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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地来回抚摸周太太八个月大的孕身,隔着一层衣服和表皮,仍仿佛触摸到了婴儿的稚嫩肌肤。
想到在这个少妇的体内,还有一个生命在孕育发展成形,她就不由得生出一份深深的感动。
这样抚摸接触着一个即将来临的新生命,萧爱方才明白周太太脸庞那种骄傲满足与吸引人的光彩是从何散发而来。那是属于母亲的光辉,孕育生命的光彩。
“做过检查了吗?知不知道是男是女?”萧爱侧耳听着周太太肚腹里婴儿的心跳,一边问周太太道。
“没有。反正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宝贝最爱。”周太太眼里散发着即将为人母的满足神彩。
“是啊,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是最受父母钟爱的宝贝。”萧爱轻轻拍了拍周太太的肚腹,抬头冲她一笑说:“你真幸福。”
周太太脸上骄傲满足的光彩令她感动,周太太肚里正在孕育而成的新生命也令她感动。
生命重繁衍,她和秋田托斯卡也许有无法延续后代的遗憾,但看周太太脸上的光彩,这人间处处有生机。
周太太突然微微挪动身子,神态也显得有些疲惫。
“累了吗?待会周先生回来,请他扶你回房休息。”萧爱解意地笑道。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实在是很沉重的负荷。
周太太腼腆一笑;显得有些难为情。
周先生打完电话回来,萧爱提说周太太坐太久会累。周先生感激又抱歉地对萧爱笑了笑,握住妻子的手、小心翼翼地牵扶着她,慢慢走开、走远。
萧爱看着他们恩爱相扶的背影,心有戚戚,突然伸出手想抓,抓了一手透明的空气。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哑然失笑。
她到底想抓住什么呢?幸福吗?幸福早在她的眉梢眼尾和嘴角边。自从她遇见秋田托斯卡,灰暗的人生就染了光彩,改变了意义。她为自己刚刚那下意识的举动,摇头轻笑起来。
“在笑什么?那么高兴!”
侯路易一身雅士装扮出现,笔直走到萧爱面前。
“嗨!萧爱。”他热烈招呼。“侯先生。”萧爱一句话,就把与侯路易的关系拉开甚远。
“萧爱,”侯路易紧挨着她坐下来。“这么久没见面,你怎么忍心对我那么冷淡!”
萧爱将身子挪开,拉开距离,面对面直视着侯路易。昔日对他的感觉朦胧涌上来,她检视自己历过沧桑的心境,可怜起自己当时纯纯的情怀。
事过境迁,心情也更改,她仰视他的眼神依旧纯洁无杂质,只是看得更明白。
“路易,”她慢慢地说着:“听说你已挂名总监,明年即将正式执掌‘新艺企业’。恭喜你,我知道你不止这些才干。”
提起财权地位如身份,侯路易全身的血液完全沸腾起来。
“你也听说了?”他笑得很得意,以为自己在萧爱眼中,自是身价非凡、份量不同,一点也不觉得厚颜说:“以前没有实际参与企业的决策,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工作的魅力。现在不同了,凡事不管大小,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成就感大不相同。对你的总觉也一样!以前我只当你是好朋友,忽略了你的感情和魅力,现在我才真正的了解,你是那么一个美丽迷人的女孩,不但叫我心动,而且日夜思盼!”
早些时日,三百六十五个落日以前,这些话会让萧爱感动得痛哭流涕,以心相寄,以身相许。而现在,她望着侯路易英俊如往昔的脸,怎么也不愿相信,过去的自己会那样感谢上苍,让她遇见了侯路易。
“路易,”她似笑非笑。“如玉才真是美丽动人的女孩。她是上帝的杰作,是你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里寻觅到的,可以与你白首偕老,共度天长地久的红粉知己。”
“不!我现在才明白,你才是我午夜梦回的那个倩影。”侯路易声音带情,双眼带勾。
萧爱不免又疑惑地抬头看他。他紧紧掳住萧爱的目光。就是那眼神,纯洁无杂质,毫无任何条件的信任崇拜。他要的就是那眼神。
只是萧爱那种眼神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疑惑。
“路易,”她说:“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注重的是女孩子的内在,可是,你眼里看的,从来就不是我的灵魂。”
“你在说什么?萧爱,我一直看着你啊!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凝视”
“如果你真的一直看着我,你应该知道,我依然只是那个毫不起眼、一无是处的萧爱。”
“哦!”萧爱这声“哦”极为浅谈、不以为然。
侯路易神情有点尴尬狼狈,却仍厚着脸说道:
“萧爱,请你别对我这么冷淡。我和如玉之间,真的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真的!我可以发誓,我一直是喜欢你的。你应该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是我另一半的灵魂;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朋友,我想的只有你!”
