
intheeyesofcompassion
在这个迷失的空间中,怜悯从一面镜子扑向另一面,陶醉在连绵无尽的男色中,她身上飘散的粉红色如水波荡漾,浅茶色的美目分外春色无边,投入在男色的姿态说不出的旖妮香软,在这梦寐以求的世界中,每走一步也是温柔乡,每一秒也激情四射,高潮迭起。
魔术师坐在一旁观看自己设下的幻术,期待任务快些完成。那个瓷器一样的高贵女人着他把怜悯骗到一个走不出的困局中,并答应付上十亿元的财富,来令他的妻儿得享荣华。魔术师接受了这份差事,设置幻局,向来是魔术师的专长。他的目标是令怜悯尽耗能量,他听说,那高贵女人讨厌死神,因此立誓迫害死神和他身边的人。
看着怜悯在男色的幻影中扑来扑去,魔术师不禁皱眉,这个女人,简直神乎其技能人所不能。怎么,同一时候应付十多个男人还能撑得住?怎么,她仍旧一身红光,精力永耗不尽?
魔术师讨厌怜悯视他设下的幻局为花花世界般去享乐。他弯下嘴巴,恼怒极了。
魔术师没耐性等待下去,他决定以三倍、五倍、十倍的男人围剿她。一下子,空间的四方八面都挂满镜子,男人浩浩荡荡地召唤着她。那些男人不再是名留青史的名男,很多都是平民百姓,没有什么特长,亦不算英伟,这众男人实在万料不到,只消叫唤一声,香软的女体就会渴求地扑过来,跌倒在他们每一个的怀中。
魔术师交叉着手,等待怜悯精尽人亡变身白骨。可是,她看来只是双腿疲累,但精神仍然健康,甚至姿容益发亮丽闪亮。她游走在不同的怀抱中,愈见开怀,不但笑得灿烂,体态更艳如桃李。由一个男人飘荡至另一个,不独易如反掌,反而更跃动得销魂蚀骨。怜悯晃动一身红晕,眼睛笑瞇瞇的,棕色长曲发柔情地飘动,嘴角含春,不得了的迷人。
魔术师莞尔。他跟在怜悯身后,偷听她心中的说话。从来不用言语表达感受的怜悯,对着一名满面油腻、神态沮丧的男人,以心传话:"我看见了你的美,你当花匠的时候一心一意打理主人的花园,你对每株树每片叶子也充满尊重和爱心,你心细如尘,从不忍心伤害世上万物。"
镜中男人因着怜悯的话语而燃亮出自信,马上,他张开双臂,迎进这名独具慧眼的女人。而怜悯因着男人的快乐,她就更快乐了,她陶醉地躺在男人的怀中柔情地以心传话:"你真是一名英伟的男子啊"
魔术师在心中"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怜悯又走到另一面镜前,镜内站着一个一事无成、从来没有能力给妻女家用的男人,他看上去胆怯懦弱,六神无主。
但是,怜悯对着他,还是不减热情亲切,她像看见一国之君那样,心里充满爱慕及景仰,以心传话说:"先生你有这么一个高尚的嗜好,真令我钦佩。每天,你花上数小时阅报,由头至尾细看百千遍,为的是寻找当中的错别字。研究学术的态度如此严谨,实在震撼人心。先生,你真的把我迷倒了,我愿意一生相伴先生身旁"
男人大喜,马上与怜悯情深依偎,而怜悯则以百分百为他倾倒的眼神凝望他。
怜悯是那么真心真意。她身上流动着的粉红色,浪漫得如一个溢满爱情的梦。她抱着那个男人的神态,旖旎得叫观看者窒息。
忽然,魔术师明白了。怜悯有一项极为特殊的能力:她能看到每一个男人的优点,纵然那优点再微不足道、毫无用处,但她也能够让那优点发扬光大,从中寻找到"美"。因此,在她眼中,每一个男人也俊美灵秀,每一个也有魅力,每一位都是卓尔不凡的超级万人迷。
