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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山上的积雪,受到炽热阳光的曝晒融化成水,形成小小的山沟,流进湖中。
振塘脱下身上的衣物,在湖裏游了几圈。向前划水的动作带动了肩膀的肌肉,使得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在光滑、紧致的皮肤下面移动起来。
他游回湖边从水面露出矫健的上半身,晶亮的水珠随著他甩身的动作,从债张的肌肉表面一圈圈地飞扬荡开,在周围形成珠玉飞泻的画面。壮美的体魄引来一声失态的抽气声,令他顿时怔住。
*******
“不要脸!”
怒气冲冲的娇斥令海宁僵硬地转回身,迎视她的是燃烧著无名怒火的凶狠眼神。她挣扎著想要辩白,但在想柔咄咄逼人的怒气下,却只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不是故意”
“你跑到这裏来想勾引我师兄,以为我不知道。海宁,你太无耻了!”
“我没有,我是不小心走到这裏”
“白头山这么大,你哪裏不好走,偏偏走到这裏来,还说是不小心?看到我师兄在那裏泅水不知回避,张大眼睛瞪著看,若说没有企图谁相信!”
“我”
“枉费你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千金,竟做出这种事!”
“我”
“我早知道你对师兄不怀好意,师兄还说是我多心。哼,分明是司马昭之心!”
“你”“我怎样?我哪裏说错?”
“你不要欺人太甚!”想柔的话句句针刺著海宁,她对古振塘是有一份好感没错,但被情敌说得这么不堪,不免难以忍受。委屈的泪水在眼眶裏打转。
“我欺人太甚?分明是你不知羞!”想柔得理不饶人地继续駡道。
“我都说不是故意了!你自己还不是跑到这裏来”
“我是来找师兄,才不像你存那种心!”想柔不屑地睨视她。
“我存什么心?你深夜跑来找男人才有可议之处!”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转移话题。我跟师兄情分不同,倒是你三更半夜乱乱跑,有问题!”
“我是睡不著才出来走走,又不知道古师兄会在这裏泅水。可是你什么都知道,还跑来这裏找他。”
“我来找他有什么不对?我以前就常跟师兄来这裏赏夜色。”
“孤男寡女的”
“那又如何?”想柔气红脸,她捉贼的反被做贼的质问,心情不爽极了。“我跟师兄情投意合,不像你自作多情,倒贴男人!”
“你!”海宁气得险些失去理智,眼光同语气一般冰冷。“你嘴巴放乾净一点!甭说师兄与你是否真的情投意合,就算是,不见得我就是自作多情。他曾救过我,又帮我洗清了家师的寃屈,对我不会全无好感。他之所以对你呵护备至,一再容忍,不过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可怜你罢了。你以为男人会喜欢你这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随便乱駡人的河东狮啊!”“谁爱哭哭啼啼了?”想柔懊恼得泪花乱转,海宁像是捉到她痛处般狠狠打击了她。
“你还不是巴住师兄眼泪掉个没完过!我爹死了,我娘又疯了,我能不难过吗?别忘了我爹娘之所以变成这样,还是你师父害的!现在你这只狐狸又想来害我!”
“你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海宁无法容许她污叽师父,气得口不择言。“我看是你娘有疯病,你爹才喜欢上我师父!”
“你!”想柔被她这句话搅弄得全身气血翻涌,想也不想的一掌挥过去。海宁柔嫩的粉颊马上红肿了起来。己,不是更需要人关爱吗?
或许古振塘认为此处离长白本派不远,她既有本事走来,也该有本事走回去。想柔却是含愤离去,万一做出胡涂事就糟了。
可他就不怕她会出事吗?
虽说一路平靖,但难免有意外。若不是他心裏根本没有自己,何以一点担心都没有?
再怎么说,风想柔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吧。毕竟他们有十数年的师兄妹感情,她和他认识不到一月,怎么比也比不上吧?
眼泪夺眶而出,在脸上流成咸湿一片,胸臆间弥漫著混杂著嫉妒的苦涩。呜咽一声,转身待要离开,迎面的一堵温暖的胸膛无私无我地包裹住她。
海宁抬起泪眸,视线模糊中师父深邃美丽的眼眸饱含著对她的怜惜,满腔的委屈顿时化为流泉,泣不成声地投入她怀抱。
*******
回到长白派的居处,海潮眼光复杂的看向坐在床沿的海宁,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不该对想柔说那种话。”
“她没说错。”海潮面无表情地道。唯一泄漏情绪的只有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裹头交错著深自懊悔、无法弥补的痛苦遗憾。
“师父!”海宁不满地嘟嘴,但海潮只是疲惫的一笑,眼光投向墙上的某一个点。
不放心海宁一个人在深夜裏乱闯,她一直跟在她身后。然而月色凄迷,熟悉的景致勾引起遥远的记忆,海潮有片刻的失神,等她追上海宁,她已和想柔吵了起来。
见到这对相识却不知实情的同父异母姐妹,从一开始为古振塘争风吃醋,到因上一代的恩怨互不相让,海潮心如刀割。风扬若是看到这一幕,必也是伤心难言吧。
一切都是她造成,她岂忍心看上一代的悲剧,再在下一代身上重演?
不,她绝不忍让宁儿和她犯下同样错误,后悔终生;更不忍让想柔重蹈她母亲的覆辙,痛苦一辈子。
“宁儿,你喜欢上古振塘了?”
