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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子容踩着无奈的步伐,自营区的另一端走到李伯瞵的帐门之前。

    没有直接进入帐门,她有些踌躇地缓下了步伐与守帐的士兵向视苦笑。

    拨营前进已有七、八天了,可李伯瞵的脾气还是一样吓人。中郎将邱万威私下告诉她:甚少见将军发如此久的火、生如此大的气。

    听说是为了一名女奸细。这样的传闻在营间口耳交传着。

    是啊这男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想来是未留料过会栽在一个女子手中柳子容捧着熬好的憷葯站在帐门口发呆想着;而她,偏偏就是那李伯瞵目前恨之入骨的女奸细。

    她叹了口气。

    “谁在外头?”李伯瞵的声音威严地自帐内传来。

    “报告将军,是柳子容。”士兵仅间其声,如临大敌地打直腰背。

    “叫他进来。”四个字之间有着不高兴的意谓。

    柳子容垂下肩,走入将军的帐门,彷若等候判刑一样地戒慎。

    她没敢抬头去注视他像火烧一样盯着她的视线。静静地走上平榻,把秦大夫交代的憷葯送到他面前的新木几。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李伯磷没有拿起汤葯,眯起眼看着柳子容跪坐在一旁,像个被欺压的小熬人。看了柳于容好一段日子,却依然无法把“他”当成男儿身。

    他怀疑过柳子容,极度地怀疑;尤其是在他遍寻不着那名女子时。

    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可以在军中来去自如,而他翻遍了整个营区,竟找不到符合那女子特徵的人选如玉的温润肌肤、被他用了一掌该是红肿的脸颊。他无法忍受被一个女人戏弄,一想到那女人可能会出现的志得意满、神气张狂,他就想发火。

    怎么可能找不到她?他已经搜遍了整个营区,他带的军不会容许有任何可疑分子渗入;更不可能容许一个女子到军队中瞎走一回。

    找不到那该死的女子,就代表他的治军出了疏漏,而这是他绝不容许的。

    在高昌贵族与西突厥勾结一事尚未完全查清前,任何的疏漏都可能是另一次致命的攻击。

    他可以不在乎那个女子在他心上留下的痕迹,却不能漠视自己引以为豪的领军手腕,因为找不到她时而留下任何污点。

    你,最好不好让我找到李伯瞵的脸上有着不择手段的狠劲。

    凝视柳子容泌出微汗的细致脸庞,他再度蹙起了眉。

    放眼整个营区中,就只有柳子容有着一身赛霜傲雪的肌肤,然而“他”却竟然不是个“她”李伯瞵忆起那日身下的女性凝脂及娇柔可人的嗓音。

    会是伪装吗?他试探过柳子容。若真不是个哑巴,被绊到在地、被热水泼到、被人意外从后方惊吓时总不见柳子容发出任何叫声;况且,柳于容喉间的突起是不容人忽略的男子特徵。

    李伯瞵蔑笑着自己的多疑,只差没要柳子容解下衣裳,让他验明是否为男儿身。

    或者他根本下意识希望柳子容会是岩穴中的女子细滑的肌肤美好的声调,加上绝世的容貌,还有令人难以忘怀的倔强个性,世间会有这样一个美好女子吗?

    “回答我的问题”在凝视的等待中仍得不到答案后,他有些恼火了。

    柳子容咬了下唇,有些认命地举起手,沾了些热汤葯在桌上写着:“我在等葯凉”

    “抬起头来。”他不喜欢看到唯唯诺诺的人。

    柳子容绞着双手,看着自己屈跪着的腿,努力培养与他相对的勇气。自那天后,她怎能在见到他,而不去想起他那天的言语、举动

    那晚被李伯瞵甩了一个巴掌,整个脸颊肿胀得无法见人。虽然被打的是她染了胎记的左边脸颊,五指的红印不致过于明显,但也让她用母亲留下的草葯足足地数了一个晚上;脸颊的刺痛和心里的害怕更折腾得她一夜不能安眠。

    感谢天那天晚上他并未传唤她过去待命,否则她就是百口也莫辩。

    然则,这些日子,她却像生活在炼狱一般。

    李伯瞵的冷静口吻,常常是他脾气发作的前兆。

    而就在她于水池边受尽他侮辱与亲薄的隔夜,她就亲眼目睹了他英气脸孔下的极端暴戾。在石穴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就有着足够的本领引起她的恐惧她以前竟可笑地以为自己不怕什么人更遑论那晚当他望见营妓中没有他要找的那个女子时,脸上所出现的致命杀意。

    她衷心祈求他永不会有识破她的一天。

    一个人的眼眸能够冷酷到什么样的程度?她那日见识到了他瞳孔中的肃杀之气,仅是抿起双唇,下头的一群人竟连呼吸声都不敢逾榘啊

    胡乱想了好一会,她才诧然地想起自己过度出神,突然急忙抬起头,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在望见他的脸孔时所透出的想热与淡淡的惧意。

    “你像只受惊的小老鼠。”李伯瞵扬了扬眉,拨营前进的这些日子以来,柳子容似乎对他有些畏惧。

    这点认知,令他不快。

    他欣赏柳子容守本分的认真态度,也喜爱看柳子容处理他日常生活琐事的细心;但是近来的柳子容目光总是闪烁不定,总是逃避似的不敢接近他。

    “我没有”她又低头写着,写完后勇敢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没有。”他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

    柳子容指着几上的葯汤,要他喝下。秦大夫说李伯瞵中的箭上被施了毒,伤口虽已好转,但唯恐体内尚有残毒,故仍需以葯调理身体。

    看破柳子容蓄意地想引开他注意的举动,李伯瞵冷下了眸。他何必在乎一个小厮的看法?所有的人都畏惧地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为什磨以为柳子容会是个例上。

