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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摸过?不可能吧。”展裴衡神经兮兮的声音刺穿她的耳膜。“那块牌简早已经归还它的主人,你怎么可能摸过?”他边说边观看四周,像是在作贼。

    “你把那块玉给人了!”他不说还好,咏贤一听见回家之路的关键就这么给“跑”了差点当场宰了他。

    “嘘,小声点,要是教人听见,那我可惨了。”展裴衡连忙将她拉到一边,眼观四方。

    “你干嘛怕成这副德行?”咏贤不解,但很想把他的胆子掐出来就是。

    “shit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块牌简是一个叫‘龙蟠’的窃贼硬塞给我的,还说是寄放,差点把我吓死。”他边说搧动纤纤玉指拍拍胸口,拍得咏贤想顺便送他一掌。

    “龙蟠又是啥玩意儿?”咏贤忍住翻腾的怒气。这满脸白粉的公子哥儿最缺的便是血色,她倒不介意捶他几拳,看他会不会比较像个男子汉一些。

    “是贼呀,是最不入流的夜贼。”

    展裴衡满脸不屑,莲指轻晃便晃出一条赤色的罗帕来,看得她差点昏倒。

    “说得好听点是义贼,说得难听点是专抢世族的土匪。要我说呀,被他抢过的世族真倒霉,好好的金银财宝全让乞丐、流民拿了去。乞丐哪!有什么资格佩戴咱们世族的财产?要不是那没人性的夜贼没格调、没品,咱们哪会遭殃?

    这遭殃也就罢了,偏偏他又看上我,不但抢了我的玉佩又硬将牌简寄放在我身上,还威胁我不可以说出去,否则就杀我灭口。我哪敢说呀,只敢乖乖的点头等他来取,好不容易昨儿个晚上他大爷终于大发慈悲拿走了那块烫手山芋,你就不知道我吁了多大一口气。要是给官府的人知道我的身上竟摆着龙蟠的牌简,那我还能不死吗?所以说呀,那些自称为仁义之士的夜贼最没品了,净会挟仁义之名洗劫咱们世族”

    咏贤闭上眼睛忍受人妖公鸡的唠叨,作梦也没有想过世上竟有比伊藤伸繁还惹人厌的家伙。从他那一长串媲美万里长城的独白中,她至少听懂了一些事,那块牌简不是他的,而是属于一个叫龙蟠的家伙所有。

    龙蟠?蠢得令人发噱的名字,八成是代号之类的别称。没想到在这乱得教人沮丧的时代竟有这么一号东方罗宾汉出现,真令人感动。问题是,这位令人乱感动一把的龙蟠先生握有她回家的关键,除了找到他之外别无他法。这下可惨了,人海茫茫,她该上哪儿去找?再说她连人家的长相都不知道,唯一的线索是身旁这个只会到处乱叫的窝囊废,叫得比动物园里发情的公猴还凶。

    她是倒了什么楣?掉回古代也就算了,居然还掉进伊藤伸繁copy版的牛车之中,忍受他不男不女的高分贝音调。

    “像咱们世族呀,最风雅了,瞧瞧我的手。”展裴衡伸出一双比女孩还要白皙的青葱玉手,得意的炫耀。“有气质、有格调的贵公子就该像我一样,保持一双美丽的手,要不然会给其它世族弟子比下去,丢了咱们展家的脸。”

    人妖公鸡显然不善于察言观色,没看见一张怒气已达临界点的臭脸。

    “有一双长茧的手很丢脸吗?”她咬牙切齿的问道,祈祷他最好别说是,因为她恰巧就属于那“丢脸”的一群。

    “那当然啰。”他毫不犹豫的接口。“只有低阶层的人才需要劳动,本公子向来不屑那些流血流汗的事,脏哪!”他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没发现杵在一旁的咏贤早已额暴青筋。

    “你这死人妖──”她抡起拳头便要给他一拳,未料突然响起的高呼声意外的救了他一命。

    “有贼啊!”叫喊的是一位老妇人,哭得唏哩哗啦。

    有贼,在哪里?

    一听见这句老词,咏贤的双腿就彷佛是一千零一夜里的石头门一般,只不过故事中的芝麻开门换成了“有贼”两个字。

    她的双腿正确无误的找到盗匪逃逸的方向,然而距离实在太远了,那“古贼”最起码离她五十公尺以上,要马上追上他似乎有些困难。“拉弓!”她命令道,要呆在一旁的展裴衡抢过路边小贩的弓箭射穿那无耻的抢匪。

    在她的怒喝之下,展裴衡非常听话的拿起弓箭,又非常努力的拉弓,但是没用,他使尽吃奶的力也拉不开。

    “没用的家伙,滚开!”

