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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莫名其妙地回到展宅了。

    咏贤头痛不已的支起身体,愣愣的注视着四周熟悉的景象。从柑色的丝幔到雕工精美的桧木床,在在显示这里的确是展宅。

    可恶,又被他溜了。咏贤气得痛捶床铺,对于自己的失败只有“可耻”二字可以形容。她依稀记得昨晚她和龙蟠你来我往,吼得好不热闹,最后他却干脆点了她一记,教她不得不住嘴,连带陷入黑暗中。

    也只有这个见鬼的年代才会出产这些卑鄙的招数。她摇摇晃晃的下床,恨死所谓的武林。她的头痛死了,那卑鄙的小人究竟点了她什么穴,怎么她的头会痛得像有人拿着槌子捶她一样。

    “叩叩!”明显犹豫的敲门声轻轻的响起,听在头痛欲裂的咏贤其中却彷若是庙会中的大鼓,隆隆得惹人嫌。

    “进来。”她没好气的回道,理都不理来人。

    倒霉猜输了拳的丫环畏畏缩缩的推开房门,用更畏缩的语气开口:“小姐,少爷请你上正厅一趟。”说完便一溜烟不见人影,比逃难还快。

    她是鬼吗?或是瘟疫?咏贤皱着眉头看着丫环远去的背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罗剎转世,否则怎么每个仆人见着她跟撞见鬼似的,一个溜得比一个快。

    她是凶了一点没错,但也不必怕成这样啊。她看看自己的手,上头彷佛留着揍展裴衡的掌痕,她的脸不知不觉的红起来。或许她真的太过分了,他也不过稍微女性化一点,她就把他打成肉饼,实在很难想象,若是有一天他说要变性,她会不会把他踹凹个洞?

    “你啊,就是不懂得尊重别人,总以为别人都该和你抱持同样的看法。”

    和她的脾性相去不远,但更懂得识时务的耕竹不时的劝道,她也总是嗤之以鼻。

    如今想来,耕竹的话竟成了金石良言,或许她的脾气真该改改。咏贤摇摇头,脑中反倒清醒了不少,头好像也不再那么痛了。

    人妖公鸡居然会遣婢女来唤她,以往不都由他亲自上阵,唯恐那些倒霉的仆人会接连阵亡吗?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缓缓的踱向正厅,脑细胞不断运转,试图找出各种可能性,结果答案出人意表。

    “shit姑娘,这位是孙大人。”

    她前脚才跨进正厅的门槛,还没来得及缩腿,便看见一张肥肉横生的脸,上头扑满了白粉,两颊上还画了个大红圈。

    妈妈咪呀,陪葬用的纸人复活了!

    咏贤费尽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她甚至尽力摆出一个高傲的表情点了点头。“幸会。”这瞬间,她十分庆幸遇见的是展裴衡,至少他不会在脸上画两个红色月饼!

    “雪雪特姑娘的模样真是高贵,真不愧是从天而降的神人,就连点头的样子也美丽极了。”孙大人赞美道,伪善的脸让她联想起杀人不偿命的政客。

    “我倒不知道我这副长相还能称得上高贵,你他妈的乱赞美人有什么目的?”她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像他这种说是一套,做是一套的伪君子,这红色月饼的马屁可拍错了方向。

    “呃,在下只是认为雪特姑娘丽质天生,没别的目的。”孙大人汗流浃背的回道,作梦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难应付,从天而降的神人果然不简单呀。

    “哼!”她才不信,国文课本都说了,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其中必有问题。“姓展的,你说。”平日老爱乱啼的人妖公鸡这会儿反倒成了沉默的羔羊,绞着一双青葱般的手,活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大暴君。

    “是是这个样子的。”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她,一副无可奈何样。“孙大人不知上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shit姑娘是由天而降的贵客,无论如何也想请你过去住上一段时间为孙府添添福”在她的瞪视下,他连忙闭上嘴巴,投给孙大人一个求救的眼神。

    “是啊,是啊。”孙大人从善如流的接口,彷佛已经见到神光庇佑。“难得展兄愿意割爱,让姑娘过府住些时日,我保证绝不会亏待雪特姑娘,必求让您住得舒舒服服。”

    恐怕是“保佑”他们全家大小舒舒服服吧!

