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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惊醒。从沙发上跳起来,妙妙和刚进来的德叔同时惊讶地瞪视对方。

    “你在?”德叔微皱起眉,”身体不舒服早退吗?还是”妙妙在那双鹰般锐利的眼眸注视下,总是会退化成好几年前那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她笨拙地想解释,却是结巴了半天,还是讲不出谎话:”我我今天那个工作主管,主管叫我、不用去了。”德叔已经略显灰白的眉毛皱得更紧,有着鹰勾鼻的严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沉默地审视她良久,德叔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他转身进书房,把连其远需要的几份文件找齐,马上又重新打算出门。

    “德德叔。”妙妙这是第一次正面称呼他,德叔讶异地回头。妙妙则是微低着头,羞涩请求:”请你不要跟连大哥说,我我自己找机会告诉他。”德叔又仔细研究了她片刻,最后,点头应允。

    不过妙妙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说出口。连其远最近忙得不可思议,董事会为了廖董的撤资还召开了紧急会议。本来要进军香港的分公司遭搁置,就连已经经营数年的通讯事业都可能要重新评估。

    连其远忙于稳固董事会的疑虑,要跟香港方面频频接触,偏偏这一次,连他父亲连董事长都置身事外,没有准备帮他背书。他等于腹背受敌,对内对外都得提出个说法来,何况还有极度不满的廖董需要安抚。

    “我们呢,跟你们合作这么多年来,讲句实在话,都是已经把你当作女婿,才有这么高的信任度和合作意愿。”廖董挺着大肚子,咬住菸斗,满脸不高兴地直率质问:”你跟我女儿也人前人后的一起亮相这么久了,现在说抽身就抽身,我女儿天天愁眉苦脸的,她年纪也不算小了,你没给个交代,实在说不过去吧?”“廖董,我跟佩青,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廖董华丽气派的办公室中,连其远坐在沙发上,上身微往前倾,诚恳地说:”至于公事上的来往,我们一直都合作愉快。弘华在香港的投资与分公司,都很感谢廖董您的穿针引线和全力支持。”“我不要听你讲这些漂亮话。”廖董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他,踱到温文儒雅、细金框眼镜后俊眸却闪烁着锐气的连其远面前,烦躁地问:”我只问你,有没有娶我女儿的打算?我们两边,有没有更深入合作的可能性?”如果连其远与自己女儿结婚,廖家可以持股,更可以顺利进入董事会。现在弘华的股份主要由连家和牛家主掌,再来是唐家,然后才是各常务董事。廖董非常清楚,以一个长期合作的投资伴侣而言,他们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藉由结婚拉近关系之后,能够争取到更大的影响力,才是他真正要的结果。

    眼看这条路就要走不通,廖董当然不高兴。而原先谈定的投资计画与合作方案,也非喊停不可。这是所谓的威胁,也是不得不做的一种宣告。

    “抱歉,廖董,我还是觉得,公私两边可以分开,廖董不是不明理的人。”“你爸妈也是这样的意思吗?”廖董锐利地注视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年轻人。他知道连董对于连其远最近的做法也有意见,所以故意这样问。

    连其远扯起嘴角,淡淡一笑。”我是弘华的总经理,集团的决策,都是我来拟定,经过董事会通过的。如果他们有任何意见,我们会好好讨论,取得共识。”“年纪轻轻的,官腔倒是挺会打。”廖董嗤之以鼻。”我在问你结婚的事情!你抛弃我女儿,另结新欢,这件事情,连董都没有一个说法吗?”连其远还是淡定的表情,平稳回答:”我的私事,不需要家父帮忙回答。我只能说,佩青和我一直是好朋友。我们的友谊,似乎不应该影响双方公事上的来往与合作。”“好,你有肩膀,敢对我讲这种话。”廖董福态的脸上,已经出现阴郁之气。他放下菸斗,踱回窗前,”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连总,请吧。”“那,谢谢廖董拨空和我见面。”连其远起身,没有留恋迟疑,潇洒地离开。

    然而这样温和但坚定的态度,并没有得到董事会的欣赏。众人指责他没有处理好廖董这件事,在惊涛骇浪中,他奉命要努力补救挽回。从原来的通讯事业,加上已经筹备了两年多,准备进军的分公司敏华等相关事宜,都要他亲自出面去处理。

