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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水碧光净,筛窗清影长。
风吟虚佩响,翠滴野花香。
胜境闲心合,安然世可忘。
从以上的诸首诗里可以看出,大善禅师对福胜庵确实是有所偏爱的!一般来说,高僧卓锡到哪里,便会有善男信女前来请去说法讲经。而大善禅师从来去。“王命而不去,诸候请而不赴”奇怪的是,他越是幽隐,足不出山,道声越隆。无论韵士名公,还是村翁牧童都想认识他。可一旦见了他之后,根本认不出他就是大善禅师!他作溪巢自述一文说:“明溪巢有豆陀行者,自称闲人,著书又称虚闲子。世不知其何许人也。形臞而皙,颀然清劲。万历中自南高峰绿萝庵徒法华之安乐溪巢。名公韵士与村翁牧竖急欲识头陀,而头陀真不绝俗,隐则随宜,世卒莫能知其人也。见其发毵毵而脊如生铁,似幼习玄门者,诵其拟寒山怀净土。洎山居诗似登词坛者;接其机警颖拔,触事无廉纤滞阂,又似曝地断者;读其唯识窃议第一义空论及长夜论,又似精究性相诸宗者;稽其阅藏,琴川说经吴郡熏忏天台,又似修一行三昧而淹通十二部作狮子吼者。自卜溪巢四十年影不出山,日惟课梅课竹,闭户著书以自娱。人有叩曰:凡耶圣耶?则曰我不在此住。或固叩之,知指梅竹,则曰:闲人而已,今头陀病且老。有人强叩者,乃自作传又叙行脚,知其为云栖高足,名大善,字心宗,钱塘魏氏子。”
从文中可以看出,他已四十年不出山了。道声一隆,远近缁素都想结识他,拜访他。都在打探他的真实行状。有人问他是圣人还是凡人?他就说我不住在这里。有人固执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说闲人而已,今头陀病且老。人们还是不相信。无奈之下,他作了自述,免得一次次解释。
如换作现在,不要说人家主动来问你,自己都要炒作呢!僧俗都在炒作!
那时,大善禅师的好友顾简作古福胜庵记,里面提到有人想请大善禅师前去讲法,被他拒绝了,他说:“吾一生埋名,何有晚而变其操耶?”他少而业儒,直至壮年才出家,目的也是为了隐迹丛林,不再混迹于尘世,更不愿名闻于俗世。故他一生隐姓埋名,到了晚年怎么能轻易地变了节操,改了初衷呢!大善禅师住在山中,形象也顾及不到了,看上去有些衣冠不整。顾简在古福胜庵记中说他:“师坦夷真蔼,脱落皮肤,谈笑如常人,莫辨其为老尊宿,而性实玄旷,不屑尘寰,枯坐一室,潜神注经,曰:吾以笔代舌。”
以笔代舌!这话说得真好!世间能有几人“以笔代舌”的!悟不透者往往以舌代笔,说得天花乱坠,到头来,能留下什么呢?
古福胜庵里原有一个弟子叫明暹,粗衣粝食,无求于人。他在课诵之余,非常勤劳,每年种茶笋以自给,寺里的僧人都依赖他的劳动果实而活得舒心适意。大善大禅师对他非常欣赏。明暹圆寂之后,寺里的僧人们都不堪其苦,只得纷纷离去。而大善禅师苦乐自若,并没因明暹的圆寂而生不适之心。“穿篱垢壁,竹几绳床”过着素朴的山居生活。那时,顾简筑了小祗园,条件非常之好的,请他去住,他不肯;江元祚建了空蕴庵请他前往住持,他也婉拒了;名公萧伯玉多次相邀,他就是巍然不动。他在那里的生活太简朴了,许多好友都看不下去,想方设法让他住上好一点的房子,改善一下他的生活条件。秦懒园想用泉石作佛事,为他建置桥路,点缀房廊。他笑说:“我无所须,君勿作是念。”其实,秦懒园作佛事也是一种借口,为他修缮房屋倒是真的想法,可他不愿意。他就在山中,所交之人也只是老尊宿古君子数人而已。释智舷煮雪赠溪巢上人一诗云:
破衲蒙头煮雪僧,不知寒涕冻成冰。
炉中活火常防死,未夕茅庵先点灯。
明陈继儒的访心宗师不值:
挂碧萦青曲劲深,千层竹隐欲何寻。
梅花几树寒临水,已见吾师久静心。
大善禅师自小业儒,国学功底非常深厚,他写的诗禅意四溢,明目清心,其北峰起云诗曰:
峰顶白云起,云起峰苕峣。
乍疑半岭雪,翻作满山潮。
影漏日光澹,气蒸天汉遥。
夜来溪上宿,零雨滴芭蕉。
这样的诗句,干净得如同水洗一般,不着人间痕迹,不含人间烟火,不染人间俗气,不薄人间自然,真诗句也!难怪顾简单在古福胜庵记的最后说他:“三二十年名利不干,怀财宝不为念,大忘人世,隐迹岩丛,王命而不来,诸侯请而不赴。岂同我辈,贪名爱利,汩没世途,如短贩人。嗟夫!学出世间法于名利心尚未尽者,虽声播寰宇,余无取焉。是以我窃评师为僧中之巢许,末世之鸾凤非虚语也。”将他比作巢父、许由一类人物,评价不可谓不高。
沐手焚香,再一次朝大善禅师三鞠躬:一鞠躬,拜他泉下平安;二鞠躬,拜他泉下平安;三鞠躬,拜他泉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