    咏贤不屑的想,目光转向畏畏缩缩的展裴衡,怎么也不肯相信他居然会答应这个荒谬的提议。好歹他们已经相处四个多月了,他怎么可以说丢就丢,扔下她不管?

    “这么说,你是决定把我卖掉啰。”咏贤极力忍住泪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就连她丢掉全国纪录保持人的宝座时她也没这么难受过,而天晓得那宝座对她有多重要。

    “没这回事。”她难掩的悲哀教他心痛,同时也教他兴奋。她是真的在乎他,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但却在无形中表现出来。“孙大人只是接你过去住些时日,然后”

    “我知道了。”咏贤气呼呼的打断他的辩解,一张小脸红得像吞了一千颗辣椒,浑身颤抖不已。“我马上就走,省得留在这儿惹人嫌!”不给展裴衡任何辩解的机会,她接着把头转向孙大人,目带凶光的唤道:“孙大人。”

    “是。”真真可怕,天上的神人都是这等模样吗?

    “你最好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否则有你好受!”她撂下两句狠话,赶在泪水决堤之前离去。

    隐隐抖动的肩膀是她软弱的唯一证明,渺小得教展裴衡想拥住她,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希望她离去,告诉她,他最想要的就是她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但是他不能,只要龙蟠存在的一天,他便无法这么做。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另一个身分是个多大的负荷,重得教他喘不过气来,甚至失去个人呼吸的自由,只因为他是龙蟠的首领。

    他想到,当孙大人带着一脸笑和成堆的礼品敲展宅大门上的铜环时,他马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兄弟们自有主张,决定藉孙大人的手一举扫除后患,非常有技巧的将咏贤带离他身边。难怪昨儿个没有人有意见,也听不见任何抱怨,原来大伙早有默契,而且在当晚就付诸行动。

    “展兄。”

    “孙大人。”

    “展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明知我最信这一套,有这等好事也舍不得通报一声,枉费咱们平日的交情哪!”圆滚滚的脸上仅仅开了一条细细的缝,自扁薄的两唇间挤出一个笑容。

    “孙大人所指何事,小弟实在不知。”虽不清楚他来的目的,但绝非好事。

    “还装蒜?”孙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先别说他在此地的势力有多大,单单是和展家的交情就可追溯到两代以前,压都能把他压死。

    “我问你,前些日子你的棚车是不是掉进了一位姑娘,并且说了一大堆你听不懂的话?”

    “是是有这么回事,孙大人如何得知?”奇怪,他明明已遣那日的仆人回乡,他到底打哪听来的消息?

    “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你看看这张字条。”一张纸倏地在展裴衡的眼前摊开,上头写着由天而降一佳人,破棚而入呓语难。速至展宅。

    原来如此。

    展裴衡默默地看着那些字,心中十分明白这一切都是谁的杰作魏岂详,更明白他要是不照着做,咏贤的生命便会危在旦夕。

    这是兄弟们的最后警告,也是能强迫他放弃她唯一的方式。

    懊死,他被掐住脖子了,除非他想她死,否则最好照做。他暗自苦笑,明白自己没有其它选择。

    “那么,孙大人的意思是”不用问也知道,八成是迎回去当神拜,他最信这些。

    “当然是请回去好好供奉哪。”最好能保佑他家大富大贵,六畜兴旺。

    “我是说,难得有神灵降临,展兄若不介意的话,可否让贤一段时日,也好让寒舍沐浴在一片佛光之中?”

    剩下的话也就甭再提了,展裴衡十分了解最有可能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孙大人都开了口,小弟哪有拒绝的道理,我马上唤女仆请shit姑娘过来。”也好,就让这位喜欢和孔老夫子唱反调的迷信大王尝尝苦头,他相信咏贤绝不肯乖乖安坐在神台上,最有可能的情形是拿个橘子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将他五花大绑,当成祭祀时的供品。

    想到这里,她红着眼眶咬着唇的样子似乎不再那么教人心疼。反正又不是生离死别,或许保持一些距离反倒能看清一切。他敢打赌,此刻她必定咒声连连,什么sonofbitch、fuck、shit这一些乱七八糟的脏话泰半脱口而出,骂得比市场上争地盘的菜贩还凶。但愿孙大人不会让她这些秽言秽语吓出毛病来,他愉快的祈祷着。

    ***

    “shit!fuck!sonofbitch!”