    [怎么办?廖董那边,好像很硬啊。”开完临时会议出来,牛世平与表哥在走廊上并肩走着,低声商讨。

    连其远笑笑。”这么久的合作关系要拆夥,确实很可惜,不过,投资主又不只他们廖氏一家。”看着自已表哥深沉笃定的俊脸,牛世平摇头,”你也真奇怪,有的时候好讲话得要命,有的时候却这么铁齿。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件事,姨丈他们多少会怪到你那可爱的小女友身上”“我知道。”连其远挑了挑眉。

    “你不担心?”牛世平问,开朗阳光的脸上满满的好奇。”需不需要帮忙?”连其远神秘地笑笑。”问得好。我确实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连其远开始香港台湾两头跑,动辄出差,忙得天昏地暗。而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自己被解雇的事情,妙妙决定,在他这样忙碌的时候,还是先不要拿这种小事烦他吧。

    连其远不在的时候,妙妙守着空空的房子,安于看看书、看看电视、煮点东西这样的恬淡日子。她和沉默的德叔偶尔相遇,两人也没有多说话。

    有时在窗前伫立遥望,望着花木扶疏的中庭,角落就是她和老爹以前住了好几年的房子天气渐热,老爹在山上,不知道好不好?是不是很忙?

    她偷偷擦去不小心掉在窗台上的水滴,揉了揉发烫的眼眶。

    身后响起的叮当声响吸引她的注意,转头,发现是刚送连其远去机场回来的德叔。他拎着钥匙晃了晃。

    “我载你出去走走。”德叔简洁地说。

    妙妙一向不敢违抗德叔,她点点头,就着身上轻便的休闲服,跟着德叔出去。

    一路上德叔只是安静开车,完全没有开口。妙妙也不敢问到底要去哪里,只是乖乖地看着窗外。

    发呆了不知道多久,妙妙才突然惊觉,这两旁的景色为什么愈来愈眼熟?

    “我们要去”妙妙转头看德叔,德叔依然是那样面无表情。

    一直到把妙妙送至山上,老爹家门口,德叔才开了金口:”你待几天吧,我没跟大少爷说,打电话来,你自己跟他讲。他礼拜天回来。”妙妙的眼眶又莫名其妙地热热的,她哽住,说不出话来。

    目送熟悉的房车下山去,妙妙身后响起闷闷的粗豪嗓音:”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妙妙不管那语气中故意装出来的冷漠,她转身,照着旧时习惯,巴住老爹粗壮的手臂摇了摇,撒娇:”老爹,人家”“别这样拉,你都几岁了。”老爹还是冷冰冰的,把妙妙的手推开。

    妙妙哪里被冷落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慌乱、努力压抑的恐惧与忧虑,排山倒海似的淹没她。老爹迳自转身打算进屋里去,妙妙却是定住不动了。

    低着头,眼泪像是突然失去控制一般开始奔流。

    堡作丢了,学长痛骂她,连大哥因为自已,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处理,有好多好多压力

    现在,连一向最疼她的老爹,也都这样冷淡

    不能怪谁,不能怨,这一切是她的选择

    察觉身后没有声响,老爹还是停了脚步。结果一回头,发现从小护在心口、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正咬着唇、皱着脸,哭得像个小女孩

    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频频在恶梦中哭醒的童年回忆像是江水一般滔滔而来,老爹鼻头一酸,怒声说:[哭什么?那个混蛋欺负你吗?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谁要你傻呼呼的让他骗!”“不是不是”妙妙还是哽咽,”他对我很好”“好个屁!对你好,你还会这样哭着回来吗引”老爹火气都上来了,他撂起袖子,一副想要揍死人的模样,”我去帮你教训他!你别哭了!”“我只是只是很想老爹嘛”妙妙哭着奔进老爹的怀里,好委屈好委屈的不停控诉着:”那么凶,那么大声,人家只是,只是”对妙妙的眼泪一向没有抵抗力的老爹,被哭得心软又生气:”哭什么哭!你不是有了那个混蛋就不要老爹了吗?”“人家哪有啦”又是眼泪又是撒娇了半天,老爹懊恼地叹口气:”进来洗脸吃点东西,你这样像什么话!”妙妙抬起泪湿的小脸,咬着舌头露出惨兮兮的笑“老爹不生我气了?”“气!气死了!没出息的丫头!”老爹虽然还是粗声粗气的骂着,最后还是搂着女儿一般的外甥女往屋子里走。

