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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

    戚封銘一进来便关上我的办公室门,皱眉朝我走来。

    我从电脑萤幕移开视线线﹐挑眉看向顶头上司,彷彿在询问他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嘉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语气里的关心让我无法拒绝。戚封銘是高我两屆的大学学长,我目前就职的这家公司,就是戚家开的。

    “戚总”我僵硬的扯动嘴角,知道他八成是从人事部那里知道我取消婚假的事。

    “别用属下对上司的语气来疏远我们之间的关系!”封銘不客气的挪开我桌面上的一叠文件,大剌剌的用他的尊臀取代。

    我看了他一眼,堂堂的大老板坐在属下的办公桌像话吗?再说以他一八二的身高,七十八公斤的体重,不怕压坏公司的资产?

    “嘉元,你倒是说话呀!”

    封銘的个性本来就比较急,遇到他关心的事时,更加明显。

    “嘉元!”

    “好,我说!”在那张写满“你不告诉我,就等着我给你好看”的恶霸脸下,任何人都不得不屈服。何況满肚子委屈的我,还真想找个人吐一吐呢。封銘无疑是最佳“垃圾桶”!

    “婚礼取消了。”我摊手道。

    “婚礼取消了?”他显然对我言简意骸的话感到不满,追根究底地问:“为什么?”

    “琍嬛怀孕了。”我脸色黯淡下来。

    “琍嬛怀孕?”他露出一脸的茫然,像是无法理解琍嬛怀孕跟取消婚礼有什么关系。

    我轻哨出声,自嘲的微扯嘴角“她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肚里的孩子”他再度像鵝鵝一般学话,而且眼睛越瞪越大,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对。”我认命的点头。

    “天呀!”他震惊得差点从桌上摔下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像被噎到似的,他急忙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灌了一大口。

    “就是发生了。”我很无奈的回答。

    “天呀!”他仍是那句话,看向我的眼光充满同情,而这是我最不需要的。我将眼光转回电脑萤幕痹篇。

    “嘉元,你现在还好吧?”封銘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窘迫。我想换成我是他,一样不晓得该怎么安慰遇到这种事的朋友。这么想后,心里的不自在也就释然了。

    “我没事。倒是琍嬛”

    “她?”封銘看我的表情,彷彿不明白都到这种地步了,我干嘛还关心背叛我的女人。

    我耸耸肩。“她父母很不谅解她,逼着她把孩子拿掉。但琍嬛很固执的要留下孩子,还在昨天把订婚时的花费,折成现金,连同订婚戒指退还我。”

    “孩子的爸爸呢?”

    “琍嬛根本不愿意去找他,也不让我去找他。”

    “这么说你知道是哪个傢伙?”封銘摩拳擦掌着,大有一等我揭开謎底,就要冲过去把这个害我戴绿帽的男人撤出来狠打一顿。

    “辜昱棠。”

    “什么?!”这次他又差点从桌上摔下来,口中还发出怪叫声。“怎么会是他?辜昱棠风流虽风流,但从不吃窩边草。谢琍嬛是他的机要秘书,他怎么会动她?”

    “琍嬛不会骗我。”我双手抱胸,防备的回答。“辜昱棠知道她即将结婚,所以诱惑她,以为这样便可以不负责任。是琍嬛太痴心,上了他的大当。”

    封銘的表情仍是惊疑不定,他眼珠子转了几下,最后选择相信我,声音低沉的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找他算帐吗?”

    老实说,我本来有这样的打算,可是琍嬛一再求我不要声张。我考虑到琍嬛的名譽,闹出来总不好看,所以迟疑到现在。然而,总封銘这么一问,我心中的愤怒再也无法隐忍。

    “琍嬛早在上个月就以结婚为由,辞职在家,辜昱棠根本不晓得她怀孕的事。琍嬛不肯让我去找他,她认为就算姓辜的知道,也会跟她父母一样,逼着她把孩子拿掉,而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辜昱棠目前不在国內,你想找他也找不到。我是不晓得辜昱棠知道琍嬛怀孕的事后会怎么处理,不过琍嬛和辜昱棠共事许多年,对他的了解当然比我们多,姓辜的有可能真这么做。”

    “虎毒都不食子,辜昱棠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还是人吗?”我气愤道。

    “嘉元,你不了解辜昱棠。”封銘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身为辜家次子的他,一直很有野心。他想当辜家的掌门人,就必须挤掉他大哥辜昱杭,可是辜昱杭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辜昱棠为了与他分庭亢礼,卯足劲说服永安集团的总裁陶安将掌上明珠许给他,两人订婚时的豪华排场还在社交圈流传了许久呢。在这种情況下,他怎么可能会对琍嬛肚里的孩子负责?失去陶家的支持,他就等于失去和辜昱杭争权的筹码。”

    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情況远比我能想像的要复杂。

    “我才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不能放了姓辜的!他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起责任。”

    “就算把事情闹大,辜昱棠未必肯跟琍环结婚。”

    “琍嬛也未必希罕跟他结婚呀!”我悻悻然的道。“我只是认为有必要替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讨回公道。再说,我不愿见到第二个琍嬛受他欺骗,一定要把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世。”

    “那你要怎么做?”

    “至少”我灵光一闪,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主意。我当然晓得和辜昱棠硬碰硬,吃亏的是自己,毕竟我的后台没他硬。但是如果

    “我去找他末婚妻,把他的丑行告诉她。至少该让她在婚前认清辜昱棠的真面目,不能让她被他蒙蔽。”

    封銘虽然没有很热烈的附和我这个主意,但从他犹豫的点头看来,显然并不反对。我马上把握机会。

    “你一定认识辜昱棠的未婚妻吧?”我问。

    他朝我扬扬眉,好像在问做什么。

    “可以安排我跟她见面吗?”