    咏贤一把抢过箭,两手随便一拉即拉满弓朝抢匪射去,咻一声,箭是射了出去,但抢匪愈跑愈远,眼看着箭就要落地,而抢匪也将逃逸。

    就在这个时候,怪事发生了,原本应向下坠落的箭竟然像长了翅膀似的朝抢匪直直飞去,不偏不倚的将抢匪钉在正前方的土墙上,成功地捉到抢匪。

    “shit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展裴衡的眼睛马上升起崇拜的光芒,照得咏贤一阵莫名。

    “哪哪儿的话。”真是邪门,明明那支箭往下坠,怎么会突然上升,比喷射机还厉害?

    “你射箭的功夫真是了得,哪像我连弓都拉不开。”展裴衡张开青葱般的十指,心疼不已的照料刚才因拉弓折断的指甲,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叹息声。

    这死人妖!咏贤面带愠色的睨视他过度女性化的动作,决定在找到龙蟠之前好好虐待眼前这只人妖公鸡,教会他强身的道理。

    “马上跟我回家。”她二话不说拉起展裴衡就跑,拉得他一阵莫名奇妙。

    “做做啥?”母夜叉又发威了,这回铁定没好事。

    “把你的玉手磨出几个茧来。”她笑得比罗剎还可怕。

    ***

    面对堆得比人还要高的柴,展裴衡不禁头冒冷汗,困难的吞下口水。他是个风雅的世族,一生没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更遑论巨大的斧头。他拿出细柔的白绢捂住口鼻,对于扑鼻的木头味大皱其眉。他前世绝对没烧好香,否则不会连捡人都能捡个母夜叉来,而且这个母夜叉还专以欺侮他为乐。他是个有志气的贵公子,绝不会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绝对不会!

    “把斧头拿起来。”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跨上木桩的咏贤冷冷的开口,一副“你最好照办”的恶霸样,阴狠的眼神瞪得展裴衡的志气立即飞到九霄云外,脑中存在的只有“服从”两个字。

    “shit姑娘,我是个世族,咱们世族从来不做这种卑贱之事,这会坏了我的名声。”他边说边轻抚自个儿的脸颊,担心折腾了一个早上的妆会花掉。

    “哦?”面对眼前不男不女的家伙,咏贤觉得自己的耐心正一点一滴的流失。“能不能请教一下,你所谓的‘坏了名声’是怎么个坏法?”不过要他砍个柴,哪来那么多名堂。

    “shit姑娘,你打哪儿来我是不清炀,不过啊,在咱们建邺,世族子弟是不可以弄脏自己的手,像砍柴这类粗活更是大忌。”真糟糕,不知道脸上的妆掉了没有,待会儿回房得多扑些粉。

    “是吗?”问话时的母夜叉只差没拿起斧头砍人,而凶杀案中的男主角却还不知死活的抚脸叹息,丝毫未曾察觉到响彻天际的咬牙声。“那你们这些‘世族子弟’都干啥?”她发誓,他再抚下去,她就要撕破他那张苍白如鬼的脸。

    “斗蟋蟀啊,斗鸡呀,再不然就聚在一块喝喝小酒,谈谈国家大事。”当然,最重要还是比谁衣着华丽,谁的佩饰比较多,另外,发型和化妆也很重要──事实上,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起来还真忙啊。”咏贤说得咬牙切齿。斗蟋蟀、斗鸡?外头那一群抢匪怎么不见有人斗?她在二十世纪捉罪犯捉不完,结果却掉到这比二十世纪更乱的西晋干瞪眼,这算是天意吗?

    “可不是吗?”展裴衡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声音嗲得像是正遇见给钱的恩客。“咱们世族子弟也不好当呀哎呀!糟了,我的粉掉了一大块,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惊惧的声音尖得像天随时会塌下来。咏贤马上承担起女娲的角色,义不容辞的自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为人妖公鸡补妆。“shit姑娘,这”展裴衡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惶失措”四个字来形容,事实上他快昏倒了。“你你不能将这么脏的东西往我脸上抹,这会破坏──”“你的名节?”咏贤杀人的表情摆明了他敢点头就等着领死,遗憾的是他的头仍然照点,一点都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去你的名节!”她再也忍不住发飙,那是自从掉入这个年代之后就想做的事。“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流民只有树根可啃,甚至饿得只能吞泥土充饥,而你却只在乎他妈的名节!”

    “我”

    展裴衡还来不及回话,结果又被咏贤接下的一大串话炸倒。

    “你们这些世族说穿了根本是废物、米虫!比最低等的生物还不如,只会浪费国家的公帑!”历史课本还真没说错,晋朝的世族一个比一个烂,是十足的大烂货、超级烂米虫。

    低等的生物?这话是啥意思,他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从母夜叉的表情看来,他最好不管她说什么一律点头,以免她一时激动拿起斧头劈了他。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向来自认是全建邺城最出色的俊杰,因此他马上点头附和。“shit姑娘说得是。”

    “废话!”她决心训他到底。“你喝的酒怎么来的?说!”

    怎么来?他干嘛烦恼这个问题,伸手就有了嘛。“有人会酿。”这应该是正确答案吧。他满头大汗的想。

    “谁酿?你吗?”咏贤哼道,巴不得把他塞入酒瓮中让他看个清楚。

    “我”他倒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个世族子弟哪,张口就有饭吃,管那么多干嘛?