    就这么一个宝贝了,难道还真的丢下她不管吗?连家家大业大,要是真嫁进去了,怎么能没人帮她撑腰!她爸爸那个废人除了有点钱之外,有啥屁用!还不是要他老爹出面!蠢女儿!

    那个老是一脸似笑非笑的混蛋,居然敢拿这种事要胁他!什么请李总出面当女方代表?作梦!女儿是他带大的,想抢走?门儿都没有!耙欺负我家妙妙,先第一个问过我老爹的拳头再说!

    山里的夜轻轻降临之际,屋子里灯火通明,餐桌上丰盛的五菜一汤,老爹逼着双眼红肿,却甜甜笑着的妙妙吃。

    “瘦得跟竹竿一样!住得那么近,陈嫂都没煮给你吃吗?”老爹不满地抱怨。

    “老爹,原来你知道”妙妙惊讶得小子诩合不拢。

    [当然知道!陈嫂不讲,老丁他们也会跟我报告。”老爹虎着一张脸说。“他最好赶紧给你个交代。我家闺女跟了他,没名没份的,这样算什么!”妙妙小脸一红。”老爹你说什么啦!”“他人呢?”老爹下巴一抬,不太高兴地问。

    “在香港嘛。”妙妙嗫嚅着,不敢说太多山下的麻烦与风暴。

    确实是风暴。

    送走妙妙之后,德叔才一下山,牛世平的电话就到了。

    “送过去了吗?”嗓音沉稳,牛世平难得有这样严肃的时刻。

    “嗯。”德叔简单回答。

    “好,那可以开始了。”从当晚的新闻开始,廖氏从弘华撤资的事情正式搬上台面,在业界造成不小的冲击。由弘华发出来的新闻消息确认,双方多年的合作关系正在结束阶段。

    然后是隔天的报纸,以及周末出刊的多本杂志,都或明或暗地描绘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从弘华企业体结构开始分析的,有从廖氏观点出发的,当然,也有从纯私人角度观察的。

    无论如何上些讨论与报导,都导向同一个结论:年轻的连总经理难辞其咎。

    “这是怎么回事?”连董事长看到报导,直接把牛世平传进董事长办公室,严峻质问:”对外发布消息是你们事业三部的事情,现在连自己的杂志社都写这种文章,质疑自己的总经理,像什么话?!世平,你把关一向都很严,为什么会让这种不利我们形象的报导流出去,还闹得这么大?.”

    牛世平不争不辩,温顺地在董事长面前认错:”是我的疏忽。”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连董事长一向温和内敛,很少有这样直接责备的语气,不过他最近实在被从没让他操过心的儿子给搞得人仰马翻。严肃灰白的头摇了摇,”让你们磨链这么久了,结果,连一点私事都摆不平,还得赔上整个集团的威信。这像什么话?!”

    “董事长,廖家的做法很辣,他们一不高兴就撤资上哪是做生意的态度?”午世平侃侃而谈,”何况先把私事扯进来的是廖董。廖董这人,董事长也知道,不给他台阶下,他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更难看。新闻炒起来之后,他至少觉得给我们教训、难看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太担心他了。”

    “然后就让人说我教子无方、弘华的总经理无能吗?笑话!”连董事长揉着眉心,长长叹气:”廖氏撤资就撤资,分公司不开或缓一阵子再开也没关系。不过现在,你们先想办法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牛世平就等这句话。他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表哥的深谋远虑,表面却必须不动声色“董事长,解决是要解决没错,不过,我在想,是不是董事会该表个态,无论如何,都愿意支持自己的总经理?”

    “那是当然!难道可以出去打骂给外人看笑话吗?”连董事长锁紧了眉。”我会跟董事们谈一谈。其远回来,你跟他研究研究,马上处理一下,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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