侯路易一边指逃谀咒,一边偷窥萧爱的神色。萧爱的神情有些复杂,在他看来,复杂中又象是埋藏着一种模糊的追念。
他继续柔声蛊惑说:
“我一直不曾忘记过我们那一段美好的过去。我们一起工作、一起谈笑记得吗?我总是喜欢撩着你长长的秀发,你总喜欢将头靠在我的肩膀。爱,我真的从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萧爱静极而笑,平静的脸看不出端倪。侯路易以迷人勾魂的嗓音,在她耳畔蛊语轻轻,她却是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话,遥远又不真实。
侯路易极力想以过去的感情感化萧爱,但是任凭他怎么说,萧爱仍然不肯对他融化热情;就连昔日那种对他崇拜无杂质的眼神,也变得疏离又遥远。
“爱!”他耐不住气地亲呢地喊着萧爱。“难道你忘了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话?你亲口对我说你喜欢我,你”“那都已经过去了。”萧爱轻描淡写而过。
对于过去的记忆,不愿再提及的,最好能让它随风而去。高原的风吹,激昂如歌,可以吹乱山影、树影和人心头上的阴影。
“都过去了?”侯路易不甘心的摇头。“爱,你怎么能说的这么残忍?我知道你只是在骗我,因为你心里还在怨我、怪我。”
“我为什么要怨你,怪你?”萧爱认复正色地看着侯路易。“再说,那种事原就不能说谁对谁错。过去的已经过去,只是如此而已,你实在不必想得太复杂。”
萧爱清澈的眼看得很明白,侯路易对她的蛊惑攻心,根本只是一种企图、一种征服的野心如欲望,而不是感情。她很明白,侯路易想掳获她,但也只是玩玩。侯路易对她的,用的是欲望,而不是真心。
她极欲摆脱侯路易那令人心生疲惫的纠缠,但侯路易不肯放弃,一直以一种风度在蛊动她。
萧爱断然转身,把侯路易抛在身后。迎向一名衣彩鲜艳的女子,高跟鞋急急踩来。高挑的身形,美丽的倩影,每根纤维、每粒细胞,都是上帝最精心的杰作。
“如玉!”侯路易皱眉叫了一声。戴如玉就会在紧要的关头杀出来煞风景。
戴如玉行色匆忙的对象是侯路易,她急着找他讨论一件大事。乍见萧爱,再看到她对她的表情认生,不由得就冷哼出声来。
来到高原这几天,出乎她预料的,萧爱竟然一直没有刻意回避她,举止客气,但神情冷冷淡淡,直视她的眼神更是毫无昔日的畏缩自卑。
她知道那已非从前的萧爱,心态上却还是不免残存一股不以为然。萧爱越是冷淡,她越是恨她的装腔作势。
罢上侯路易明显对萧爱那种企图野心与强烈的征服欲望,使得戴如玉心头更恨。秋田托斯卡又视她如无物,眼里只有萧爱,一向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她,心里怎么能不百般滋味交缠,起恨撩妒!
偏偏萧爱已不是从前的萧爱,戴如玉无法再因漠视伤害她的感情,而得到自尊虚荣心的满足,或那种高萧爱一等的优越感。
“是你!”戴如玉极力昂高下巴,睥视萧爱,态度骄傲,充满优越。
看着戴如玉如刺猬般神气的模样,萧爱反倒笑了。
“是啊,是我,可真是不巧!”她说。
“看来我妨碍到你们谈情说爱了!”戴如玉声音尖锐的说道。
萧爱微笑不回答。戴如玉却看得更气了,尖酸的说: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喜欢跟我比较、跟我抢。比不过、抢不过的时候,就以一副受害者的可怜姿态引人同情。”
“如玉,别太过份。”萧爱第一次沉下脸来。
“过份,我说的过份了吗?那一次你不是寻死觅活,装出一副可怜相?”
“住口!”萧爱喝叫一声,自己不免也被自己的叫声吓一跳。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如玉,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再提起,有什么意义呢?”
“是没什么意义。”戴如玉说:“但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种阴沉、自怨自艾,可怜兮兮的窝囊样。”
“你说够了没有?”萧爱平静地问。她知道戴如玉一向不看重她,没想到她竟然还这么轻视她。“如玉,当年,连周仲男的事我都认了,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多年不曾再思及的名字,此刻探及,没想到她竟能如此心平气和。
秋田托斯卡希望她“面对”其实她早已无所谓面不面对的问题,心情早已都过去了。
“那件事你也想怪在我头上?是你自己长得太丑!”戴如玉为人,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通常她总认为一切都是对方该得的奚落,谁叫他们自己那么差劲!