    边骂边拨花生壳的咏贤果然如展裴衡预料的咒声连连,听在正想举手敲门的孙大人耳里却有如天籁。

    原来这就是神语啊,音调果然铿锵有力,高低起伏得令人肃然起敬。

    他连忙朝房门拜了拜,接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敲门。

    “进来。”她跷着二郎腿,没好气的道。

    “小的没打断雪特姑娘跟上天说话吧?”孙大人极为恭敬的献上一杯茶,咏贤理所当然的接过它啜了一口。

    “还好。”反正他自己进来讨骂挨,算是活该。

    “雪特姑娘,你到寒舍来也已经三天了,咱们的招待还满意吗?”家中最好的一切他可已尽出,就怕怠慢这位举止怪异的神人。

    “还好。”她仍如此回答。除了少了免费沙包可打以外,吃的、用的、穿的没一样不如展家,勉强给他打个九分。

    “那么,刚刚您和上天说了那么一会儿话,上天是否给您什么指示?比如敝人家中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边说边点头,瞪大的眼珠子和高高翘起的食指连成一线,一副奸商模样,样子恶心极了。

    她就知道,打从他接她进门开始,从头到尾就打这主意。她又不是自动贩卖机,给她一杯茶她就能吐出情报来?算了,随便敷衍一下,大不了包袱背着再回展家,没什么了不起的。

    “有,上天刚刚才告诉我,说你家养的鸡会全部死掉,你家的鲤鱼也会全部翻肚嗝屁。”死光了最好,像他这种光会压榨老百姓的世族根本不配有饭吃。“有这回事!”孙大人闻言立即惊声尖叫,撑着肥颊直往外冲。

    笨蛋,连这都信。咏贤无可奈何的拿起茶来想啜一口,结果茶还没来得及就口,房门外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和脚步声差点刺穿她的耳膜,接着便看到大队人马整齐的跪在她跟前,个个满怀崇敬的对她叩拜。

    “活菩萨呀,您真不愧是天上降下的神人哪!咱们家的鸡和鱼当真全死了,这是不是表示咱们孙府已经避过一劫,再也没别的劫数了?”

    她的胡诌居然应验了,怎么会?

    咏贤不可思议的看看跪在底下的那一大票人,再抬头看看天,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掘到古坟的受害者,被亡灵的诅咒纠缠没完。

    “还没完,明儿个铁定天狗吃日,你们要小心点。”她决心向她的命运挑战,她就不信她会这么倒霉,好的不灵坏的灵,日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发生一次,她最近一次看见日蚀是在小学六年级,没有道理会这么lucky。

    “天狗吃日!”跪在地上的众人又是一阵尖叫,个个争相爬起来散布咏贤的预言。天狗吃日自古以来即为不祥之兆,也只有像她这般神人才能测得天机。

    “明儿个天狗吃日,切记不要出门!”

    锵锵锵,到处都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人们绘声绘影的到处散播这个不幸的消息。每一个人都躲在家中,睁大眼睛观看窗外的天象,半是期待半怕受伤害的等待天狗吃日的来临。据说这是神人的预言,准得很哪!凡是听过孙府死鸡死鱼的人莫不将此话奉为圭臬,就怕不小心出门让天狗摄了魂魄,从此回不了家。

    众人皆忐忑不安,唯独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咏贤。

    相信自己绝不可能倒霉得如此彻底的咏贤和衣倒在床上,拉起被子自顾自地睡她的大头觉,并且作了一个甜美的梦。梦中的她笑得很甜,一副恋爱中女人的模样,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女罗剎。她满意的笑了笑,抚了抚裙子,这才发现身上穿的竟然是白纱礼服。她要出嫁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她紧紧握住手中的花束,害羞的低下头等待未来的老公拿着婚戒套进她的中指。在等待的同时,她的一颗心也怦怦的跳,不知是哪一位仁兄这么有勇气敢娶她,她老爸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感激涕零,泪流满面,双手握住他恭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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