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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不会踏上那座陌生的辽南小城。陌生的一切,只有你们,熟悉,然而竟也有些陌生。云说:“坐在这儿的已不是原来的那几个人。”我相信。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
不知不觉间,竟下起了雪。白色的精灵,漫天飞舞。洁白的心事也弥漫了心宇。
松,你无邪的目光,令我无法不捧出真诚。然而,现在我知道,有些真诚的东西,却又是自私的。无须改变你自己,你就是你。你拥有的生活,只能因为你是你自己。无论如何,我们都只能选择一种生活。不管这种选择的开始如何,我们都应该有勇气面对自己,承认自己。三个三十岁的女人,三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三种不同的情感历程。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倏忽间,又回到了我熟悉的生活,恍如一梦,你们的面孔已在脑际模糊,朦胧而迷离。“性格即命运”我奉为至理名言。正是各自的性格,决定了我们不同的生活轨迹。你说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你错了!我们是这样的不同。但我相信我能理解你。真希望有这样的机会:没有孩子的困扰,没有丈夫的参与,静静地,与你做一次心与心的交流。五个人中,只有我们能够这样。回想昔日的校园里,多少洞悉心灵的注目,多少透彻肺腑的交流那时的我们,生活是何等单纯与轻松,而内心的感受却又是那么沉甸甸的。“为赋新辞强说愁”也罢,无病呻吟也好,真诚是不容置疑的,也是不容嘲笑的!今天的我,还是这样地容易沉浸于自己的内心。在这物欲横流、浓墨重彩得似风尘女子般的世界上,我只要自己的恬淡与清白,丰富与充实。
松,坐车只需四个小时的路,我们竟走了近八年!人生哪有多少个八年呢?这么多年来,我不只一次地问过自己:是否从此失去了一位可以深谈的朋友?你也不只一次地出现在我梦里。梦见我们在大街上邂逅,在校园里重聚,甚至梦见你来看我我总是在心里想像着你们的生活。试想,在这种情况下接到你的电话,我怎能不格外惊喜呢?在这种情况下与你们见面,我怎能不格外激动与兴奋呢?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决定去见你们,因为我实在是太想见你们每一个人了!然而真地相见了,却又不知从何谈起。从毕业到如今,我们彼此又了解多少呢?八年时间,彼此的经历在对方脑海中是一大段长长的空白,更何况这是我们人生中变故最大的一段时间呢?结婚、生子,多少人生大事就发生在这八年。而我们,也从一个个天真幼稚的学生,变为忙碌而辛劳的主妇,为人妻,为人母,从容地操持家务,洗永远洗不尽的脏衣服,给孩子讲永远讲不完的童话故事。而我们自己的童话呢?那遥远的少年梦呢?偶尔想起,也只能嘴角挂一丝自嘲的微笑。
天蓝,多好听的名字!她让我的心也豁然开朗起来。那白胖胖的小脸儿,笑笑的双眼,使我的心绪也宁静起来。看得出,她是一个极聪明可爱的孩子。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相信吧,人是因为可爱才美丽的。对一个纯真的孩子来说,任何外表的评价都是功利的,虚荣的。孩子是天使,而天使永远是美丽、纯真而可爱的。朋友,相信我,你就是天使!记住我的话。
执著,实在是一种可贵的品质,拥有这种品质的人也是难能可贵的。世上眼高手低的人很多(或许我就是其中一个),而真正执著于自己理想和追求的人却很少。而成功只属于那些勤奋而执著的人。我真心佩服那些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懈追求的人。朋友,相信我,为了这样的人,多付些辛劳是值得的!但我理解你的辛劳。多多珍重自己!
对云的作品,我仅限于省报上那些随笔的了解,所以实在没有发言权。妄发的那几句议论也是不知所云,无的放矢。回来后,读了他的几篇小小说,仍是不得要领。因为他笔下多是我所陌生的生活天地。但正如你所说,在语言的运用上,他是臻于圆熟了。命运从来不会亏待勤奋的人。以后希望多了解些他的作品。虽然自己不搞写作,但仍是喜欢读些文学书籍。更何况,读自己同学的作品,自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触。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句话说得真好!它可以概括我此时的心境。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真实的感觉。这几年来,尽管实实在在的生活已充塞了我的时空,无端的思绪却仍常常困扰我的心。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生活日益安定平稳,工作轻车熟路,加之善良宽厚的丈夫和顽皮可爱的儿子。种种失意与满足,不断调整着内心的平衡。然而我知道,在内心深处,时时会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惆怅。是什么呢?可能就叫“失落感”吧!总有一种莫名的不甘折磨着我。这种心绪使我从骨子里做不成一个甜蜜惬意的主妇,虽然在现实中我恪尽了自己的职守。然而,我是这样地矛盾,这样地容易妥协,这样地牵牵绊绊。面对你们的探询,我无言以对,唯有汗颜!也许我的一生都会在这种思绪中消磨,但我无法改变自己。这就是我的性格。不好,但无法改变。周围的人不知道我也曾写过“东西”而且写得不错,我也羞于启齿。然而直觉告诉我,那颗“文心”仍然未泯!这只能归咎于自己的怠惰,谁也怪不着。
松,这么多年,见到你们,尤其是你,真有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觉,原谅我一口气写下这满篇胡言。为了短暂而宝贵的生命,也为了我们自己,我们都需要珍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真心地希望你们的生活更加美好,因为我们都渴求一种高质量的生活。这需要创造。
读过一句话:我从未走进你的生活,却一直看着你生活。由此,我们没有理由不认真地活着!
此致
冬安!
你永远的朋友:风
1996年1月23日