“那么,你在建设公司惹的祸呢?又该怎么说?”萧爱说得更平静。
当年萧爱进入大学不久,被拦在路边强行拉客入社的社团人员,半求半胁迫的加入“登山社”因而认识高她三届,同社团的学长周仲男。
萧爱虽然入社,但行踪飘忽、难以掌握,只是个挂名的幽灵社员。周仲男看不过去,在开学最近一次的登山活动,硬是找遍校园各角落,逮着了萧爱,将她一起拖到深山里头。
就是那一次,萧爱初过那棵白花树,初遇秋田托斯卡。当社团社员目眩于山里的回落,她轻轻抚摸着白花树身,仰头凝视技桠,参天山风吹过,烙在她心头的,不只是说不出口的感动,还有眷恋与熟悉相思。
那次登山活动后,她就如此那般与周仲男熟悉起来。慢慢地,也就开始交往。
她原以为,周仲男和别人不太一样,尤其当那些不看好他们恋情的人,在背地里暗笑他作风粗线条,找女孩子也不懂得挑剔长相时,他会瞪眼过去,让她感激跑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但是后来在宫灯道与戴如玉相遇后,一切浪漫就转向了。
每个男人都会为炫亮的戴如玉着迷,本来她以为周仲男是个例外,事情的发展,却注定她只有被抛弃的份。
她连一滴泪也没掉,意懒情疲,心死大于哀痛。哭什么呢?她的泪腺并不发达。
而戴如玉只是喜欢享受胜利者的优越感,与周仲男的交往,不出一个月就腰斩。
后来毕业后,萧爱进入“新艺文化”戴如玉则辗转换了多家公司。
在前家建设公司担任总经理秘书时,戴如玉与有妇之夫的总经理扯上关系。总经理的老婆闹到公司,戴如玉嫌跟那种女人争吵没气质,也不稀罕总经理为她开许的与妻子离婚的承诺,递出辞呈,找上了萧爱。
然后就那样,萧爱又受了一次伤害
“什么惹祸?你别乱说话,那件事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戴如玉否认地瞪着眼。“我还倒媚的放弃秘书的工作!”
萧爱笑笑不说话。这是戴如玉伤害别人后一贯的反应,总是只考虑到自己,相当自私。
侯路易完全不知道过去发生的这段公案,对她们的对话感到疑云重重。不过戴如玉在建设公司发生的事情,他略有所闻,大略也猜出是怎么回事。
他初见戴加玉时,简直视她为天人下凡,大为惊艳,为她倾倒。不过,权势地位改变了他对感情的观感。所谓爱情,不过是权势的附着物。女人看上的是男人的地位、才华与财富,有了这些,何愁惊艳全世的美女不能到手!除了眼前这一个他将眼光调向萧爱。
“路易,我有事跟你谈。”戴如玉心底冷笑。侯路易眼里燃烧的那种野心和企图,那种急欲征服萧爱情感的欲望,她那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什么事?”
“到楼上再说吧!”戴如玉瞥了萧爱一眼。
侯路易极不耐烦的随戴如玉上了楼,进入她的房间。
“你带我到你房间究竟有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
戴如玉看清了廊上没有人,仔细把门锁好,才回身走到侯路易面前说:
“秋田托斯卡不是人。”
“你说什么?”侯路易眉头皱得老紧。
“我说秋田托斯卡不是人类。”戴如玉郑重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她把她先前听到的事,以及她对秋田托斯卡的怀疑和盘托出。
“想想看,”她说:“那有人成天不吃东西,精神还能那么旺盛?”
“那是你看走眼了!”侯路易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八成是神怪电影看得太多!”
“信不信随你,但我不准你如此批评侮辱我。我还没那么无聊,胡乱杜撰些莫须有的事。”戴如玉高傲的抬起下巴,相当不可一世。
侯路易看她那种神态,坚决的信心动摇了。戴如玉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孩,不像一般女孩成天无事做些浪漫的怀想和白日梦,以为随时会从天空掉下来一个星星王子。
据他对戴如玉的了解,她是个现实的人种,虽然集美丽与才华智慧于一身,却从来不会撩些什么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东西。她既会怀疑秋田托斯卡,说不定秋田托斯卡真的有问题。
“我不是不相信你!”他缓和语调。“但是,这种事实在太离奇,太不可思议了!”
“我亲耳听见萧爱问秋田托斯卡,山边那棵白花树是否像他的本体;秋田托斯卡也亲口说自己只是一棵白花树。”戴如玉说至此,口气已变得十分确定。“这世上有太多科学仍无法解释的事,鬼魂一说即是。再说,中国古来许多志异传奇里,便都记载了这类的事情。动、植物吸取日精月华,吸取人体精血,而变化人形,修道成仙的故事记载屡见不鲜。白素贞就是一条白蛇变的,这故事你该听过吧?还有,千年人参会变化为人的说法,你应该也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说”侯路易心中一动。
“嗯。”戴如玉重重点头。
“这真的可能吗?”
戴如玉笑了,笑得很得意神秘,她说。
“你何不试试萧爱?”
“萧爱?”
侯路易狐疑地看着戴如玉。两个人对望许久,最后侯路易神思豁开,神秘的笑容自嘴角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