    “还有,你穿的绫罗绸缎是谁织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轰得他措手不及。

    “这”“你吃的米呢?自个儿长出来的吗?”

    “呃”“所以结论是,你是个废物!”

    既然恶霸都已经决定不和他商量就定他的罪了,他还有什么话说?只好猛点头。“你还点!你知不知道你那张扑满白粉的脸有多恶心,看起来就像陪葬用的纸人!”而且还是一千块一打的便宜货。咏贤简直气得快吐血。

    陪葬用的纸人?不会吧,整个建邺城的世族子弟中就属他的化妆技巧最高,用的粉也最好。十两白银一钱耶,这可是高档货。不过,也有人批评过这种粉太死白,不太自然,也许该换别的试试。

    “既然shit姑娘不喜欢这家铺子卖的粉,那我换别家的粉好了。”听说“协和号”的新产品风评顶好,下次买来试试便知好坏。

    “你”她就算不被他那脸白粉熏倒,也会被他的回答气倒。一个大男人扑粉像什么话,更呕人的是,满街都是扑满了粉的大变态!

    “过来!”她像拎小鸡一般提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至水缸前,决定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张死人脸。

    正捂着双颊检查脸上情形的展裴衡不期然的看到一面映着相同面容的水镜,接着便是迎面而来的水压。

    在水缸里挣扎的展裴衡差点呛死,咕噜噜的洗脸方式是他平生仅见最粗鲁的方法。

    他捡回来的鸡毛撢子头不仅是个母夜叉,更像是浑身充满暴戾的女阎罗,他都坑谙气了。“一个大男人扑啥粉?没瞧见本小姐从不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咏贤手一挥,硬是将刚从水缸中死里逃生的展大少押到巨斧前,要他对生火的媒介尽点棉薄之力。“马上给我砍柴!”咏贤两手抱胸,像个女牢头似的站在他身边喝令,只差没拿皮鞭抽他。

    他照办。不过很不幸的,他没能将巨斧从偌大的木桩中抽出来。他再试,但那巨斧硬是摆明跟他结仇,即使他使尽了吃奶的力也一样拉不开。

    “shit姑娘,这斧头抽不出来耶。”他边说边微笑,湿漉漉的脸上满是水珠,一古脑全流进了他张着的嘴里头,呛得他半死。

    “你还能算男人吗?”她一把推开他,对于他的无能没辙到了极点。“只要稍微用力这斧头不就──”可以抽出来了吗真他妈的倒霉,这斧头最起码重达十公斤,而且钉得比钉棺材还牢。古人究竟怎么回事,用这么重的斧头一天能劈几根柴?

    “shit姑娘?”

    耳边传来明显疑惑的声音,教她这个魔鬼训练班的班长不拚命都不行。

    她只好拿出自出生以来最勇猛的精神,双手紧握住木柄,双腿用力一蹭。

    矮头当真给抽了出来,但是她整个人也随着斧头一同倒去,形成最危险的镜头。

    瞬间只见巨斧飞向天际,不偏不倚的砍中堆着木材的脚架,层层堆砌的木块猛地如同溃堤的黄河由上往下崩落,眼看着就要将咏贤淹没。

    咏贤来不及反应,脑中唯一的思绪是她完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足以压扁她的木块,因而没看见奇迹发生。等她睁开眼睛,听见展裴衡关心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紧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忧虑,和他的眼神相互辉映。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展裴衡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当她的肉垫子?更怪的是,原本应垂直落下的木块居然一根根向外,彷佛遭受某种外力而四分五裂,并未如她预期中将她压垮。依刚才的情况分析,不断几根肋骨就算她走运,即使丧命也称不上是意外。这一连串谜团教她百思不懈,似乎从掉到古代以来怪事就不断。

    “shit姑娘,你有没有受伤?”展裴衡写满关心的脸随着他语调倏地出现在她眼前,她这才从沉思中惊醒,望进救命恩人的眼底。

    他有这么英俊吗?咏贤愣愣的看着正前方的俊脸,不敢相信一团白粉之下的真实面孔竟是如此一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

    他的确长得很像伊藤伸繁,除去白粉之后的他看起来要比伊藤来得有个性。

    或者,这纯粹是因为他刚刚救了她的缘故?

    “shit姑娘,你是不是伤到哪儿了?”他边问边伸出关爱的大手抚上咏贤微热的红颊。

    为什么连他的手都冰凉得教人心情愉快?她一定是生病了,居然会开始觉得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公鸡其实榫人。

    “砍柴!”她甩开他的手,改捉住他的衣襟,拚命的告诉自己,他是只没用的公鸡,只会到处乱啼而已。

    “还要砍啊?”展裴衡哀鸣,觉得自己彷佛身陷地狱。

    “再叫就砍了你的头。”咏贤冷冷的放话威胁,双手扠腰,像个尽责的女牢头冷眼监视到底,也一路怀疑到底的盯着他柔弱的手臂猛瞧,顺便怀疑自己是不是神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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