怜悯的浅茶色眼眸内,从来没有丑与恶,她只看到人性美丽、醉人的部分,亦即是说,她对"美"的执迷,其实亦是对"善"的看重。她能把任何一个男人的灵魂看穿,找着如尘埃般微细的特点去以"善"来发挥。
每一男人都美,好美好美好美
难怪,她的灵体能量没有耗尽,更反而加深。她对男色的盼求,已变成一种善力的散布。她能够爱上世上每名与她碰面的男人,皆因她的每分能量都来自美善。
怜悯一直在施予爱,在送递能量的同时,她吸收更多。她抚慰了世上每个男人的灵魂,她令每一个得到拥抱的男人都感受到爱。她的广施,令魔术师的恶局变成善局。
魔术师明白了。大家都把怜悯对男色的喜爱看成肤浅的事,他们以为怜悯只执迷于表面的美,但真相是,怜悯看到的全是善和爱。
这个幻局要破了。魔术师苦笑,他的妻儿大概享用不到那十亿财富。那个瓷器般的女人亦会非常失望。但有什么法子?怜悯的道行高得超乎想象,凡夫俗子不是她的对手。
怜悯得以被命名怜悯,皆因流动于她眼目眉梢的全是爱。
众生庸俗,却又全都那么美
魔术师以双臂枕头闲躺一角,他实在大co女ersation
在陶瓷居住的城堡式巨宅中,置有一间奇异迷离的房间,千多英尺的空间内,全镶上镜子。墙壁、地板、天花板上的明镜,映照着房间内人物的一举一动,除了镜子以外,别无他物。
陶瓷每天花上一小时以上的时间对镜说话,她的感情是真的,诚意也足够。她见过那个人一次,她知道,非再见不可。
每天诚心恭候的结果是,镜中的影像终于不是陶瓷自己。她看见,镜中的轮廓逐渐模糊,在短暂的浮动后,四方八面的镜中影像,换了另一副脸孔。是那张洋溢拉丁味道的小脸,蜜糖色的肌肤、浓眉大圆孩子眼,睫毛如扇。鼻子小巧娇俏、朱唇丰润柔软。容貌和气质都性感的她拥有一头浓密黑色长曲发,每丝秀发都有其生命,在镜中的封密世界内舞动。
看见脖子看见肩膊看见一双修长玉手,而躯体的其余部分,在主人未独立存在之前,无法让人看见。
"感谢你的驾临。"陶瓷恭敬地颔首。
"死神的另一半,能与你再相见,实在是我的福分。"
死神的另一半拨弄黑色长曲发,侧起头来,以心念传话:"少奉承。我仍然不喜欢你,是你摇动了我与死神的关系。"
陶瓷瞇起眼微笑,摇了摇头:"别误会,我一直只针对死神。对于美丽的你,我并不打算伤害半分。"
死神的另一半拍动又长又曲的睫毛,正要说些什么,音韵却在每张镜子内流动起来。那音韵有歌词,幽怨地唱:"人们说晚上,他会彻夜哭泣;人们说,他食不下咽,只顾喝酒,人们发誓说,上天听到他恸哭时也感战栗"
那是一首西班牙歌曲。死神的另一半皱眉。
陶瓷笑着问:"怎么了?竟然有歌?"
那歌仍在唱:"他为她受了那么多苦,即使在他临终之时,也呼唤着她的名字"
死神的另一半厌恶地说:"这阵子,死神的身边常常播放这首歌,这歌进入了他的心坎里,于是我就无法不让这歌跟随我。"
"他如何歌唱,他如何叹息,他如何歌唱,他死于致命的激情"
陶瓷眼珠一溜,想起些什么。
死神的另一半愤恨又沮丧:"他总是关爱其他人多于他自己。这首歌,是属于那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孩子。"
"噢。"陶瓷讥讽地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咕咕咕咕咕咕我的鸽子咕咕咕咕不要哭"
陶瓷说:"死神看重其他人更甚于自己,真伟大。"
那头黑色长曲发舞动如火焰,死神的另一半明显极之不满:"他发现了所有人的存在,却发现不了我。"
"那么,"陶瓷问:"你打算惩治他没有?"
