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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上皇将薛衍召入兴庆宫,直说他也想著一本书,而且想著一本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写过的一本书。只是暂且还没想到该写什么,所以命薛衍这个“鬼滑头”给出几个好主意来。
薛衍想都没想,直接便道:“那便出一本太上皇的自传罢。”
太上皇也想都没想,直接否道:“盖棺定论,自有史家凭说。我懒得自吹自擂。”
薛衍:“……”
然后又道:“太上皇自晋阳起兵,一路直捣黄龙入长安。必定熟知天下各州的风景。不如写一本堪舆志罢?”
太上皇又摇头,笑眯眯道:“我老了,年轻时候经历的那些,都记不住了。何况当初形势那样紧迫,我保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观风望景的。”
面对薛衍不以为然的小模样,太上皇又唏嘘长叹道:“何况当年大郎四郎他们都在,我一想到他们……”
薛衍闻言,立即败退。忙说道:“那就再换别的罢。”
好不容易叫太上皇与陛下冰释前嫌。倘若执意叫太上皇写《回忆录》,再勾起太上皇的伤心往事来,真要出了什么差错薛衍可担负不了这个责任。
太上皇眼见薛衍如此说,登时笑眯眯的接口道:“那就劳烦衍儿想法子罢。我老了,实在没什么新意儿了。”
薛衍:“……”
背负着太上皇给的重任,薛衍出宫回至卫国公府。只见平日里都在内堂等他闲话儿的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都泡在内书房里,认认真真的查阅资料,撰写文章。
薛衍不觉纳闷了,怎么一夕间,所有人都跟疯了似的。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不过当着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的面儿,薛衍倒是没提这个话茬,只说了太上皇召他入宫的事儿,然后走上案前,拿起薛绩写的几页字看了看,因笑道:“阿耶写的都是什么,我竟看不懂。”
卫国公闻言,因笑道:“亏你还在国子监念了那么长时间的书,连兵书都不认得。”
薛衍便笑道:“不知者不罪嘛。况且阿耶写兵书,就该以简明扼要,由浅入深为要。怎么写的云山雾绕的。要知道大褚的军户能有多少读书识字的。阿耶写的这么高深,连我都看不懂,何况那些军户。”
平阳长公主在一旁听到了,不觉笑道:“傻孩子,你阿耶写兵书,当然不是给那些个目不识丁的军户看的。”
薛衍闻言,更是撇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卫国公见状,便笑问道:“你有甚么想说的,不妨说来听听。“
薛衍便笑道:“自古以来,名将撰写兵法,都喜欢言简意赅。所以到了后人学习兵法时,总会觉得高深晦涩,难以明白。我却觉得,既然是写兵书,那就不该说那些空话大道理,而是应该多举实例,多用详实的数据以佐证。否则便容易出现赵拓那种纸上谈兵的。又如那些从来不上战场的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他们熟读兵书,真正到了战场上,也未必能比得上一个从沙场上活下来的老兵油子知道的多。所以这些兵书合该叫那些军户也读一读。这样一来,他们便能‘理论联系实战’,兴许来日也能成将军呢。”
这话虽浅显,意思却是有的。平阳长公主闻言,不觉笑道:“你的想法倒是好的。不过军户向来贫寒,怎么可能读得起书。别说是军户了,现如今大褚立国十多年,两代陛下励精图治,年景比起前朝也算是好的。真正能读得起书的又有多少?你这话也太强人所难。”
薛衍便笑道:“倘若真有意,又能有多难?比如朝中如今有国子监,各府州也都府学、州学、县学,甚至还有各家的家塾等,这些都是学习儒家经典的。那么必须为什么就不能成立军学?叫有习武天赋的人考进去读书,学成之后为国杀敌,也可以叫那些在军中立国功的将士们入学读书,一是识字,二是熟读兵法。岂不是两全其美?”
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闻言一愣。薛衍不过是信口一说,因又道:“还可以请那些历经沙场的将军们入军学教书,也免得那些叔伯们成日念叨着后继无人,又恐来日兵法失传,家族落寞。陛下也可以多见见军中的基层将领们。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现如今大褚朝乃是兵知将,将知兵。此乃因国力昌盛,外敌卧虎榻之侧。倘若有一日外敌尽退——”
薛衍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下面要说的便涉及到皇权与军权了。大褚施行府兵制,因而掌控兵权的将军刺史们权柄甚大,薛衍可不想一句无心之举,惹得许多人嫌疑。
不过聪慧如卫国公及平阳长公主者,自然可以从薛衍的只言片语中窥其真意。夫妻两面面相觑,看着就跟猫咬了舌头似的闭口不言的薛衍,不动声色地笑问道:“外敌尽退后,又能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薛衍企图装傻。不过看着心如明镜的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又哂笑道:“大褚周边强敌环绕,想要彻底击败这些强敌,恐怕没个十年二十年也是不成的。我现在想的太多,都是无用。”
“有备无患而已。何况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不过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罢了。难不成还有人会透露出去不成?”