“师父!”被人说中心事的海宁,脸色苍白起来,贝齿咬住下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宁儿,这是不对的。”海潮深恶痛绝地强调著。“别忘了你早已订下亲事。”
“当年师父也订了亲。”海宁心烦地为自己辩白。
“是啊。我宁愿当年没有逃婚,宁愿根本不曾来过长白,宁愿不认识风扬。如果这些宁愿都能成真,风扬这时候一定好好活著,晴芳不会发疯。”海潮悲痛地掩住脸。
“师父,我以为您对风师伯一往情深。”她惊讶道。
“我是深爱著他。因为这样,才更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出现,他和晴芳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不是我从中作梗”
“师父,这事怎能怪您?”
“是该怪我。如果我根本不曾离家出走,不会被先师救回长白,没有机会和师兄相恋,这样他就会爱上晴芳,今生的憾事也不会发生。”
“不见得,师父。”不忍向来疼她、宠她的师父自责太深,、海宁为她辩白。“感情这种事太难说了,就算您不出现,风师伯不一定就会喜欢上雪晴芳。”
“宁儿,你不懂。”海潮苦笑,一双饱经世故的眼眸燃烧著从生活折磨体验出来的智慧光芒。“如果不是我,风扬和晴芳会像这时候的古振塘和想柔一样,由青梅竹马的相处中,发展出相濡以沫的感情来。是我插入他俩的生活长达七年,让他俩没机会发展出男女之间的情愫,不然风扬喜欢的人绝对是晴芳。”
这话让海宁觉得刺耳。好像古振塘和风想柔已经是一对,容不下第三者插入。
海潮深深看她一眼,明白她心裹的想法。
“孩子,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们师兄妹早有情愫,何苦再膛浑水?”
“师父”
“明晓得是火坑,没理由陷进去,让三个人都不好过。”
“师父认为我有能力影响他们两人的情感?”
“不必觉得雀跃。根本上是想柔受她父母悲剧的影响,心裏产生不安,才将你视为对手。如果她够了解古振塘,该明白他不是那种三心两意的男人。”
“既然师父这么认为,为何这样劝我?”
海宁不驯的自我防街姿势,像极当年的她,海潮轻声喟叹,意味深长地道:“宁儿,师父是为你好。你与古振塘相识不足一月,陷得不算太深,这时候抽身不难。一旦情根深种,师父担心你会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可是难得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您忍心要宁儿试都不试吗?”
“问题是这人不是你该喜欢的。撇开他与想柔相爱的事实,你忘了自己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能拿师父年轻时的错误当藉口,想依样画葫芦。当年我逃婚,不但让年迈的双亲伤透心,更让海家险遭大祸。父母后来假称我亡故,让男方死心,没想到事隔多年,辽东王府又向海家提亲,对象换成你。这次难道要你爹娘也诈称你病亡?两次新娘都夭折,对方不起疑心才怪。宁儿,你忍心让爱你的家人为你的任性为难吗?”
“师父”
“古振塘不爱你。你的任性只会对他造成困扰。宁儿,长白派正值非常时期,振塘肩上扛著艰钜责任,没有多余时间去处理儿女私情。不要再打搅他了,早些下山回家。”
“师父,您好残忍。”海宁泪水盈眶地指控。
老是被人说残忍的海潮,不由得泛起苦笑。“师父不是残忍,只是说实话。真正喜欢一个人,该以他的福祉为最大考量。明晓得你对他的感情只让他徒生困扰,何苦呢?宁儿,如果你真正喜欢古振塘,忘了他吧。”
“师父可以忘记风师伯吗?”
“因为忘不掉,师父才会这么痛苦,也是我劝你放掉对振塘的情感的原因。师父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我照师父的话做,就可以不痛苦吗?”海宁捂住胸口,凄凉地问。
“也许你会难受一阵产,总比终生懊悔、苦痛的好。如果时光寸以倒回,师父会选择依照父母的安排,嫁到辽东王府。”
“嫁给一个陌生人?”
“只要风扬能够幸福,我嫁给谁都无所谓。我宁愿我们不曾相识、相爱,只要他如今仍活著。”
“可是”海宁心情矛盾,年轻的她尚不能了解海潮失去挚爱后的深刻领悟,那是种只求心爱的人幸福的情圣阶段。目前她只晓得心高气傲的自己,初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对方却早有所爱。初恋的幻灭把她年轻的心狠狠撞了个淤青。
“孩子,长痛不如短痛。趁伤害还没有造成前,抽身而退吧。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必然不忍心见想柔伤心吧?她对古振塘的感情太深了,失去他会令她痛不逾生。你忍心见身遭父亲亡故、母亲又发疯的她,再承受这些吗?算师父求你好吗?”
“我没那么伟大!”海宁黯然苦笑。“诚如师父说的,古师兄深爱想柔,我再自作多情下去,不过是自讨没趣,徒然惹人厌烦。”
“你明白就好。明天带阿丽下山。”
“不。至少要等到金银双鞭的事件过后,看到师父和古师兄平安归来,宁儿才能放心回去。”
“宁儿”
海潮心情激动地将女儿紧搂在怀,眼角的泪水泛滥而下,紧紧抿著的嘴唇绽开一抹安慰的笑容。
风扬,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们的女儿乖巧懂事,比她愚蠢的父母还知道放手的道理。
她在海宁额角印上慈祥的亲吻,两颗相似的头颅紧紧依偎。只要海宁能够幸福,即使永不相认也没关系。风扬,你能谅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