死神的另一半定睛望了陶瓷半晌,却不语。她的神情看上去像头小动物,静态的,近乎无辜的。
陶瓷和霭地注视她,很有耐性。
死神的另一半拍动长睫毛,再次侧起头来,说:"从来,我也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有着孩子眼睛的另一半,个性比外表刚烈。
陶瓷的心一寒,恐怕镜中人倒戈相向。
她马上这样说:"我也只是希望帮助你摆脱死神,独立出来。"
死神的另一半双眼晶亮,如此说:"置死神于死地的控制权不在你,在我。"
她的神情仍旧纯真无垢,与她的心念几近相反。再愤恨不满,她的神态也如无知稚子。
陶瓷不敢回话,怕得失她。
死神的另一半说:"我想说出杀死死神的方法时,自然会告诉你,你用不着游说我。"
死神的另一半脸胚发红,像个刚撒野的小孩。
她对陶瓷说:"你什么权力也没有。"
语气再重,陶瓷也不能够怪责她冒犯自己,只能选择合上嘴巴望向无数镜子内的那个她。
死神的另一半轻掠长发,说:"你没有另一半,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陶瓷这才敢说话:"我猜我是明白的。"
死神的另一半说:"自你出现之后,所谓灵魂的另一半,只变成了夜深的传说。"
陶瓷表露歉意:"我有欠于你。"
死神的另一半叹息:"我替我的另一半深感可惜。"
陶瓷知道不能讲多错多,于是便陪伴镜中美女一同叹息。
死神的另一半垂下双目,似是疲累又似在深思。然后,她的影像色调淡退,慢慢退出镜子。房间内,马上又映照出数百张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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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lxxxiii与陶瓷会面的时候,陶瓷正在私人放映室内,她把一出有关爱尔兰的电影投射到幕墙上,爱尔兰的天空、波浪拍岸的山崖、被强风吹动的草原围着她转。她的绿眼睛透明晶亮,琥珀色的眼睛则闪出猫眼般的暗光。那么深爱那个地方,却从未真正踏足过。是怕失望还是怕太不能自拔?一直以来,她都只以画面的影像拥抱自己。暂时她觉得这样便足够了。
死神走进来,坐到沙发椅上,陶瓷在长沙发上侧了侧身,面向他。陶瓷今天穿了米白毛衣、浅棕色西裤,棕色头发被挽成发髻,看上去闲适舒泰。死神凝视了她一会儿,不得不由衷地赞美:"你拥有任何一个世纪的圣女气质。"
陶瓷以笑容道谢,然后说:"我自幼就听说,女孩子只要斯文优雅便能轻易美丽,经过多年练习后,我也懒得改变风格。"
死神说:"如果心肠可以好一点,就更美。"
陶瓷不怒反笑:"如果我赢了你,死不去,有命可久留人间的话,我会考虑考虑。"
"对。"死神也笑,继而点了点头,"我们之间有个游戏。"
"好不好玩?"陶瓷问。
死神扬起眉:"阁下会玩得起劲。"
陶瓷说:"那么,请说。"
死神告诉她:"就让我俩各自拍摄一出电影,以'前世、今生、来世'为主题,谁的电影影响力最大,就当是赢。"
陶瓷微笑地思考死神的话"前世、今生、来世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有票房保证。"
死神续说:"要是我赢了,就请你跟我上路,并且释放怜悯和陈济民。"死神顿了顿,又说:"要是你赢了"
陶瓷接下去:"你就永远给我消失,别阻我在人间过日子。"
死神斜起眼来看她:"你赢了的话,我会介绍eros伯爵给你认识,好让你们两位貌美怪物可以互相依伴。"
明知那是嘲弄,陶瓷却笑得开怀:"哈哈哈哈哈!"笑过后便说,"谁与我相伴根本没相干,只要不是你便好。"
死神按住心房,表情痛苦:"你叫我心死了!"
陶瓷耸耸肩,似是无可奈何。
死神收起嬉皮笑脸,定神望住她,然后说:"其实,我俩的关系不用僵化至此。"
陶瓷苦笑,摇了摇头:"我们爱过了,还可以做什么?早已告诉你,世上没有完美的情人,只有完美的仇人。看来,我们只能朝这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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