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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老三一边抹汗一边进来“小溪镇已化为灰烬。”
金一震“你说什么?”
“我带你们去看,昨夜风向一转,火势扑向镇上,幸亏居民已经疏散。”
小山说:“松培,你母亲回来了。”
金说:“小溪镇有我的朋友,我得去看看。”她奔出门去。
松培问小山:“谁回来了?”
“你妈妈依斯帖。”
老三像无动于衷“我们先去小溪镇。”
小山意外。她以为他会奔上楼去急急与生母拥抱,甚至痛哭失声,一诉怀念之情。
小山记得她每天放学都要与母亲依偎一番:午餐在饭堂吃了什么,体育堂摔痛了膝头,同学张小明邀她去生日会当然,那是天天见面的母亲。
余松培可能已经忘记生母容貌。
他驾驶吉普车往公路。
一路上满目苍痍,金只能发出类似“呵”“呀”的声音,瞠目结舌。
小山瞪大眼睛,刺激性焦烟充满空气,她落下酸泪。
居民回来了,他们站在灾场,震惊过度,只会发呆,手足无措。
小山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更不知如何形容。
她一直以为火灾之后,房屋会剩下烧焦支架,可是此刻她只看见遍地瓦砾,小镇像被炸弹炸过,金属被熔成扭曲一堆。她一步一步向灾场走去。
这时,她看到更诡异的景象。在焦土瓦砾堆中,忽然有一间完整房屋,连外墙都没有熏黑,一面国旗,完好地在微风中飘动。那户房屋的主人呆住了,站在门前动也不动。
半晌,她问小山:“你可看到我面前的屋子?”
小山点点头。
她又问:“几号?”
“三八四。”
“我的天,真是我的家,她还在,我的家还在!”
她连忙掏出锁匙,开门进屋。她没有发出欢呼声,相反,她大声哭泣。
小山走到另一边去。
有几个壮汉在瓦砾堆中寻找失物:半只洋娃娃、几页书、照相架子那样大个子也忍不住流泪。
一只狗走近,可是找不到主人。呵丧家之犬。
小山惘然蹲下,在地上拾起一只毛毛熊玩具。
她用手擦脸,该刹那感觉如尖锥刺心。
人类的建设竟如此不堪一击。
金找到她朋友的屋子,可是只看到一只烧焦了的洗衣机。她大惑不解:“家俱呢,楼梯呢?”
这时,有记者及摄制队前来采访,他们也呆若木鸡。
松培唏嘘说:“我们走吧。”
回到家中,看到老大与老二坐在他们母亲面前。
只听见依斯帖说:“你们三个打算承继酒庄?”
老二笑笑“酒庄未必交给我们。”
依斯帖诧异“那给谁哦,无人可活到一百岁。”
“日本人极有兴趣。”
“售予他们?”
老大咳嗽一声“那得问外公外婆。”
依斯帖微笑“对,我是外人,不便与我说。”
一眼看到老三“唷,”意外惊喜“松培你长这么高了,三兄弟数你最像华人。”
老大尴尬,他生母像是忘记他根本不姓余,他没有华裔血统。
看到儿子她还是很高兴。
她叹口气“都是大人了。”
她有三分醉,话相当多。孩子们的喜怒哀乐,她却完全不知晓。
然后,她坚持要走。松开他们也不留她,任她把车驶走,来去就似一阵风。
小山轻轻问:“为什么不请她多住几天?”
松开答:“她不惯,我们也不惯。”
松培忽然问:“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前年感恩节。”
“一年多两年了。”
大家搁下话题,各管各去做事。
这样好客的一家人,对至亲却如此冷淡。
回到楼上,小山发觉她的手提电话响个不停。她去接听。
那边传来沉宏子十分讽刺的声音“女儿,女儿,地球要与女儿对话。”
“爸,我在这里。”
“你在冥王星还是金星?科技了不起,声音如此清晰。”
小山没好气“我在火星的卫星福布斯。”
“小山,听我说,森林大火一发不可收拾,你需离开当地。”
“我们没问题。”
“小山,我们已抵温市,明天就来接你。”
什么?小山心头一阵温暖,呵,爸爸来了。
“郭思丽说危险”
又是郭思丽。本来仿佛是手心里一条刺,不知怎样,不但没把她拔出来,现在居然长得牢牢,成为血肉一部分,无论如何除不去了。
小山轻轻说:“爸,这里人多,你们不方便出现,我来见你们好了。”
“我们在海滩路一百号那幢公寓,你几时可以到达?”
