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四季风景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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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汪国真说过：“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我一直不这样想。我比较固执地认为：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家，不管风景如何，即使再不济，在深爱着她的人眼里都是美的。我记得那句“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我还记得有句很浪漫也很美的话“情人眼里出西施”事实上，这句话，既适用于情人之间，也应该能适用于对其他事物的感情上——爱，可以让一切都婀娜美丽、风采迷人。

    我家在离北山不远的小镇上。童年、少年时代的所有夏天，我几乎都是在山上度过的。对于家乡的山，是蛮有感情的。那时候暑假的所有欢乐，大都来源于山中的生活。

    家乡的山，既不巍峨险峻，也不妩媚秀丽，只是那么普普通通的：许是年岁经久的缘故，大多数山都是矮矮的，高不过三四百米，前坡平坦，后坡稍陡。也有极陡的。远远望去，黑黑的是森林。裸露的灰不溜秋的地方，大都是岩石。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千万年来，静默着。沧桑的肌肤，青筋蹦得老高。叫人担心。

    沟沟壑壑、大小山头，都有或诗意、或雄壮、或响亮、或传奇的名字——像石灯、望乡台、霸王山、圈马场、白龙寨、八仙洞、媳妇沟、雷劈崖、太古石、盘古山这些山，大都有一段或美丽、或忧伤、或悲壮的古记或传说，足够让人琢磨咀嚼和浮想联翩半天的了。更多的是先人们起得极普通的名字：蛇山、尖山、蒸馍山、牛心山、老鹰崖、黑石山、双山、大岭、步鸽楼、刀山架我随手写下的这些山名，像形像样儿，随时到那儿去游玩，都有一番惊叹和感慨。

    当然险峻的山也有，譬如周家寨、白龙寨、老鹰崖、刀山架势如刀削，又险又陡，临然登之，触目惊心。

    不要以为如此的矮山，肯定没多少乐趣儿；更不要以为如此的矮山，肯定延续不了多远。家乡的山，就像执著的跋涉者，脚步连绵不断，扯东扯西的，上千里；一趟还不行，来来回回，一重一重的，极厚。像极了山里人的性格：厚道、朴实。

    春天，群山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尽净，小草已经在酝酿绿色的旋律了：探头探脑的，残雪已覆盖不住土地褐色的肌肤，裸露的地方，嫩绿的草芽儿，利剑般直插云天，挑衅的姿态，刺得太阳直揉惺忪的眼，许是感动了阳光就带点儿温暖的味道。稍后，大片大片的小草，火山爆发一般，一夜之间，绿色就占领了山峦所有的阵地，染遍了大山的每一寸肌肤。甚至石头上也春意盎然——美丽的石花儿，在石头上涂涂抹抹，石头便焕发出了从没有过的精神——毕竟有人在意装扮自己，又有谁对殷勤无动于衷呢？！除非是个毫无恻隐之心的怪物——毫无思想的石头，因为呵护和殷勤，还会开花呢，何况人乎？！

    接着，迎春花就在春寒料峭的峭壁上，绽放第一束春天的笑颜。随后，各种各样的花儿，也赶趟儿似的，开满了沟沟壑壑、山山峦峦——五彩缤纷、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香气袭人。引来蜂飞蝶舞——嘤嘤嗡嗡地飞着、闹着。微风徐来，漫山遍野都是花儿婆娑的影子，漫山遍野都是四溢的花香。勤劳的蜜蜂嘤嘤有韵，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一切都令人陶然自醉——还有什么比开满鲜花的山野更美丽、更迷人的呢？！何况，鲜花烂漫、蜂飞蝶舞，又是极热闹的场景，睹之怦然心动。错过了，可是遗憾终生的。树木也在太阳温暖的怀抱里，吐露绿颜。漫山遍野的绿色，就足以滋养人的眼睛。

    夏，挟裹着隆隆的雷声，从南海一路走来。森林的头颅，在雨里静默着。山涧的流水骤然轰鸣。悬泉瀑布，恣意汪洋；急流浊浪，惊天动地。山，在哗哗的雨声中，充满了盎然的生机——缺少水，就缺少灵动，山就显得毫无生气。可以说没有水，就没有山上一切生命的律动。“山因水而活。”——如果说，石是山傲岸的筋骨的话，那么，水就是山柔媚的肌肤。

    山上是没有燥热的。一切烦躁，抑或暴怒在山的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浅薄。夏日，躲在密密的山林里，阳光酣睡在阴凉的绿叶上。山里的梦和故事也是迷人的。在月儿柔媚的清辉里，夜睡熟了，乡亲们微微的鼾声，游丝一样在山间踟躇。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安详、那样的静谧——向往安宁、向往幸福的乡亲，在劳累了一天之后，像栖息在港湾里的航船，惬意的休憩着。有鸟声从遥远的密林里传来，飘渺如姑苏城外寒山寺悠远的晨钟。

    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在山野里玩够了、疯累了，下山的猛虎一般，扑向山间的大坝。“扑扑腾腾”地跳进水里，鸭子般痛痛快快地游涞游去。大山是孩子们的乐园——野果是无上的美味，山泉是可口的饮料，峰峰峦峦、树树木木，是孩子们惬意玩耍的领地，绿荫是孩子们最好的隐蔽——当然，背后站立的父母，更是滋养他们品格和灵魂的真正所在。

    秋，在红红的树叶上轻盈地跳着，精神焕发的。山山峦峦，就成了或金浪翻滚、或烈火熊熊的海洋。野果成熟了，害羞的少女般，默默地躲在即将飘落的叶儿背后，执着地等待心仪的人儿的到来。

    一场挥撒着雪花的北风，撕碎了所有叶儿的幻想。冬天，驾着美丽的雪橇，从西伯利亚，出溜一下，就滑到了北山。抖抖冻僵的银裘大衣，碎银屑似的、鹅毛似的雪花，就飘落得沟沟壑壑里都是。美丽的童话，就在冬天里上演，可惜我们很少去欣赏。偶尔溜出去，也会得到父母的呵斥或痛骂——孩子是爹妈的心头肉，要是有个闪失，可咋叫人活？！

    我们就囚犯样儿呆在暖暖的屋子里，盼着春天快快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