    “桌上有一封信,帮我腾写过一次。”言毕,他端起葯一饮而尽,连眉都未曾动过。

    柳子容眼睛一亮地走到长几放置笔墨的另一方。这是她取喜爱的一份差事为受伤的他腾写东西。

    拿起那张甫乾而残留着墨香的纸张,她习惯性地看了遍内容

    今于高昌设立州县,势必常自陇地派千馀人驻守,数年调防一次,往来之际,死伤将占十之三四;且于其间既需供应衣粮,又欲其驻守之人远离家园。是后十年,陇地人民将陷于穷苦,而大唐犹不能自高昌得到一米一物,以助益于唐。不若保存其王国,由曲文悌之子继位,则陛下之声威恩德将远播,民亦怀惠永世,四方蛮族亦自心诚臣服。如此诸夏治安、远夷幕义,陛下之功高矣

    柳子容紧捉住纸,不敢置信于信的内容。李伯瞵竟然建议保住斑昌王国?

    尽管他是站在大唐的立场,切实地陈述了立高昌为州县,有数弊而无一利,然则他终究的目的却是维持高昌的现状。

    她阖上了因惊讶而微张的唇,心中对他不满的积怨一如春日融冰似的逐步软化。

    一个未至三十即成为了皇上心腹的征伐大将,果真不是虚有其表啊。

    她佩服他议事的实际,却更感动于他为保存高昌所做的建言尽管李伯瞵只是纯粹地就事论事,但他此举对她的意义却是无可比拟的。

    一个亡国的人民,莫不希望国家再次被扶持而起。

    她缓缓地回过头,眼眶中有着激动的水光,注视着他坐在另一偶隅看着书。

    握着手中的纸,她默默地起身朝他走去,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温柔。李伯瞵是这么被看重的大将,说的话访会有很重的分量吧。见他并未抬头,柳子容曲下身子跪坐在他的面前。

    “做什么?”李伯瞵自书本中移开视线,却被微笑的柳子容震摄住心神。

    沾着泪光的盈盈双眸默默地瞅着自己,而粉色樱唇上的微笑,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目光。相处如此久,它是第一次见到柳子容的笑。

    那眉眼间荡漾着的柔美,让柳子容该死得太像个女子。

    谢谢她用唇语如是说着。

    即使被他圆瞠的眼灼人地注视着,她仍没有缩回视线。与他的私怨是一回事,他对高昌的帮助却是关系着全国人民啊。

    “为了那一纸书信?”李伯瞵沙哑地问道,忍不住轻轻以手接住她睫毛上那颗滑落的晶莹。

    她羞怯地一笑,痹篇了他的手,不好意思地擦去眼睫上的泪痕。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开始狂跳是因为对他仍有戒惧吗?

    近看他阒黑的眼瞳,她忍不住被他那眼中的专注惹得脸红。于是,她浅浅点了下头,站起身来想离开。

    “你不是唐人吗?为什么对高昌的复国与否如此在意?”他不愿柳子容离去,所以伸出手握住那纤纤皓腕,留连地不愿放开。

    天知道他现在根本是以男人看女人的心情来对待柳子容。

    柳子容回眸想拉回自己的手,却在他逐渐加强的压力下,又弯下了身坐到了他身旁。待他放开了她的手腕,才又沾了些葯汤碗上的水珠写道:

    “生于唐土,长于高昌啊”

    “既是对高昌有如此浓烈的感情,为何要前往长安?”他开口发问,只是看柳子容写字时典雅的测验。

    为什么?她抬起头看向他,乍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内心总是无法安坦的原因。

    不想离开高昌,却因为曲大哥的话而离开高昌;不想独行至长安,也因为顺从曲大哥而收拾了行囊。母亲所教予的诗书道理,在真正该派上用场时,她却一点也未加以应用。在曲大哥面前,她只是个顺从的女子。

    为什么?

    她睁着的澄澈双眸染上了几许黯然。女子的命运就该流转在男子的希望之中吗?那么她情愿自己一辈子是个男儿身。

    “难言之隐?”他抬起柳子容又低垂的脸庞,敏锐地察觉那带着悲怜的神情,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柳子容双手合握拉开他的手,有些发噱的笑意她似乎总在推开他对她的碰触。抿着唇边的笑意,俯下身,在桌面上写着他要的答案及她想问的问题:

    “家兄在长安”

    “女子该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什么意思?莫非你已有订亲的姑娘?”屈解了柳子容的意思,李伯瞵不是滋味地看着那二行字体。

    柳子容是个男子,自然会有心仪的姑娘,只是他无法不在意。

    柳子容眨了眨眼,对于他的激动有些不了解。这又惹怒他了吗?

    “你不愿我谈这个问题”她干脆拿起笔在纸上写着。

    虽不喜欢他横眉竖目的模样,但习惯了他的脾气后,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惊惶。只是怕自己的伪穿被拆装罢了。

    “我想了解的是你问这个问题的背后动机?”他向后一靠,倚着平榻上的玉枕,半卧地望着她。

    她瞄了李伯瞵一眼,却于他半松驰的睨人视线下,悄悄地又红了颊。

    “不生气?”柳子容不自然地微扬起手中的纸。

    “说吧。”

    “我想在女子之中,朱秋云及营妓里的姑娘是敢于争取的一群吧。即使她们是靠着自己的美丽去达到目的,但她们的下场呢?以美色侍人,能有几时?但若无美貌,而以才德服人,那恐怕一生都只能落得贤良二字,而孤寡一生。女子,该有自己的主张吗?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呢?总是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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