“明天傍晚我乘夜车出发”
“你又不是做贼,为什么趁月黑风高行事?”
小山气结。
这时,小山听见一把声音温柔地说:“宏,你说话颜色太丰富,只怕听者多心,你目的是什么,讲清楚就是,切勿威胁,亦毋需讽刺。”
沉宏子叹息一声,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一会他说:“多谢指教。”
冰思丽对他有正面影响,这女子说话条理分明,应该加印象分。
但是沈小山却觉得与她亲善,仿佛等于对自身不忠。
她那拥抱着名贵手袋略为臃肿的俗态,在她心目中拂之不去。
小山已把敌人两个字从她身上除下,可是要做朋友,没有这个必要。
“可否搭早班车?”
小山坚持:“夜车比较快。”
“我们去车站接你。”
“我认得路,我会来按铃,爸你甩不掉我。”
“明晚见。”
小山挂断电话。
小山没听见沉宏子抱怨:“唉,真要学几年外交词令才敢与子女说话,父母动辄得罪,时代洪流滔滔,大势所趋,少年再也不会与家长合作,总而言之,你说东,他说西,你说来,他说去”
小山走到窗前,她本来想吸口新鲜空气。一抬头,惊得呆住。“我的天。”她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上。
只见一条火路,自山坡蜿蜒而下,丝丝白烟上升,大火已蔓延到山的这一边来。
“不,不。”小山挣扎起来奔下楼去。
她看到金焦急的眼神。
两人紧紧握住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警察上门来。
“花玛先生,花玛太太。”
他们迎出去。
“准备疏散,收拾细软,一声令下,一小时内无论如何要离开酒庄。”
他们下了命令马上离开,急急驾车去警告另一家。
两只寻回犬呜呜低鸣,伏到主人脚下。
花玛老先生坐下来“走”他说:“走到什么地方去?”他是同自己说话。
松开是长孙,危急之际忽然坚强“我建议先解散工人。”
老人点头“说得对,你马上去厂房通知他们关闭机器,准备疏散。”
老太太急痛攻心“这损失”
“嘘,嘘,”老人把妻子拥在怀里“现在不说这个。”
松远说:“我到田里通知工人。”
老人点头,白须白发都似警惕地竖起。
他转过头去“金,小山,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金忽然笑了,她说:“我二十岁就在酒庄做工,这即是我的家,我跟着你们。”
老太太说:“金,这不是你的家,快走,跟大家到庇护中心去。”
金固执地说:“别叫我伤心,这正是我的家。”
老太太不去理她“小山,你与金马上走。”
小山动也不动“婆婆,我帮你收拾重要物件,我们作最坏打算。”
“小山,你听见没有?”
小山大声回应:“明白了,缸瓦碗碟不必带走,只带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婆婆,快上楼来收拾。”
小山自作主张,先把照相架丢进枕头袋里,又把三个男生的学校奖章奖杯收起。
只要舍得,其实一个人也没有太多身外物,笨重的,可以添置的,全部不要,衣物首饰更全不重要,最美丽最丑的记忆全在脑海中,不用携带。
小山只装满三只四只枕头袋。
花玛婆婆笑说:“很好很好,你们都带走吧。”
松培说:“我都放到货车上去。”
那么大一间厂,却搬不动,地里的葡萄树,也全留下。
老外公说:“多带些狗粮,还有,清水。”
金抹去泪水“我去准备粮食。”
镑人冷静地做妥份内工作,要逃难了。
小山来的时候只有一只背囊,走时也一只背囊。
松开回来报告:“员工说他们会留到最后一刻才关上机器。”
老外公点点头,他坐在安乐椅上,自斟自饮,喝酒庄酿制的白酒。
松开请求:“我想去照顾哀绿绮思母子。”
他外婆先开口:“去吧,这里有我们。”
松开过来蹲下握住外婆双手一会儿,大开门出去。
这时老老少少工人都停下手上工夫,撑着腰,在空地抬头看着山上火势。
傍晚,小山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她已与这家人产生感情,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们。
小山给父亲留口讯:今晚不便出发,明日再说。父亲肯定会跳脚,但也顾不得了。
花玛公说:“小山,吃点馅饼,稍后松培送你去乘公路车。”
小山断然拒绝“不,我不走。”
外公生气“一个个都强头倔脑,我是主人,我命令你离去,我撵你走。”
小山答:“我会尖叫踢足哭闹,我不走。”
外公气结“过来。”
“你打我好了。”小山走近。
外公却把她拥在怀内“我一直想要一个调皮又不听话的孙女。”
花玛婆却叹息“你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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