薛衍听着父亲的话,也是一笑。索性盘腿坐在书房内,笑着将后世军、校的条条框框说了出来。末了又笑道:“不过是我这几天在国子监念书,闲来无事胡思乱想罢了。阿耶阿娘可别当真。”
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相视一笑,开口向薛衍道:“这个我们心中有数,不与你相干。”
薛衍:“……”
回过神来,又向父母讨教该如何给太上皇出主意。岂料卫国公和平阳长公主却是一推二六五,根本懒得理会薛衍的烦难,直笑道:“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想办法解决。左右我跟你阿耶是没什么新意儿的。”
薛衍瞠目结舌的看着父母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下且言不着薛衍如何挖肚搜肠的出主意,只说自《国子监辩论报》在长安城火速风靡之后,便有人看中了这一块的商机,甚至想方设法托人求情的亲自找到薛衍的头上,想花钱在上头打个宣传——
最先来找薛衍的却是京中最负盛名的徽州墨斋,众所周知,笔墨纸砚中最出类拔萃的莫过于端砚徽墨宣纸湖笔……而徽州墨斋虽然仅占了个徽字,实则斋中所殖之物已经囊括了这些笔墨纸砚中的精髓。只不过因这墨斋的东家是徽州人,所以才以此为名罢了。
又因这家墨斋的笔墨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且价格公道,因而颇得京中学子们的喜欢,时常来此购买所需之物。
不过其日常销量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实乃读书人所需寻常之物。你家有好的,我家也有好的,不过是货多货少罢了。至于价格,充其量也不过是便宜个十文八文的。毕竟东西质量在哪里,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这种情况就跟后世满大街的便利店所面临的情况差不多。
可是在《国子监辩论报》一夕间弥天盖地,致使“长安纸贵”后,徽州墨斋的少东家却敏锐的觉察出了其中的商机,因而求到了他背后靠山的头上,期望靠山能跟薛衍说一句话。
直到此时,薛衍才知道原来徽州墨斋的幕后靠山便是已故的皇太后——当今陛下的嫡母——孝慈太后的亲弟弟,安国公杜长德。
而薛衍对那位徽州墨斋少东家提出的可以花大价钱在《国子监辩论报》的版面上留出一小块地方,用以宣传自家墨斋的提议——更是有一种看到了同为穿越者的错觉。
不过事实证明,错觉果然是错觉,但古人的智慧却是不容置疑的。谁说土著就不能敏锐的发觉商机。遥想当年,吕不韦奇货可居,范蠡散尽家财,多少大商贾谈笑间左右一国朝政……话说多了,不过大褚的这些商人也都不是白给的。
作为一名历史系毕业的剧组道具师,尤其属性还有那么一点点宅,其实薛衍对讨价还价商业谈判这块技能点的并不亮,不过好在薛衍的身份贵重——毕竟是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唯一的儿子,且简在帝心深受两代帝王的信任。最重要的是徽州墨斋的少东家作为第一个吃螃蟹跟薛衍接触的人,其实他除了想要在辩论报长开拓一下自家墨斋的销路外,还抱着与薛衍结交的打算。
所以接下来的谈判过程就更简单了。一个不甚在意,一个压根不敢多占便宜,于是《国子监辩论报》的第一份外快收益相当的丰厚。而薛衍投桃报李,也答应在未来一年内,相同行业的广告版块只给徽州墨斋留着——
说到这里,薛衍少不得又给这位徽州墨斋的少东家解释了一下何谓广告,引来那位少东家的好一阵称赞。
而在这位少东家走后,在第二天《国子监辩论报》出刊后,长安城各行各业的商贾们看到了这份广告的实效后,不觉咬牙切齿,一面暗恨自己的脑袋不够灵光,竟然叫徽州墨斋的小子占了头尖儿,一面蜂拥至国子监和卫国公府。
好在薛衍在送走那位徽州墨斋的少东家后,早已料敌在先。当下把事情三下五除二的推给国子监的几位同窗和卫国公府的大管家之后,自己则一身轻松的跑到兴庆宫给太上皇请安。
顺便跟太上皇嘚瑟一下自己苦思冥想许久才想出来的,绝对堪称歌功颂德厚颜无耻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