    他恍然大悟,有些为难的说:“嘉元我跟她没这么熟。”

    “只要能跟她碰上就好,又不要你替我们引薦。”

    “嘉元,你不是说笑吧?”他的表情好像我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你从来没跟女人搭讪过,凭什么以为你可以从从容容的跑到她面前,介紹自己是被她未婚夫玩弄的女人的前未婚夫?你做不到的!”

    “那是我的事!”

    被人一语道出自己的弱点,使我的脸颊顿时像被人摑了巴掌似的热辣起来。我承认面对陌生女子时,是有点靦腆,但为了琍嬛,我一定会克服。

    封銘对我的固执无可奈何的摇头。他知道我一旦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就会排除万难做到。即使他不帮忙,我仍会想办法见到辜昱棠的末婚妻。为了不让我莽撞行事,他只好答应。

    “在我安排你见陶小姐前,不可以意气用事。”他眼光灼灼的盯着我看,直到我承诺照办,才旋身离开我办公室。

    封銘的办事效率之高,出乎我意料。我以为他会藉故拖延我,等我火气消了后,再安排我和辜昱棠的未婚妻见面。没想到三天不到,他就给了我一张请柬。

    我看了一下,是陶家长子陶琛的生日舞会邀请函,地点就设在陶宅。

    “陶安只会在舞会开始时露一下脸,毕竟跳舞是年轻人的活动。等他离开后,你可以找机会向陶小姐邀舞。”封銘将请柬给我时如此建议。

    依照他的说法,辜昱棠的未婚妻陶琴会参加她兄长的生日舞会。陶琛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正式的女友,陶琴顺理成章担任舞会里的女主人。而在舞会上向女主人邀舞是很正常的事,陶琴多半不会拒绝。

    问题是,我不会跳舞呀。

    这点我很识相的没对封銘说,只问他:“辜昱棠会不会来?”

    “他还在德国跟一家大葯厂谈进口代理合约,赶不及回来。”

    我松了口气。不是怕面对他,而是怕见到他时,会忍不住冲过去k他一顿。

    就这样,我在舞会当天开车来到陶宅。

    现场称得上冠蓋云集,昂贵的进口名车从陶宅寬阔的庭园,停到附近巷道。由于我到得比较晚,绕了好几圈才为我那辆福特轎车找到停车位。等我赶到舞会现场,陶琛的生日舞会早不知道开始多久了。

    我没见过陶琴,要从满室的衣杏鬢影里认出她来,对我有如天方夜谭,遑论还要向她邀舞了。

    都怪我没事先向封銘要一张陶琴的照片,但话说回来,封銘不见得有。他不是那种会收集名媛照片的男人。

    在陶家气派的大厅角落发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是胃里的咕嚕声提醒我先到自助餐檯取用食物。

    舞会里挤满人潮,连要找个位子坐下好好吃一顿都挺困难的。反正继续待在大厅,我也认不出满屋子衣饰裝扮时髦华丽的女性哪个是陶琴,干脆端着餐盘走出法式长窗,靠着露台石栏杆吃我的食物,边欣赏夜色下别有一番风情的庭院。

    一株高大的茄冬从露台右前方向上挺生,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到人工照明下呈现赤褐色的树皮。我不晓得它有多高,茂密的枝叶朝上生长,应该可以到达二、三楼吧。

    我收回视线,看向庭院。柱形的立灯投射出淡黄色的光线,制造出眼前如泛黄照片一般效果的矇拢美。风吹叶动中,枝叶婆婆的沙刮声跟着响起,一股淒涼随风飘送到我面前,撩起了我的发,拂过我西裝,也钻进我的心。

    室內隐约传来的音乐声和人语喧譁,和室外的冷清相较,形成寂寞和繁华的强烈对比。我像是处在两地之间的夹縫,既不甘愿适应寂寞,也无能融入繁华。

    一时间,脑子里湧人许许多多淒涼伤惨的句了。

    壁蓋满京华,斯人独樵憚。这说的可不是我此刻的心境吗?

    棒着一道玻璃,窗里的世界是那样热闹繁华,窗外的世界却是淒寂冷清,而可进出窗里窗外的我,在热闹繁华中越显格格不入、孤独寂寞;在淒寂的世界里,又勾起愁情,陷入李清照“声声慢”里的“淒淒惨惨戚戚”的情绪中。

    我未曾这么多愁善感过,但此情此景,却让我无法自拔的陷入自怜的悲情里。

    我感到琍嬛向我提出解除婚约要求后,我那屢受压抑、没好好治疗过的伤口正隐隐作疼。我甚至可检视到伤口严重到流出黑血及长出发臭的膿,并同时体悟到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潇洒、无所谓,而是內斂的个性,让我不晓得该怎么发洩受伤的情绪。

    我是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把所有的不满发洩到琍嬛身上。可是她已经这么可怜了,我岂忍心再伤害她?

    自幼的教养不允许我这么做,何況我对琍嬛仍有份难以割捨的情分,毕竟她是除了母亲外,在我生命中占最大分量的女性。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想为她的幸福尽最后一份力量吧。

    虽然这么想,心头的郁闷并没有因此消散,一股酸涩之气从胃部直冒上来,流过喉头,湧上头部,齐聚在鼻翼和泪腺,在眼眶蒸腾成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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